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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忐忑的兩個月

  • 老刁
  • 一丁三告
  • 3541字
  • 2022-04-18 01:06:02

參軍對我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我是否真的想好了?

雖然父親曾經也是軍人,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經歷了大大小小無數次戰役。但我這個和平年代出生的人,并不能完全從他的話語中體會到軍旅生涯的艱辛。

他給我們講過許多打仗時候的故事,記憶猶新的是一次為前線輸送物資的任務。當時時屬解放戰爭,一次正面沖突焦灼了三天三夜。前線陣地幾乎打到彈盡糧絕,父親所屬的機動班負責將后方的彈藥運輸至前線。當時兩人一車,父親和一個戰友已經連軸工作了三天三夜,一直冒著被炸彈炸到車毀人亡的危險,行至指定位置。

輪崗到我父親開車,戰友在卡車后方押車。當時的軍用卡車都是有頂棚的,因為過于疲勞,父親的戰友在后車廂里睡著了。震耳欲聾的槍炮聲此起彼伏。突然間,一顆榴彈突然落在了車輛的正前方,地面瞬間炸出了一個大坑,事出突然,父親的車輛難以制動,外加重車操作,本身已屬于超負荷運行。剎車完全起不了作用。最后整車傾覆。父親也摔得不輕。

從駕駛室茍延殘喘地爬了出來,靠在一塊石頭上大口大口地喘著。身上多出擦傷,根據父親回憶到,當時應該是有幾處骨裂的。似乎突然意識到后車廂的戰友還沒爬出來,當時也沒意識到自己有傷到骨頭,連滾帶爬地跑到后車廂位置,從凌亂的貨物中,翻出了奄奄一息的戰友,當時傷的不輕,被幾個幾十公斤的軍用物資箱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硬生生壓在下面,手腳已經明顯因骨折充血腫脹。可能胸腔也被嚴重壓傷,鼻子里有血泡。情況不是很樂觀了。當時身邊也沒有通訊設備,在這路段,只能等來往的機動班戰友援助了。但戰友的傷勢太重了,未等到同伴的救援,就已經沒了呼吸。父親當時真的非常自責和悲痛。

這件事對父親的軍旅生涯非常觸動,也對他后來解放后的工作生活影響很大。父親一輩子從事著運輸事業,對行車安全和車輛車況的檢查尤為重視。在他眼里,交通問題就沒有小事,分分秒秒都會造成一個鮮活生命的逝去。

昨夜一整夜的興奮,導致白天一整天的萎靡。大中午的,小萍無視我在躺椅上打盹,拿著雞毛撣子滿屋子的撣灰。把我從睡夢中嗆醒。我是敢怒不敢言,這個妹妹脾氣是越來越大了。

洗了把冷水臉提提神,我又一個人坐在陽臺上看著遠處搖曳的樹枝發呆。

父親當年是機動班的,那我到時候會分配到什么兵種呢?

空軍?

開著戰斗機守衛祖國的領空。但是聽母親說,因為空軍的編制過于臃腫,今年開始已經逐步精簡化了,雖然每年仍然要征召新鮮血液,但是空軍對身高、視力以及各項身體素質指標都嚴格要求,而且是所有兵種里最嚴的。而我身高175厘米,似乎已經超出了身高要求了。

海軍?

我水性一直不錯,但未曾見過大海,甚至坐船的機會都不曾有。父母對于海軍的編制也不曾了解,因為海軍編制也是解放前不久才開始組建的。而當時,只有一艘剛剛投誠的“重慶”號巡洋艦。沒一個月就因受損嚴重,自沉港內了。

陸軍?

這是我國最普遍也是最強大的軍隊了。當年真就是靠著陸軍打天下。可能我思前想后,最終也只會被安排到陸軍吧。但這也不錯,沿著父親走過的路,一步步成長成他的樣子,也不是不好。雖然有時候我也覺得他有些古板。有時候還很教條。但其實,我自小就以他為榜樣在成長,無論是搗蛋還是任性,有時候甚至會頂嘴爭執。無非都是覺得得不到他的表揚和肯定,心理有數不清的不明白。可能是父親對我的期待太高了,對我哪怕一點點的進步也都被掩蓋了。

無論是我依然無知,還是對自己的未來充滿過高的期待。我已然毅然決然地踏上了這條路。既然選定了,就要無怨無悔地走下去。用我父親的話說,就是死也要死在軍營里,如果受不了逃回來了,就用家里的槍將我就地處決。我相信父親是能說到做到的,對黨和國家的忠誠,是勝于親情骨肉的。

新博其實在興奮之余,也像我一樣,表現出了忐忑之心。

他拉過我到他家坐坐,我其實也猜到他在擔憂什么。對于他而言,能下這個決心可比我困難多了。我估摸著,他讀書時候想這件事肯定想了有一年多了。哪像我,聽風就是雨,昨天才想到,今天就決定了,趁自己這陣熱血勁沒過,趕緊把事情敲定。

別看新博和我關系賊近,但我倆其實還是有很多地方不一樣的。首先一點,就是我性格張揚,各種事都喜歡挑頭,而他更喜歡讓自己隱蔽在眾人之后。雖然我們各自都不會使對方于不顧,但他還是不太喜歡拋頭露面。

其次呢,我好動,平日里閑不住,除了和他們聚在一起嬉戲打鬧,我也會在一個人的時候做一些強身健體的活動。其中比較頻繁的就是從家里慢跑至西郊公園,來回有十五、六公里的樣子。偶爾還會跟著哥哥們在院里的雙杠和單杠上玩各種體操動作,尤其是二哥,這兩樣耍的最棒,我是遙不可及。

新博就比較懶一點,也和他從小的身體素質有關,吃得多,動的少。一來一去就愈來愈胖,跑幾步就氣喘吁吁,即使當時的飲食環境不足以讓人出現過于肥胖的情況,但他的身材而言也是“獨一檔”,我甚至都擔心他過不了體檢。

不過好在他因為種種理由,還是選擇了參軍這條路。那么他一定是希望正面解決這些他自身存在的問題的。

他希望我能督促他每天鍛煉身體,并在最后這兩個月里互相打氣,不要打退堂鼓。用他的話說,如果能讓他堅持到最后的,也就兄弟我了。

這活我不接也得接呀。

每天早晨五點半,我就一路小跑來到他樓下,把他喊醒,習慣睡懶覺的他,頭兩天怎么喊都喊不動。直到我想到了一個法子,他是睡窗口的,我讓他睡覺的時候腳上套一根繩子,別栓太緊,另一頭系一塊橡皮或者鉛筆,從窗口放下來,我到了就使勁拽,直到把他拽醒為止。

雖然他跟不上我的節奏,但依然勉強自己參與著,我也放慢我的節奏,陪著他一步步來,從最初的兩三公里,逐步地已經可以上五公里了,身形也是肉眼可見地在改變。好幾次我是剛剛熱身,他已經躺地上大口大口喘粗氣了。滿額頭都是汗。我是笑得不行,他卻連理我的力氣都沒有。

期間我詢問了他家里的情況,因為我知道他和他哥要照顧家里,這一去,弟弟妹妹就要全拋給他大哥了。他面色五味雜陳,其實他父母馬上就能回來了,苦日子也算是可以到頭了,工作仍然是可以恢復,也因此,自己必須做出選擇,繼續留在家里成為他們的負擔,還是出去闖蕩。雖然這話說出來有些無情,但現實就是這樣,兄弟姐妹四個人,除了大哥,都是沒法去掙錢的,而我們逐步都成長起來了,弟弟妹妹還小,而自己卻不一樣。

也難怪,那時候雖然我母親也遭到了迫害,但好在父親積攢的人緣在暗地里保護著,只一兩年就救了回來,當時在奉賢也受了不少苦。可他父母這一去,就是五年。

他這一家真的是命運多舛,導致新博選擇自己的路都沒辦心無旁騖。

……

這兩個月的時間也是就這么一天天過去了。終于到了臨行的日子了。我倆最終也是順利通過了審查和體檢。

在街道這集合后,會有專車將我們送到火車站,再根據分配的地區,前往各自的營地。

那天母親和小萍幫我打包行李,整理行裝。

“妹妹,幫我想想看還缺不缺什么東西。”我媽一直喊小萍“妹妹”,這好像也是他們這代人的習慣,尤其是對家里的小女兒。

“沒了沒了,都檢測兩三遍了。”

“快快快,阿三,時間不早了,走了。”

他倆弄得比我還緊張,不知道到底是誰去當兵。

集合點人頭攢動,這里也是一年一度的“出師”會。

母親站我跟前,幫我衣領亞亞齊,帽檐正了正,雙手用力拍了拍我的肩旁。露出了微笑。

“我們阿三正式成為大人了,到那邊脾氣要收斂點,不像在家里了,媽可沒法護著你。”雖然沒說出來,但看得出母親對我的不舍。我人生第一次出遠門,就是這樣的幾年。對他們來說,我還是那個受不了風吹日曬的小男孩。這時候我必須堅毅地看著他們,不能表現出一點不舍,否則她會更難過的。

小萍站在旁邊一言不發,我從她手中接過我的包。伸手想摸摸她的頭,被她一把打開了。“別老摸我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要多寫信回來啊,爸媽會想你的。”

我點了點頭。明白小萍的意思。

新博遠遠地喊了我一聲,似乎是要出發了,“老刁,走了走了,集合了,還在想什么呢?”

是啊,還在想什么呢,都到這里了。

我們整整齊齊地坐上了迷彩卡車,我正好被安排在了最靠后的位置,車輛發動了,我朝著人群中的母親和小萍揮手告別。心里卻空落落的,似乎有一股失落感涌上心頭。

車發動了,發動機帶動整輛卡車震動起來,我的心血卻不同以往的平靜。

啟動了,卡車緩緩駛離人群,在路口調了一個頭,重新經過了人群所在位置。告別聲此起彼伏,我依然看見了小萍和母親的身影,他們一眼就望見了我,小萍蹦的老高,揮舞著手,生怕我看不見她。

忽然間,我在人群外,看見了一個瘦小的身影。是父親!我突然眼眶濕潤了。我明白了,我究竟是為什么失落,為什么心如止水,為什么彷徨不安。我是在等父親的出現。原來父親心里一直掛念著我,就像母親說的那樣,父親這人,就是這樣,面子上總是冷冰冰地對著所有人,但內心世界比誰都活躍。

我對著父親揮了揮手,他似乎早早地注意到了我,對我點了點頭,我遠遠地望著他,似乎他的臉上也帶著滿意的微笑。我們父子彼此之間隔著這幾十米的距離,無言中卻又好似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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