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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1

我接過話筒,愣住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臺下的觀眾等得不耐煩了:“喂,快說呀!別賣關子了,快點說?。 ?

有什么好說的呢?答案多明顯,夏之翰更理解我??晌也荒苓@樣回答,因為,之前金少天在給我看手相時,悄悄在我的手心寫下了一個字:毛。金少天答應過會幫我找到毛毛哥,這差不多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如果現在我讓他輸了,他恐怕不會再幫我了。

夏學長,對不起!我該死!我無恥!

“嗞——”我剛要說出“金”字,麥克風就炸音了,唉,連麥克風都在鄙視我說謊。

張家男奪過麥克風,敲打了兩下:“喂?喂喂……好了,同學,請你再說一遍,優勝者是誰?”

我深吸一口氣,然后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整個屋子里回響,那么不真實。

“金少天。”

臺下一片寂靜。

“金少天獲勝了嗎?”張家男再次確認。

“嗯?!蔽业拖骂^,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搞什么呀?這也太扯了……”有觀眾喊起來,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但也有不少金少天的擁躉歡呼起來。

“愿賭服輸?!毕闹矡o話可說,當面刪了視頻,下了舞臺。

“夏之翰學長……”我喊住夏之翰,當他轉身時我又后悔了,我還能說什么,說什么都沒用了吧。我說謊了,我辜負了夏之翰的信任,我當眾讓他輸掉比賽,讓他丟臉,現在說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只顯得更加虛偽。

夏之翰沒等到我開口,他反而淡淡地笑了:“我知道自己贏了,你的眼神騙不了人。”

當我從愧疚中緩過神時,夏之翰已經帶著他的成員離開了別墅,他穿白襯衫的背影在門口輕輕閃躍了一下便不見了,我的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撞擊,狠狠悶痛了一下。

屋子里吵吵鬧鬧,覺得無聊的同學離開了,還相信碟仙的繼續找碟仙算命。更多中立的人一邊吃著屋子里的自助零食,一邊找地方坐下聊起了天,有些不認識的男生女生還相互眉來眼去的,早已把這當成一場另類的社交活動,大家各取所需,不亦樂乎。

我失落地走下舞臺,張家男湊過來:“好樣的!我就知道你會幫自家人?!?

我沒心情搭理他,也笑不出來,像是吞了蒼蠅般難受。夏之翰學長那么溫柔善良的一個人,還救過林欣欣的命,可以說是我的恩人了,可我卻為了一己私欲恩將仇報,如果毛毛哥知道我做了這樣的事,也會瞧不起我吧。

不行,這不對!

我知道這樣做已經于事無補,但我還是搶過張家男的話筒,大喊一聲:“對不起,我撒謊了!贏的人是夏之翰!”

說完我將話筒一扔,追了出去。

夏之翰還沒有走遠,我在半路追上他。不過我沒有急著靠近,夏之翰似乎正在跟周子俊討論著什么,兩人沒有發現我。

我慢慢走過去,同時豎起了耳朵。

周子俊揮舞著手機:“錄像我這還有備份,只要把這個視頻交給校領導,金少天就算不被開除也至少是記過處分!這學期的獎學金肯定沒戲了?!?

夏之翰不說話,拿過周子俊的手機看了兩秒,忽然飛快地刪除了視頻。

“你瘋了!”周子俊激動地搶回手機,但視頻已經被徹底刪除了,“夏之翰你在干什么?”

“既然我們輸了,就要遵守約定?!?

“他是在騙人啊,這種騙子你跟他講什么底線?!”周子俊大喊。

夏之翰微微搖頭:“金少天本性不壞,只是走了彎路,我們不能一棒子打死人。剛才你也看到了,他雖然在騙人,但從結果上來說,的確讓那個女生不再愧疚,跟死去的父親和解,這一點可是常規心理治療手段都得不到的效果?!?

“夏之翰,我知道你以前跟金少天同住一個寢室,關系很好,但是……”周子俊沒再說下去,他察覺到身后有人,猛地回頭,“誰?!”

夏之翰看過來:“張愛珊?你怎么在這兒?”

我整個人一下緊張了起來,我摳著手指,有些尷尬地走過去,認真地向夏之翰鞠了一個躬:“輔導員,對不起!我跟你道歉,剛才是我騙了大家,贏的人應該是你?!?

夏之翰大度地笑了笑:“輸贏已經不重要了,不如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幫他吧?”

“我……”我想說毛毛哥的事,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而且現在還有一個學長在,我更難以啟齒了。

“難道說,你真的是他的女朋友?”夏之翰目光流轉,“上次我還以為他在騙我呢。”

我趕忙揮手:“不是不是……啊不,是是是!他的確在騙你,我們根本不是情侶關系,很復雜。哎喲,其實也不復雜,就是我自己活該,我現在一時也說不清楚……”

夏之翰有點啼笑皆非:“同學,別這么緊張,下次有時間再好好說?!?

“嗯嗯?!?

夏之翰回頭,看向山腳下那棟小別墅:“作為臨時輔導員我還是要提醒你,金少天那家伙為人古怪,你以后最好還是離他遠點?!?

“是!輔導員?!蔽艺J真地答應,就差敬禮了。

“不用拘束,以后還是叫我學長吧?!毕闹苍俅涡α?,“多參加一些健康向上的社團,好好享受大學生活?!?

02

跟夏學長說清楚后,我如釋重負,一身輕松。回別墅前,我獨自一人想了很久:求人不如求己,以后要是金少天一直拿毛毛哥的事威脅我,那我還不成了他的奴隸嗎?我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再說,這個萬能委托社雖然沒有傳言中的那么邪門,但今天的所作所為,歸根結底是在騙人。我決定,還是不能加入。

我回去時,碟仙活動已經結束,大家也都散了。金少天正在一樓收拾最后一點垃圾,看到我后,他將垃圾袋扔進垃圾桶:“上樓?!?

我趕緊找出墨鏡戴上,跟著金少天上了樓。別墅的二層是一個辦公區,并沒有想象中的凌亂——一張電腦桌、一張老舊的沙發、一張會議桌、一塊黑板、一個擺滿書的書架,我隨意翻了下,都是一些什么天文學和天體學的專業書籍,我完全看不懂,后來我才知道,金少天主修心理學,選修了天文學。

我吃驚地發現,這個名頭響亮的萬能委托社竟然總共只有四名成員。首先是一個瘦小的男生剛好從雜物間走出來,兜著連衣帽,戴口罩,他看我一眼,立刻回到電腦桌旁噼里啪啦敲起了鍵盤,行為舉止雖然奇怪,但那羞澀的模樣還有幾分可愛。我很快認出來:“萬念?!”

萬念回過頭,眨眨眼睛算是回應了我。

沙發上坐著一個濃眉大眼的寸頭男,他穿著破洞牛仔褲,手捧著一本《演員的自我修養》,他不耐煩地合上書,朝著萬念的椅背踢了一腳:“萬念,你一個勁地嘀咕什么呢?”

“可愛……可愛……”萬念繼續噼里啪啦敲著鍵盤。

可愛?難道是在說我嗎?雖然有點自作多情,但這兒除了我好像沒有其他雌性生物了吧?長這么大,我還是頭一次被異性夸獎。我正受寵若驚,張家男從衛生間跑出來,手里還抱著一個被掏空的“功德箱”,張家男賊兮兮地揮舞著手中厚厚一沓錢:“老妹,看到沒,跟著哥混,有肉吃!”

“……”我吐舌頭。

金少天拍拍手:“跟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社的新成員,張家男的妹妹,張愛珊……”

“等一下!我有話先跟你說……”我抓著金少天來到陽臺上,我可不是來參加社團的,是來劃清界限的,“金少天,我覺得我還是不適合……”

“有件事要告訴你?!苯鹕偬齑驍辔遥拔乙呀浻忻南⒘恕!?

“真的?!”我的心一下揪緊了,理智什么的都蕩然無存了。

“如果你現在反悔了可以馬上走,毛毛哥的線索我一個字都不會告訴你。”

“你……”我又急又氣,果然這家伙早就猜到我不會入社,我努力冷靜下來,好聲好氣地商量,“你為什么一定要把我留在社團呢?我可以給你委托費啊,你們不是萬能委托社嗎?我委托你幫我找毛毛哥不可以嗎?”

“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什么問題?”

“我沒必要告訴你。”

“金少天!”我氣急敗壞,一著急便脫口而出,“你不會真的對我有意思吧?”

金少天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冷笑了一聲:“現在的女孩都這么自信?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喜歡的?非要找個優點,可能就是腦袋不好使。”

“金少天你無賴!”

“這回腦子好使了,會看人了。”金少天歪著頭,“沒錯,我就是無賴。”

“你到底想怎么樣?”我真的要哭了。

“這樣吧,你協助我完成一個委托,我就把毛毛哥的線索給你。等價交換?!?

我捏緊了拳頭,毛毛哥,十二年了,我一直在找的毛毛哥。其實我也想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金少天催眠了,直接問出線索。但是這個金少天深不可測,我沒信心能催眠成功,要是失敗了,恐怕他再也不會告訴我。我心一橫:“好,我答應你,但是傷天害理的事我絕對不做!”

“成交?!?

我一臉不情愿地跟金少天走回屋子,三個人趕忙裝作各自忙碌的樣子,很明顯他們剛才都在豎著耳朵偷聽。

金少天也不拆穿,輕咳一聲:“重新介紹一下,這是我社的新成員張愛珊,張家男的妹妹,她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懂一點催眠術,以后可以幫到大家。”

“大家好,我叫張愛珊,以后請多關照。”我一邊強顏歡笑,一邊在心里罵著金少天。

“哇!催眠?心理醫生?”寸頭男從沙發上跳起來,笑容曖昧地靠近我,“怎么個催眠法啊,要不咱們回房,你單獨給我試試……”

“王建寧你滾一邊去!”張家男一把將我拉到身后,“別人家的白菜你隨便拱,我家的白菜你想都別想,沒門!”

“誰是你家的白菜了!”我拍了一下張家男的腦門,又看向寸頭男,我倒是一點不怕他,他的眼神有點賤,但并不壞,“王建寧?你跟那個首富什么關系啊……”

“沒關系?!睆埣夷猩裆訔壍卣f,“叫他賤人寧就行?!?

“拜托,美女面前不要拆臺行嗎?”王建寧摸了一下自己的寸頭,露出一口白牙,“我呢,你也看到啦,社團的領袖人物、顏值擔當?!?

“上學期才加入的。”金少天默默喝水。

王建寧打了個響指:“其實社團只是我的副業,我的職業是一個演員……”

“龍套……”萬念補刀。

“現在的龍套,未來的巨星!”王建寧抓起一個空酸奶盒砸到萬念的腦袋上,“剛才碟仙就是我演的,我給小晴的父親配音那段不賴吧,我跟你講,作為一個演員,你得充分地理解劇本,理解人物,這樣才能融入感情,才能感動觀眾……”

張家男推開王建寧:“差不多得了,再吹都要上天了?!?

張家男振臂一呼:“我,你哥,社團真正的領袖人物、顏值擔當……”

“說人話?!蔽业伤谎邸?

張家男干咳兩聲:“我主要負責搜集情報、商務談判,順便兼財務和人事?!?

“知道了,萬金油,下一個?!蔽覔]手。

張家男還沒說過癮,指著萬念:“這小子叫萬念,社團的電腦極客,什么網都敢黑,另外就是,他剛剛夸你可愛夸了一分鐘?!?

“一分鐘?”我不解。

金少天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他一天說的話不會超過十個字?!?

“對!但是就剛才,他差不多把一周的話說完了!這小子,情竇初開了啊。”王建寧賊笑,忽然念起了廣播腔,“啊,冰雪消融,萬物復蘇,又到了交配的季節,空氣中充滿著荷爾蒙的氣味……”

我看向萬念,他剛好摘下了口罩喝可樂,居然長著一張清秀的正太臉,小鹿般的羞澀眼神,哇,這根本就是隱藏的顏霸好嗎?他好好收拾一下,絕對不輸金少天。萬念對上我的眼睛,慌忙戴回口罩,繼續敲打起鍵盤。

“這位,就是你們的社長吧?”我瞥了一眼金少天。

金少天頭也沒回:“也是你的社長?!?

“那是。”張家男特狗腿地湊過去,“不過,名義上的社長是萬念,畢竟社團是他創建的,老金是后來才加入的,他加入之前,社團是不賺錢的?,F在,咱們可是日進斗金?!?

我點點頭,對這個賊窩有了基本的了解。

“不廢話了,來聊聊下一單的情況?!苯鹕偬炷弥瘫耷煤诎澹厦嬉呀涃N好了各種資料和照片。

“這么快?!”我很吃驚,真是生意興隆啊。

“要不怎么說日進斗金呢!”張家男春風得意。

03

就這樣,我加入了萬能委托社,我迫切希望能幫金少天完成一個委托,拿到毛毛哥的線索,但金少天卻告訴我,目前沒有用我的委托案。我只能耐著性子等機會,起初幾天,我還會每天去別墅報到,后來也懶得去了,直接在微信上跟萬念請個假。

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星期,周末下午,學校針對大一新生有一個免費體檢。林欣欣屬于林黛玉體質,一年到頭老感冒,我認為她應該好好檢查下,但林欣欣對體檢有點抗拒,為了鼓勵她,我就陪她一塊去了。

檢查結束已是傍晚,林欣欣請我喝了一杯奶茶,回宿舍的路上,她支吾了半天,還是問起來:“珊珊,你哥最近怎么樣呀?”

“張家男啊,好得很,最近又看上了一個醫學系美女?!?

“是……是嗎?”林欣欣不無失落。

“是呀,整天陪人家在實驗室里給小白兔開膛破肚,給腸子打蝴蝶結?!蔽倚趴陂_河。

“?。?!”林欣欣臉色煞白。

我哈哈大笑:“騙你的啦,他最近忙著社團的事呢,沒空撩妹?!?

“哦哦……”林欣欣松了口氣。

“不過醫學系的人真的每天都要殺小白兔的?!?

“哎呀,別說了!”林欣欣捂住耳朵。

我邊喝奶茶邊壞笑,林欣欣又想到了什么:“珊珊,聽說你也加入了那個萬能委托社啊?”

“是啊?!?

“為什么呀?你之前不是說那個社團就是騙人的嗎?”

我隨后跟林欣欣坦白了事情真相,林欣欣聽完嘆了口氣:“那個金少天,真的有毛毛哥的線索嗎?他該不會是騙你的吧?”

“我其實也擔心過,”我搖搖頭,“但我不想放棄任何可能。”

“這么多年了,你還是忘不了?!绷中佬绹@了口氣。

“放下一個人,哪有那么容易啊?!蔽乙矅@了口氣,“你不也是一樣嗎?”

林欣欣苦笑了下,不再說話了。而我,也無可避免地想起了從前的事。

如果說這世上有什么人是不會變的,我想那個人就是林欣欣吧。我剛認識她那會兒,她就是“黑長直”,戴著厚厚的圓框眼鏡,溫順地站在角落里,低頭,雙手緊扣在裙子前,沒人理她,她就可以一整天不講話。

林欣欣家開粉店,面粉都是自己磨的,她的頭發和衣服上總是會沾上一些白色面粉。林爸林媽都很忙,很少陪她。童年時代的林欣欣,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在家里的小閣樓上玩爸媽放在那里的面粉,捏出很多虛妄的白色小房子,組成一個小城堡,然后她就趴在白色的小城堡里,幻想自己是城堡的主人。

小時候,外婆曾經跟我說過一段很富哲理的話,大意是:林欣欣這樣的姑娘,遲早會遇見一道坎,只有跨過那道坎她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但這對林欣欣而言很難,她命中屬“靜”,邁不出很大的步子。

我第一次遇見林欣欣,是在十歲那年。那天的林欣欣穿著素凈的水洗藍裙子,她的臉和胳膊都被陽光照得雪白,可就是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孩子,卻被一群小男生給圍住欺負。林欣欣死死拽著裙角,低著頭,豆大的眼淚在委屈的小臉上流淌。

我這人從小就欺軟怕硬,特別軟蛋,可那天當我跟張家男路過時,當我看到楚楚可憐的林欣欣時,也不知怎么腦袋一熱就上去了。據林欣欣回憶,我當時朝她沖過去,碎花裙子在陽光下飛揚,特瀟灑,就像個女俠,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再一眨眼我就不見了……后來張家男解開了這個千古之謎,原來我沖過去時不小心踩到路邊的狗屎,摔了個底朝天,翻到一旁的小水溝里去了。

再后來的事情也沒啥懸念,四肢發達的張家男把幾個熊孩子胖揍一頓,在他們鬼哭狼嚎的逃竄聲中,林欣欣抬起婆娑的淚眼,這時候,全然不懂憐香惜玉的張家男站在逆光之中,帥氣地抹了一把擦破的嘴角,不耐煩地瞪了林欣欣一眼:“別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林欣欣一愣,用力點頭。

我猜就是在那一刻,林欣欣喜歡上了張家男。所謂“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身”,大抵如此。是挺俗套的情節,可我們不就是大俗人一個嘛。在你人生中最孤單最無助的時候,有那么一個人,他撐著滿天金燦燦的只屬于盛夏的細碎陽光,像命運一般照進你的眼眸,于是你抓緊了,你認定了,你相信這就是愛情,一不小心就相信了一整個青春。

手機忽然響起,我拿過一看,是金少天。我的好心情頓時沒了,林欣欣看我一眼,立刻心領神會地笑了:“接吧?!?

我接起電話,沒好氣地問:“干嗎?”

“來校門口,立刻?!?

“我正忙呢?!?

“考慮清楚再回答。”

我掛了電話,跟林欣欣說了實話:“金少天找我。”

林欣欣表示理解:“快去吧,趕緊完成委托案,找到毛毛哥?!?

我點點頭:“好,那你呢?”

“不用在乎我的,我一會兒正好也跟室友有約。”

我跟林欣欣告別,趕往校門口。金少天出現有一會兒了,他斜跨在一輛黃色共享單車上,戴著一副墨鏡,見我出來,他摘下耳機,朝后座努了努嘴:“上車。”

“不好吧?大庭廣眾下開車……”

“張愛珊!”他不耐煩。

“哦哦……可是,我最近胖了點?!蔽也磺樵傅刈先?,金少天踩下踏板,“真是個秤砣?!?

我深呼吸:莫生氣,莫生氣……

“坐穩,一會兒Party上記得好好表現,別忘了咱們的契約關系。”

“???什么Party?”我有點蒙。

“陳安娜的生日Party,今天下午,她男朋友在自家別墅替她慶祝?!?

“她邀請了你?那為什么沒邀請我呀?”雖然我對這種活動并沒有興趣,但還是有點受傷,畢竟我們是室友啊。

“你不如當面問她。”

“我才懶得問,我能不能不去呀?”

“必須去,這是委托案。”

“好吧?!弊孕熊嚱涍^路邊的一塊草坪時我趕緊喊道,“停車!”

“干嗎?”金少天被我嚇了一跳。

“你,現在給我去超市買包飄柔,要控油的?!蔽遗艿搅嘶▓@的小水龍頭旁邊,“我要洗劉海?!?

金少天呆住了,過了老半天他才從牙縫里擠出四個字:“你認真的?”

“當然??!劉海就是我的命!”

04

陳安娜的男友家住在星城前幾年新蓋的一處高級住宅區里,在江邊的三角洲一帶,離大學校園也不算遠。不到半小時,金少天就把我載到了一棟現代風的別墅門口,此時天差不多黑了下來。

我跳下車后座,立刻聽到了律動感十足的音樂和人們的歡鬧聲。換作張家男,一定愛死了這種浮夸的場合了,但這對我這種有輕微社恐的人來說卻更像是修羅場。我忽然好想家,好想癱在自家的沙發上邊吃媽媽做的鹵豬腳邊看綜藝。但是一想到只要完成這次委托案,我就可以得到毛毛哥的線索了,我又鼓起了勇氣。

我回頭看了一眼金少天,他面無表情地戴上墨鏡。

“準備好了嗎?”

“好了!”我撩撥了一下劉海,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個即將完成潛伏任務的超級女特工。

別墅前院是一個豪華的露天泳池,周邊還環繞著三四個小泳池,宛如奧運五環。到場的人無一不是倩女靚男,大家都換上了泳裝,一部分人在淺水區玩鬧,一部分人則穿梭在高級的自助餐桌旁,吃東西,喝紅酒,熱切地攀談。女孩都有著白皙修長的大腿和性感的曲線,男孩們也大多身材結實、腹肌八塊……好吧,其實沒那么夸張,但這種場合下,但凡自信的人都會加上一層美顏濾鏡。

至于我,還穿著去年買的白T恤和牛仔褲,剛洗過的劉海也因為出汗而黏糊糊地貼在額頭上,我頓時有些不自在,之前醞釀的氣勢早不見了,我心說不妙,想開溜,金少天一把抓住我。

“金社長,我忽然想起寢室的衣服還沒收……”

“明天收。”

“我……我想去廁所。”

“去泳池?!?

“什么?!”

“……這有廁所?!?

就在我和金少天拉拉扯扯的時候,前方傳來了爭吵聲。

“還笑!很好笑?我跟你認識嗎?你這是性騷擾!”一個穿著白色連體泳衣的女生端著一個空杯子,激動地指責道。

“對不起……美女別生氣,我沒別的意思,不打不相識,交個朋友……”站在她面前的男生一邊抹著臉上的飲料,一邊尬聊著。

蒼天啊,這男生不是張家男嗎?他怎么在這兒,真是哪哪都要給我丟臉!我低頭別過臉,假裝不認識他。

“交朋友?你交朋友的方式就是摸別人屁股?臭流氓!真惡心……”美女氣得發抖,又將空飲料杯扔向張家男,張家男中招,抱著小腿又喊又跳,滑稽得不行。周遭的人笑了起來,我這才發現,余樂也混在人群中,落井下石地吹著口哨。余樂是張家男的頭號狐朋狗友,我第一次見到余樂時就特別討厭他那張輕浮又油膩的臉。其實張家男以前不是這樣的,雖然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但還有點可愛,自從上高中跟余樂稱兄道弟后,整個人也跟著越走越歪……

“你為什么不解釋啊?”熟悉的聲音引起我的注意,我走近了幾步,飛快地在人群中發現了林欣欣。她怎么也來了?她之前說室友約了她,難不成也是來參加陳安娜男友的聚會?陳安娜人脈那么廣,跟交際花似的,八成錯不了。

“林欣欣……你怎么在這兒呀?”此刻,張家男跟我一樣吃驚。

“明明是他在揩油,為什么要你來道歉?”林欣欣抬手指向了余樂,她臉漲得通紅,身體也微微顫抖,所有人都以為她在生氣,但只有我知道,她在害怕。從小就恨不得在人群中隱身的林欣欣,竟然在這種場合公然站出來大聲維護張家男,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啊,一時間我心疼極了。

余樂沒料到自己會被點名,他先是一驚,隨即臉上又浮現那種自我感覺良好的油膩笑容:“什么情況?美女,咱們很熟嗎?啊,你該不會是想用這種方式跟我搭訕吧?不錯,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啦……”

余樂吊兒郎當地笑著,用一種猥瑣又輕佻的眼神上下打量林欣欣。

“你不是張家男的朋友嗎?你自己揩油,讓朋友背鍋,還在一旁笑,你你、你這樣……算哪門子朋友!”林欣欣完全沒有和小混混打交道的經驗,講話都結巴了。

“你你、你這樣……算哪門子朋友……”余樂夸張地模仿著林欣欣的口吻,引得眾人發笑。

我看不下去,金少天一把拉住我:“你想做什么?”

“我要幫忙!”

“先搞清楚狀況,否則越幫越忙?!苯鹕偬觳凰墒帧?

“哎,都別說了!”張家男把林欣欣拉到身邊,臉色有點掛不住了,“欣欣,大家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你別把氣氛搞得這么緊張……”

“開玩笑?!你現在還覺得這是在開玩笑嗎?”林欣欣眼角已經紅了。

“算了算了,你先回去……”

“我不走,這里有監控嗎?調出監控看一下就清楚……”

“別再多管閑事了!”張家男忽然大吼一聲,林欣欣像是被子彈擊中的飛鳥,整個身體都僵直了。

“你算什么男人啊,只會兇自己女朋友!”有人抱不平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跟她只是朋友關系!”張家男大聲辯解,他甚至都不知道要對誰解釋。

“搞半天是個備胎啊,自作多情……”

林欣欣無助地杵在人群中,深埋著頭,默默遭受著各種非議和嘲笑的目光,那一刻我只有一個想法,并且立刻付諸了行動。

我掙開了金少天,沖過去,一腳揣向張家男的屁股:“你給我去死吧!”

張家男“撲騰”一聲掉進泳池,圍觀的人笑得更開心了,笑吧,笑吧,好好嘲笑這個白癡吧,不要再為難我的林欣欣了。

我上前牽林欣欣的手:“欣欣,我們走……”

林欣欣退后一步躲開了我,她咬著牙,過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三個字:“別管我。”

這時候,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孩走出人群,很紳士地拿出兩片紙巾遞給林欣欣。林欣欣愣了一下,沒有接,埋頭跑了。

“林欣欣!”我趕忙追上前,剛追了幾步,金少天就上來攔住了我。

“讓開!”

“她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泵鎸鹕偬觳懖惑@的眼神,我忽然間泄了氣,也是,最懂林欣欣的人不是我,而是這個會讀心術的金少天。

“我回去了,這案子我不接了。”林欣欣的事搞得我很難受,我現在什么心情都沒有了,只想離開。

金少天猶疑片刻,點了點頭:“那一起走吧。”

“你有事就忙吧,我自己回去?!?

“無所謂,下次再辦?!彼彝庾摺?

剛轉身,陳安娜就叫住了我們。她穿著性感的泳裝,曼妙的身材顯露無遺。她款款走來,目光落在金少天的臉上,很快又落到了我的臉上,眼底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珊珊,真看不出啊,你剛才那一腳挺厲害嘛!”

我干笑了一下,比哭還難看:“是嗎?”

“他可是你哥,你也真下得了手?!?

“就當我大義滅親吧?!蔽译S口應付。

“話說,你今天怎么沒穿泳裝過來呀?”她又問。

“你也沒通知我呀。”

“但我通知了金少天啊,”陳安娜看了金少天一眼,“你不是她男朋友嗎,你都不告訴她的?”

“他說了,是我自己忘記了……”我心情低落,強顏歡笑的力氣也沒有了。我只想趕緊離開這地方。金少天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摘下墨鏡,看著陳安娜的臉,耳朵微微聳動,這家伙八成又在讀心了。

“珊珊,你來啦!”

苗苗和小七穿著泳衣走過來,陳安娜立刻像女主人一樣為金少天介紹起來:“金少天,這是小七,這是苗苗,我們都是珊珊的室友。”

“我知道,之前就見過兩次,一次在學校,一次在汐江古鎮附近?!苯鹕偬熳x心結束了,他重新戴回墨鏡。

“哇,好榮幸,男神竟然還記得那么清楚!”小七受寵若驚,捧著臉花癡地笑。

苗苗也很開心,趁機搭話:“喂,金少天,我能問你個問題嗎?你為什么老是戴著墨鏡呀?”

“畏光。”

“畏光?有這種?。俊?

“嗯?!苯鹕偬觳辉倮頃齻儯聪蛭?,“珊珊,我們走吧。”

“怎么剛來就急著走呀?”又一個聲音喊住我們。我跟金少天紛紛回頭,一個上身赤裸的高大男生“嘩啦”一聲從泳池邊緣爬上來,他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伸手上前鉤住安娜的脖子,親了一下她的臉,對于這個親昵的行為陳安娜不喜歡也不反感,氣氛很微妙。

“姜崇,安娜的男朋友?!蹦猩鹕偬焐斐鍪?,一臉玩世不恭的笑。他長著一張頗為精致的臉,身材管理得也不錯,隱約可以看見腹肌的輪廓。

金少天沒有伸手,冷漠地等待著。

兩秒后,姜崇的笑容消失了,他僵硬地收回手,看向身邊的陳安娜:“我還以為你的學長有多厲害呢,搞半天又瞎又聾。你不是說他在校外還搞了一個什么占卜社嗎?我現在相信了,還真是個算命的。”

陳安娜臉色有些不悅,她掙脫姜崇的胳膊:“喝你的酒去。”

“別啊!”姜崇杠上了,他伸手在金少天的墨鏡前揮舞:“大師,要不給我算一卦,多少錢開個價。”

“姜崇!別亂說!”陳安娜臉色沉下來。

“我亂說?!這些不都是你跟我說的嗎?說他總是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就知道騙一些無知小姑娘的錢財,這不,又騙了一個腦袋不好使的村姑。”

姜崇笑容玩味地看向我:“噢!我知道了,你該不會就是那個張什么珊吧?哎,你不是隨身攜帶著一個充氣娃娃嗎,今天怎么沒帶過來?”十幾道目光唰唰唰地掃射過來,一時間我尷尬得無地自容。

“那不是充氣娃娃!”我辯解。

“聽說你整天抱著它睡覺,你也太饑渴了吧?”姜崇開懷大笑,“嘖嘖,你身邊這位殘障人士能行嗎?要是滿足不了你,我可以給你推薦……”

“你覺得自己很幽默?”金少天將我拉到身后,摘下墨鏡。

姜崇對上金少天鋒利的眼神,一時間竟然后退了兩步:“你……怎么?”

“放棄吧,就算羞辱別人也不可能緩解你的焦慮。”金少天冷笑。

“焦慮?我?哈,我有什么好焦慮的!”姜崇心虛了。

金少天盯著姜崇的眼睛:“你有嚴重的焦慮癥?!?

姜崇一怔。

“讓我看看你在焦慮什么?”金少天盯著他,“哦,原來你害怕破產?!?

“你……你胡說什么?”姜崇大驚失色。

金少天上前一步,繼續觀察:“原來如此,為了辦這個派對討好安娜,你花了不少錢吧?這房子也根本不是你的,而是借了你一朋友的……你的公司已經負債累累;陳安娜家有錢,又是獨女,如果能盡快跟她結婚,你就可以繼續向銀行貸款?!?

陳安娜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姜崇:“這些都是真的嗎?”

“他胡說!他在血口噴人!”

姜崇指著金少天:“你再胡說八道,我對你不客氣了!”

金少天看向泳池里的一個男生,男生立刻心虛地轉過身去:“不如去問問你的靈魂伴侶,我有沒有血口噴人。”

一時間,圍觀的人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還有人發出了起哄般的笑聲。

陳安娜的臉色徹底掛不住了,姜崇慌了:“安娜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這樣的……我真的愛你……我發誓……我……”

“騙子!”陳安娜給了姜崇一耳光,氣沖沖地跑了。

“安娜!安娜……”苗苗和小七追了上去。

姜崇徹底崩潰了,呆若木雞地杵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惱羞成怒地朝金少天撲上來,金少天飛快地抓住他的手腕,一個四兩撥千斤就把他給絆倒,姜崇“撲通”一聲掉進了泳池的深水區。

“啊!救命,救命啊,我不會游泳……”姜崇在水里大喊大叫。

金少天重新戴回墨鏡,抓住我往外走。我很想跟金少天說聲謝謝,可他十萬火急,腳步飛快,我這小短腿幾乎是一路跑著才能跟上他的速度。剛走出別墅前院他就腳底一滑,眼看要摔倒在地,幸好我反應快扶住了他。

我抬頭一看,金少天早已臉色煞白。

“金少天?!你怎么了?你別嚇我啊!要不要打120……”我嚇壞了。

“走……快走……”金少天一個勁地搖頭,還想往前走,我一個一米六都不到的女生怎么扶得住一個一米八幾的男生啊。我踉踉蹌蹌走了十多步便到了極限,眼看就要跟他一塊摔倒,一只手臂穩穩地扶住金少天,我身體上的重量立刻消失了。

我倉皇抬頭,對上了夏之翰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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