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光沒有落在雜耍藝人炫目的表演上，而是擠在最前面的兩個文氣模樣的公子身上。

祝青凌不知道不遠處有人在看她，隨著眾人笑鬧，瓷白的臉龐被燈火描上一圈柔光。

“大哥，不如我們把那個籠子買下來，以后想看戲法就能自己變。”

阿蒲對這只鉆出不少好東西的籠子喜歡得緊，扯著祝青凌的袖子提議。

祝青凌笑笑，“會變戲法的是人，不是那只籠子，如果想看戲法的話，”她用大拇指朝自己一指，“找我不就行了？”

她見過的魔術只要亮出來，保準讓他們大開眼界。

她們的位置就在雜耍藝人架起的圍欄邊，很容易被前面表演的人聽到。

雜耍藝人停下戲法，笑著沖她招手，想要和她比試。

在雜耍藝人看來，這種當面大放厥詞的都是哪家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年輕氣盛，沒有幾分真本事，等會比試輸了往往會撒出一把銀子挽回顏面。

大抵算是古代版的割韭菜。

祝青凌笑著露出一口白牙，雙手撐著圍欄翻過去，穩穩停在雜耍藝人的面前，“小哥，你這戲法只能把東西從籠子外面變到里面，能不能表演一個把里面的東西變沒的戲法？”

籠子是金絲楠木做成，雜耍藝人每次取出，都要打開籠子門，聽祝青凌這樣問，他揚了揚手中的籠子，“這個籠子是個聚寶盆，只能進財，不能出財，講究著呢，不如公子來試試？”

祝青凌接過籠子，眼尖地瞧見雜耍藝人遞過籠子時，在底部的托盤里拍了一下，她不作聲地笑笑，“瞧好了。”

周圍的看客都伸長了脖子，兩眼一眨不眨地定在籠子里的鴿子上，盼著籠子里能出現什么奇跡。

裴承霖也起身，他一身墨色常服，站在人群后面幾乎融進了夜色，看著圍欄后面笑容明艷的青衣公子，眸色深深，細看之下又仿佛眼里不存在那人的身影。

看客發出一陣驚呼，隨即大聲喝彩，紛紛叫著再來一次。

只有雜耍藝人揉揉眼睛，他怎么看見籠子轉一圈就會少一只鴿子，一會功夫籠子里的五只鴿子全都不見了。

祝青凌拍著籠子，似乎有些可惜，“說好是聚寶盆，怎么這么不給力，小哥，你說這個籠子現在還能聚寶嗎？”

不等雜耍藝人想辦法回答，她又俯身往籠子里吹了一口氣，笑道：“原來是可以的，寶貝就在籠子里。”

她晃了晃籠子，有清脆的碰撞聲響起，眾人一看，原來籠子底躺了幾粒碎銀子。

等出了圍欄，阿蒲一臉興奮地問她怎么做到的，臉上是滿滿的崇拜神情。

祝青凌搖著扇子，故作高深莫測，勾的阿蒲更是好奇。

兩人出了人群，越過川流不息的行人，祝青凌一眼看到茶棚下負手而立的裴知府，最窒息的是，他也正往這邊看。

祝青凌的大腦宕機片刻，書呆子會在大街上盯著一個陌生人看嗎？顯然不會，他只會坐在馬車里深情注視那些繁體字。

他會被兩個好看的公子哥吸引嗎？顯然不會，多少風流儒雅的才子想要邀請他去詩會，也不見他赴約。

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祝青凌把扇子藏到背后，走到裴承霖面前抱拳行禮，“卑職見過大人。”

裴承霖淡淡應了聲，“祝捕頭原來是一個雜學人才。”

這句話十分耐人尋味，祝青凌琢磨出三種意思。

第一，夸她會變戲法，他看了之后特地等著褒獎她。

第二，字面意思，夸她既可以在衙門追兇，又可以在市井耍寶，這次破案子，她出了力，可他懊悔于沒有對她表示感謝，于是借這個機會彌補遺憾。

第三，書呆子的強項，罵人不吐臟字。

祝青凌自動把前面兩種推測拍出腦子，“卑職覺得這些地方，魚龍混雜，卑職做捕頭的，應該來摸摸這里的底細。”

裴承霖的視線不著痕跡地掃過躲在她身后的小公子，腳步回轉，“如此，本官便等著看祝捕頭的成效。”

祝青凌待他轉身，立刻直起腰板，杏眸浮了一層慍色，“他還不如在書堆里待著，明明是下衙時間，他偏要蹦出來提醒，本小姐現在是他手下的打工仔。”

阿蒲不知怎么勸她，一遇到裴知府，她家小姐就會氣得失去理智。

“大哥別生氣，他剛剛也夸了大哥，是個人才。”

祝青凌搖搖頭，拿扇子扇著風，“書呆子的厲害，你是沒領教過，不說他了，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