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凌仔細看了水井，井臺周圍過人的痕跡極多，深深淺淺的腳印在地上留下許多水坑，井水甘冽，不過半滿，她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荒謬無比卻極有可能。

“祝捕頭在此研究已一刻鐘有余，可有發現？”

祝青凌聽見身后清潤的男聲，額角微微跳動，她回過身時避開他的眼睛，“回大人，卑職聽說一個村的風水與水井的位置有些相關，想來看看這里有無異常。”

裴承霖淡淡道：“邪祟之說只是有心人的借口，以你的敏銳，當不至于被騙過。”

什么？

書呆子對她的評價這么高？

祝青凌有些竊喜，卻不想讓書呆子覺得她容易自得，“大人過獎了。卑職也不能次次都好運，剛好知道線索。”

卻聽見頭頂傳來微涼的聲音，“本官不信邪祟，自然不想聽見下屬拿這些說辭來搪塞。”

祝青凌默然，書呆子說話還是大喘氣，她就不該抱有期待。

她正低頭掩蓋那一絲絲怨念，卻見書呆子繞過她到水井邊，神色肅然，剛剛下過一場雨，井水應該滿溢，可現在井水分明只有半滿。

他微微皺眉，眼風斜斜朝祝青凌掃去。

祝青凌心頭一跳，想起他在公事上極有韌性，只得乖乖掘開井臺，井臺下的土壤沒有木材加固，頃刻坍塌成了污泥。

幾個附近的捕快也來幫忙處理，很快清理出現場。

井壁上赫然是一個大洞！

祝青凌目測一下，洞口足夠一個中等身材男子出入，因為這個洞的存在，滿溢的井水被分出去一些，很快滲入地下。

不等她吩咐，孫貴已經鉆進洞里，過了半個時辰，他才從洞里爬出來，“頭兒，這個洞通往東面秦淮河岸邊，洞口沒什么雜草，應該有人在附近經常活動。”

裴承霖負手仔細聽著，嚴肅的模樣讓人很難想到他不過弱冠之齡，孫貴接著說：“東面有一段廢棄的城墻，屢屢被洪澇沖垮，雖然曾經多次加固，城墻下的土壤還是沖走許多，卑職在一處荒草堆發現一個洞，與井壁上的洞大小相似。”

祝青凌在心里暗暗嘆氣，帶著幾個捕快迎上趕來的阿婆們，看到她們臉上的急色時，心中莫名一揪。

李阿婆攔在井邊，“你們要干什么？”

裴承霖眸光微肅，見祝青凌安排捕快在村子周圍戒嚴，將村里的阿婆都叫來，又讓幾個捕快去城墻下的洞口守著，安排得妥當，眸中透出微微的滿意。

李推管從一個阿婆家出來，見官府的人圍成一個圈子，對面站著一個斗雞般張開雙臂的阿婆，很是自覺地吩咐：“祝捕頭，去跟李阿婆好好講講，案子有了進展，勿要再出差錯。”

祝青凌微微一僵，上前道：“李阿婆，兩天前有一個瓷器商人因遭人毆打，已經離世，他曾來過村子，后來離開，不知道您可有印象？”

“從未見過。”

“不用再掩飾，這些年，從村里逃出去的人還會偷偷回來看你們，替你們送吃用，修繕房屋 ，再看你的衣服，雖然有些褪色，卻平整熨帖，顯然常有人精心打理，那些所謂的改嫁婦人，應該與她們的丈夫團聚多時了吧？”

李阿婆的嘴唇微微顫抖，卻說不出話。

“她們經常順著隧洞回來，帶著所謂跟了別人姓的孫子和你們團聚，阿婆可曾想過，一個家里沒有余米的獨居阿婆，怎會留著五個經常洗刷得掉了釉的碗？”

在場的人，除了負手而立的裴承霖眸色深深，其余的人都有些吃驚。

就連李推管也是繃不住顫抖的臉，誰能想到，順著隧洞潛入村子的就是那些逃戶？

裴承霖看著將垂的落日，堅毅的輪廓顯出棱角，他道：“今夜所有人留宿鄭家村，村民集中看守。”

祝青凌帶著幾個捕快拾掇出幾間相連的屋子，給村民住，自己和捕快們守在門外一處隱蔽的地方。

她沒有睡熟，一直聽著外面的動靜，懷里始終緊緊抱著鐵尺。

屋外飄著細雨，遠處秦淮河上的絲竹聲隱隱約約，祝青凌覺得聽覺被干擾，便獨自繞到屋子后面。

沒等她站穩，一種強烈的危機感牽動她的神經，想也不想，祝青凌腰身后仰，手中鐵尺狠狠敲在對方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