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一個月已經過去，真的入冬了，燕京接連下了好幾場大雪，整個城區都被大雪覆蓋著。

早晨四嬸子給四叔穿戴好，孟小秀推到院子里，四叔指著我問：“秀兒，他是誰？”

孟小秀忙解釋道：“四叔，他是二哥，是你侄兒?！?

“哦，侄兒……”

四叔打量著我，疑惑道：“我怎么不記得我有這么一大侄子？”

不過很快他就不理我了，孟小秀把他的收音機拿了出來，他開始調試他的收音機，最近他最喜歡的就是京劇，其次是下棋。

京劇每天早上定時放得就是《四郎探母》，我這一個月都聽出繭子來了。他倒是聽得津津有味，而且他聽戲劇喜歡放得很大聲，弄得整個四合院里里外外都能聽到，現在剛下過雪，就更顯得吵。

虧得現在條件好了些，年輕人基本都搬到外面住了，年紀大的人大多都好他這一口，有時候院里的幾個老人還能一起和一下。

我起初是因為四叔裝的，不過時間長了，我也排除了這種可能性?，F在唯一摸不準的就是他什么時候是清醒的什么時候是糊涂的。

他現在是最能記住一人就是孟小秀，有時候早上起來，連四嬸子都要想好久才認得。排在第三好認的是東街的瘸子，兩個人下棋，他聞兩口味就認得人家了。

而我是最不好認的。

有時候一天都要說好幾遍。

孟小秀剛來時很拘謹，什么活都搶著干，見到穿的整整齊齊的人根本不敢打招呼。這個院的大門從來沒敢邁出去過，她說是怕出去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晚上睡著她媽媽生前跟她留著的棉被也睡不踏實，她睡覺的毛病很多，流口水，磨牙，有時候還打呼，最過分的是如果她睡不著覺，她大半夜會敲我們之間的隔板給我說話。

我試圖跟她強制矯正這些問題。

可是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心軟了。

時間久了，我習慣了她的存在，她也不怕我了，也不擔心走丟。每天跟著四嬸兒洗衣拖地，買菜做飯，當上了掌勺丫頭，做菜有一個缺點就是喜歡偷吃，一個回鍋肉經過她手里，大概只能剩下些肥油片子和大蔥。

她解釋說要嘗菜的咸淡。

我忍不住就會問她：“你不是挺喜歡蔥花的香味嗎，怎么不吃大蔥？”

她對金錢沒概念，最受不了的就是像她這樣的來京的窮人，見到了總會央求我們買些東西施舍一番。

在家里她也開始發揮了對什么都很好奇的本性，總喜歡亂翻，電視機第一次開她還被嚇了一跳，之后卻也迷上了，最愛看的就是言情劇，看《甘十九妹》到動情處哭的稀里嘩啦的像個二十歲的傻子。

而我，則是接受了四叔的產業。

三家酒樓和一家地產公司，還有些所謂的古董字畫。

他之前清醒的時候，大多要給我臉色看。不過慢慢地他也適應了自己的狀態，難得平心靜氣下來跟我聊聊他的公司，收藏，還有酒樓。

我不得不承認他的眼光，在我漂泊在外的七年，燕京每天都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當年燕京僅僅有一環路，現在已經快要建好四環了。

隨著香港的回歸，好多有錢的港商都涌到了燕京，催生了好多值錢的東西。

現在BJ最值錢的有三樣，土地，老物件，還有房產。

恰好他給我的都有。

最不值錢的有兩樣，一個是官兒，一個是國企員工?，F在每時每刻都有一大堆處長，局長，廳長辭職下海經商。

至于國企員工，以前要吃香著呢，不過現在已經有消息，要大量裁人了。

我正式開始了燕京城的打卡工作生活，每天都是公司，酒樓，工地，家，四點圍成了一個小圈兒。

酒樓的生意比較單純，是請人打理的，比較好交接。房產公司則不同，有些老人擺著資格有點不想賣我面。

我跟四叔說了，他大概毫不關心。

大概是全權交給我了。

臨至年關，孟小秀的姥爺忽然來京城了。

四嬸去買菜，四叔又傻了，不知道糊弄誰。

老人在沙發上客套了半天，最終還是想著我把孟小秀給娶了。

我沒答應。

老人氣呼呼地中午飯沒吃就走了。

我跟到他車站，看好他安全上車，這才去跟孟小秀報個平安。

她心情不佳。

晚上，燕京城又下了一場雪，這已經是入冬以來的第五場了。

第二天早上等我把門前積雪掃清，孟小秀已經把飯做好了。四嬸收拾著桌子，我把四叔推過去，準備吃飯。

孟小秀我能感覺到她一直像有話要說。

吃過飯，她在院里的水池邊洗碗，我走了過去，問她：“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孟小秀欲言又止。

四嬸子在后面跟過來，捋著孟小秀的頭發，說道：“秀兒想到公司里去幫忙，不好意思說，我代她說了？”

我不想同意。

“孟小秀走了四叔誰來照顧？”

四嬸指了指自己。

我說：“您年紀大了，好好享享清福?！?

孟小秀想到爺爺昨天來時說的話，不干了，耍起了小性子，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到公司去上班?！?

我故作嚴厲。孟小秀出奇的沒理。

四嬸把孟小秀拉到一邊，問：“你這孩子這么犟，不要你去就不去唄，為什么一定要到公司里去的，陪著我這老太婆不好嗎？”

孟小秀吶吶道：“不是的?！?

然后把昨天他姥爺給我們說的話給四嬸兒解釋了一遍，四嬸聽到后哈哈大笑，問:“你是怕你二哥在公司里被別的女孩子勾搭了去？”

孟小秀羞澀地點了點頭。

四嬸兒又是大笑，抿嘴道：“小女孩子家家矜持點，你既然不想陪我們這些老頭子老太太，那我就讓你二哥給你安排工作?！?

“真的？”

孟小秀開心地跳了起來。

四嬸臉色一板，呵斥道：“瞧你，有點規矩沒？”

孟小秀不好意思地低頭等訓。

四嬸接著訓道：“你記住，到了公司一定不要有什么優越感，不要仗著你二哥在背后面狐假虎威？”

孟小秀點頭。

我并不知道這兩人之間有了交易，剛BP接到了顧明建的傳呼，我在街頭小賣部電話打了回去。

雖然有點麻煩，但是感覺腰間如果是別了個大哥大，怎么別怎么別扭。

顧明建想讓我明天參加畢業五周年的同學聚會，之前李琛跟我提過，但是我要走所以沒理他?，F在知道我沒走，他倒是把電話打過來了，幾個當初玩的好一點的像張揚、莫文他們都想跟著見一見。

我也像湊著這個飯局見上一面，便答應了下來。

回來之后才知道孟小秀進公司的事沒經過我就定了，糊涂狀態下的四叔孟小秀的話就是圣旨，四嬸也出來打哈哈。

我說：“孟小秀進公司，必須要從最底層做起?！?

孟小秀：“二哥，你是公司的董事長你有秘書了嗎？為什么我不是從秘書開始做？”

還秘書？

我斜著眼看了她一下，我發現自從四叔糊涂之后，孟小秀在這個家里的發言權竟然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我說：“你就說你干不干吧，你不想做我也不勉強你，不過我這里沒有別的職位給你?！?

孟小秀妥協道：“那一天有多少錢。”

“一天25元，加班另算！”

孟小秀立馬答應了下來。

25塊錢已經很了不得了，現在街上豬肉才1塊8，能買好多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