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渠盯著地面,突然想問宋知揚一點什么,但好像又沒什么問的,宋知揚什么都清楚,這一切也都是他自己選擇的。
倒是宋知揚坦蕩了些:“你打算報什么專業?”
“文學,”許清渠說,“以后想像外公一樣,做文學研究。”
“挺好的,”宋知揚笑了笑,“你也很適合。”
兩人之間交流很少,像今天這么相處,全是陸契創造的機會。一下安靜下來,反倒是找不著話題,許清渠主動問他:“你想過把詩經編出來嗎?雅頌好像都比較適合塤奏。”
“我現在還沒那個能力,”宋知揚說,“不過老師幫我找到一本塤譜,我再學習一下,看能不能嘗試。”
許清渠望向他的眼睛,說:“你可以做到,你不要給自己定位。”
宋知揚看著女孩較真的表情,緩緩笑出來:“我努力。”
清渠書院到了,宋知揚和許清渠告別,獨自走去接宋老爺子。在許清渠說之前,他就有那個想法了,但畢竟讀書不如許清渠多,詩經對他而言太晦澀了,不敢輕易動手。
何況塤的資料少之又少,九、十孔的塤都才被做出來,數量不多,應用也不廣泛。他需要摸索的東西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宋知揚還有一點心理芥蒂,當初教他玩塤的人是他爹宋明麒,宋明麒是個不出世的天才,早在十年前就開始搗鼓塤譜的事,后來又迷戀上了西方管樂,拋家棄子追求真理去了,更是把編塤譜這種事拋到十萬八千里之外。
宋知揚連帶著對他爸的復雜情感和重振塤譜的心一塊兒壓進歲月里。
但被許清渠這么一提,他倒是有點懷念塤的觸感,下午拿出六孔陶塤,又到他的秘密擊地練習了。
說是秘密基地,其實就是一個廢棄工廠。這工廠只是個占地一百多平米的一層小廠房,厚重的鐵門緊閉著,外觀看上去并不陳舊。
這是因為木枝鎮轉型為旅游點后,政府組織了整修,這見證木枝鎮發展的工廠也屬于整修之列。
它的外墻用涂料刷了畫,底稿是許清渠畫的。當初分管領導主動登了清渠書院的門,讓許秋白想想辦法裝點一下這光禿禿掉粉末的墻。許秋白說:“論畫畫我不如我外孫女,您放心讓清渠做的話,就讓她負責吧。”
領導人不知道這鮮少見面的十多歲小姑娘是個什么水平,但又找不著合適人選,只得問宋知揚愿不愿意,畢竟這廠房算是他的。
宋知揚則無所謂地說:“內部不能動,外墻隨便裝吧,我看許清渠挺好的。”
于是這墻就交給了許清渠,她也主動加了他的微信,問:“你有什么要求嗎?”
宋知揚答:“沒有。”
許清渠便沒再多問,一個周時間,她修修改改定了終稿,發給宋知揚問:“這樣可以嗎?”
宋知揚答:“很好看,謝謝。”
是一場交流甚少卻各自滿意的合作。
墻上繪的是木枝鎮的碼頭,夕陽落了一半,變寬闊的河面金光粼粼,少年坐在碼頭邊的礁石上吹塤,碼頭壩里有三五幾人坐著聊天,有孩童在河面趴著摸魚,有人散著步。
是河東沒建完全的木枝鎮的美好寫照。
宋知揚看著那吹塤的男孩,又想起許清渠上午說的:“你不要給自己定位。”
不定位就有無限可能,更高或者更低。宋知揚知道,許清渠一定相信著處在更高位置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