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也輕啜了一口香茗才說道：“從前有一位仙人問一個乞丐想要些什么，小乞丐說只要三餐溫飽，有地方容身就行。于是仙人手一指就把一塊石頭變成了金子，小乞丐真的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后來，他又遇到了仙人，他說光這樣還是不夠的，他想要三妻四妾，奴仆成群，于是仙人……”

“這個我聽過，不用說了！他最后想要仙人的金手指，仙人就飛走了?！崩铞Р荒蜔┑卮驍嗔俗咸K的話。還以為要說什么了不起的事呢，原來是這么老生常談的故事！

“不，這個故事不是你聽到的那樣。”紫蘇早就料到了李雩的反應(yīng)，“后來乞丐趁仙人元神出竅去會眾仙友，就把仙人的肉身給毀了，得到了那根能點石成金的手指。但那根沒有仙氣的手指一點用也沒有，他反被打進(jìn)了畜牲道，到現(xiàn)在兩百年了，還在那里輪回中?！?

“原來那是真的！后來呢？后來仙人怎么樣了？”李雩驚出了一身冷汗，但他更關(guān)心的是神仙。

“仙人回來后見肉身沒有了，元神沒有歸宿四處流浪。他不能永遠(yuǎn)這么下去，否則七七四十九天后便會魂飛魄散，百般無奈只好借用凡人的尸體?！?

“還好，還好……”李雩喃喃道，覺得只要仙人沒變鬼變豬沒灰飛煙滅就好，看起來就不太嚴(yán)重。

“還好？什么叫做還好？”紫蘇忘記了要把他當(dāng)真正的老爺看，還是忍不住白了一眼，“你以為脫胎有換骨是好玩的嗎？可以利用凡人的身體就解決了問題，上天為什么要讓你長出肉身？最高一級的是天仙，我們是地仙，而最低一級的就是借助外物的尸解仙了。我們千幸萬苦就是為了擺脫木頭人的命運，不知道你為什么會認(rèn)為成了尸解仙‘還好’？他若是想要擺脫尸解仙的命運，唯一的方法就是投胎再來一次，那么幾百年的修行就全都作廢，要重新修煉了，這是多么悲慘的事！哪吒三太子就是這樣，沒辦法他的師傅太乙真人用蓮花給他做了個身子，好在太乙真人法力高強(qiáng)，要不然有他的苦受了！”

“原來當(dāng)神的好處很多，麻煩也不少！”李雩吐了吐舌頭，這才知道無意中又得罪了他們。

他一方面慶幸自己有肉身，又害怕有朝一日變成了和厚樸、紫蘇一樣。算來算去還是當(dāng)人的好，進(jìn)可以成神，退可以當(dāng)鬼，不象神弄不好就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說這句話時悵然若失，和以前精靈古怪的樣子判若兩人。

紫蘇擔(dān)心自己的話說得太重把他嚇著了，厚樸也憂心地看著他。

突然，李雩眼睛放光，瀟灑地用右手拇指擦了一下鼻尖說：“不過，我輕輕松松轉(zhuǎn)了一個圈就辦成了一件漂亮活，連天神都在為我做記錄。連我自己都覺得是個當(dāng)神的天才，你們說是不是？完成這樣的任務(wù)對我來說就是小菜一碟！從明天開始我就到外面找點活干，爭取快點把三百年的活都干完，把這本勞什子書寫滿，以后就可以逍遙快活地過日子，你們也不用一天到晚擔(dān)心變成木頭了，你們說好不好？我這個想法聰明嗎？”

“這個嘛……”

紫蘇和厚樸商量了好久，想著要怎么由淺入深、循序漸進(jìn)、舉例說明，甚至威逼利誘……沒想到這些計策都沒用上，李雩自己想通了，從這一點上來說他的確是“天才”！雖然與藥師爺?shù)木辰绮皇峭粰n次，到底還是有了點進(jìn)步，他們已經(jīng)要謝天謝地了。

二人猶豫了一下，又對視一眼，齊聲說：“我們支持你！”

他們的動作神態(tài)又完全一樣，說完就在李雩目瞪口呆中手牽手到院子里去了。

一會兒，厚樸又回到李雩身邊，語重心長地說：“其實我們讓你練習(xí)一下飛行也是為了你好，以后萬一遇到什么大妖怪，萬一我們保護(hù)不了你，你自己至少可以保住一條小命。你和我們不同，只要有命在，哪怕輪回也還有希望。眼前的難關(guān)雖然過去了，將來會發(fā)生些什么又有誰會知道呢？能夠保命總歸不會錯。”

厚樸說完這句轉(zhuǎn)身要走，李雩突然叫住了他：“平常你是不是在裝傻充愣騙我？其實你才是我們當(dāng)中最聰明的那一個！”

厚樸回過頭，淺淺地笑了一下，這個笑容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哭，或者是哭笑之間，總之不象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卻象一個幾十年浪跡天涯厭倦紅塵的浪子，天真無邪的雙眸中流露出的無奈和傷感足以令天下的母親心碎。

良久，厚樸才說：“我哪里需要裝傻？我本來就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而你，你才是我們當(dāng)中最聰明的那一個，只不過我已經(jīng)長大了，你也快點長大吧?！?

厚樸很反常，他的話里似乎有很多意思，可那些意思仿佛被重重迷霧包裹著，李雩想得腦袋痛也想不出是些什么。

他們已經(jīng)修煉三百多年了，我李雩實打?qū)嵉牟攀邭q。平常只是不承認(rèn)才好充老大罷了，他們想些什么老子不知道實在是太正常了！這么費力地去猜，豈不是太為難自己了嗎？

為難自己的事李雩是絕對不會做的，不過……

“學(xué)會了保命總歸不會錯的?！边@句話李雩喜歡。

雖然還沒見到過，可藥師爺花了那么大力氣做了個結(jié)界就表明世上果然是有妖怪存在，想起故事里那些青面獠牙，張著血盆大口吃人的大妖怪，李雩覺得毛骨悚然。

偏偏自己還是勞什子的保護(hù)神，說起來好聽，其實就是個保鏢的。遇到攔路搶劫的，拼了命也得上，要不然就要被解雇。不，比解雇慘多了，橫堅都是個死！李雩不想死，看來真得花點力氣練一練了。

就象有一條無形的鞭子在背后督促著，天一亮李雩就從結(jié)界里去來了，可是晃來晃去一直到中午還是一無所獲。

當(dāng)人時盡干壞事了，那些壞事只要眼珠子一轉(zhuǎn)就能想出來了，做起來也容易，可做好事就麻煩得多了，李雩心中暗想，能不能把規(guī)矩改一改呀！如果是做壞事有獎勵該多好！

十一月十四日晴

黃道吉日諸事皆宜，百無禁忌

吃完午飯，李雩決定下午不去找什么功德了，先學(xué)會保命練練飛行再說。

現(xiàn)在村子里最長的距離也不夠李雩施展了，得要到更遠(yuǎn)的地方去。李雩來到附近的山上，決心從這個山頭到那個山頭，先練空中的直線距離，然后再練地面上的越障礙飛行。

李雩飛了幾個來回后在空中看到有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背著竹蔞在山上采藥。

原本想他的，李雩練自己的，互不打攪，可飛過去時他還好好的，等飛過來時他就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出現(xiàn)了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李雩卻覺得立功的機(jī)會終于又來臨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李雩右手拇指又瀟灑地擦了一下自己的鼻尖，興奮地從空中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