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一揖到底，字字泣血，句句誅心。

幾名跟隨著他的老臣不禁潸然淚下。

回想前一日蘇大人的下場，又看看如今的老太傅。

心中不免悲涼。

便有人跟隨太傅一起哀聲道：“老臣也向皇上請辭……”

“臣也懇請皇上恩準……”

“臣亦然。”

李轍孑然立在高高的祭壇之上，烏云蔽日，看不清他的表情。

卻聽李轍忽然“哈哈”一聲輕笑，抬手揮了揮灑然道：“成，朕都準了，趁著春種的好時節，愛卿們都回家種地去吧。”

他語氣十分輕松，好像在同人閑話家常一般。

竟全然不放在眼里。

老臣們心算是徹底涼透了，你攙著我，我扶著你，一個個顫顫巍巍跪下給李轍磕了最后一次頭，心灰意冷轉身離去。

瀾川瞇眼看著群臣中溜邊的一人趁亂離開，心知這是安插的眼線要回去如實匯報給李宣了。

對于計劃的完成度，瀾川很是滿意。

以至于回程的路上，李轍強烈要求與她同乘，瀾川都沒有脾氣的同意了。

“愛妃得償所愿，心中可覺得歡喜？”

李轍依舊懶懶倚著軟塌，漂亮的狐貍眼一瞬不瞬盯著瀾川，似乎要在她臉上看出多花來似的。

瀾川正剝著一只橙紅的橘子，聞言笑瞇瞇抬起頭，“皇上說什么呢，臣妾可都是為了皇上啊。”

“哦？”李轍挑眉。

靜默片刻，又莞爾笑道：“也是，近些日子來，愛妃確實尋了不少樂子給朕，朕還是頭一回知道，做皇上是一件如此有趣的事情。”

那是你不會玩。

瀾川不動聲色的撇了撇嘴，手下剝好的一半橘肉卻被一只修長的手拈走。

她抬頭，便見李轍抿著橘肉對她微笑著，神色晦暗不明。

清甜帶澀的味道充斥了整個空間。

“……”瀾川忽然生出一種錯覺來。

一種荒唐的，連她都覺得好笑的錯覺——李轍很像古神。

比前兩次遇見的碎片，都來的更為相似。

那種淡漠的，又蘊含千般心事的目光，那種諱莫如深，帶著淺淺悲憫的神情。

還有那種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淺笑著云淡風輕的儀態。

鬼使神差的，瀾川忽然低聲問李轍：“你可知，何為善惡？”

何為善惡？

同樣的問題她問過古神，彼時，那青衣廣袖的男子正在向一棵垂死的梨樹傾灑仙露。

“善即是善，惡即是惡……”

同一句回答，通過不同的時空與身份，重疊在了一起。

不可思議的是，一貫思維雀躍的李轍，竟毫不猶豫脫口而出了一個最遜的答案。

不，不是答案。

是妥妥的廢話！

“愛妃？”李轍湊近過來，卻被瀾川點著額頭嫌棄推開。

半晌，瀾川喃喃道：“我曾經也問過旁人這個問題，他給了同樣的答案。”

李轍：“那很好啊。”

“……”瀾川卻搖了搖頭，“那時我才出生不久，四周一片漆黑，只偶爾看得到極遠的紅色微光，我虛弱極了，只能憑借本能存活。可他見了，卻說我是大惡。”

李轍眨眨眼，似乎不大明白瀾川在說什么。

下意識評價道：“你確實惡。”

瀾川：“……”別以為你是皇帝我就不敢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