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川不清楚明景淵這個時候找她做什么。

等到夕陽染紅了樹梢，那煢煢立在樹下的人影望過來時，瀾川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似乎很久沒有認真看過他了。

“你來了，”明景淵勉強笑了一下。

瀾川猶疑著湊上前去，伸手摘落明景淵肩頭一片柳葉，“怎么了？是尚書府出了什么事么？”

“沒有，”明景淵搖搖頭，神色間有些落寞道：“我那吊墜……”

“我記著呢，”瀾川松了口氣，還以為他要說什么重要之事，原來是舍不得自己的東西。

瀾川道：“你放心，那時讓你放在黃豹子的枕下，只是為了嫁禍于他，并不是真的要犧牲掉你的東西，我已經買通相關之人，待事后便會歸還……”

“我不是這個意思……”

明景淵抿了抿唇，“聽說，黃豹子因那吊墜被認出了北疆身份，是不是說明我……”

他不安地攥了攥拳，聲音有些顫抖。

瀾川眨眨眼，輕笑道：“你不喜歡自己的身份嗎？”

這樣回答，幾乎等同于默認了。

明景淵的眼神黯淡下去，半晌，低聲道：“所以，是要借機將我送回北疆去嗎？”

啊這……

瀾川這才意識到，當時密謀的計劃只到今日為止，剩下的還沒來得及告知明景淵。

畢竟計劃再周密，也有會翻車的可能。

她本來是打算等黃豹子問斬之后，再找明景淵交代他的身份，然后順便將人送出城去的。

沒想到少年信息還挺靈通，黃豹子剛定罪，他就找來了。

而且看上去……還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瀾川踮起腳，撫了撫明景淵的發頂。

一副好脾氣的樣子，耐心道：“你的身份，我也是經人核對后才得知的，畢竟北疆信息得來不易，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開玩笑，必須萬無一失。”

明景淵高瀾川足足一頭，見瀾川踮腳費勁，索性彎了腰，主動將頭送到她掌心。

這招對于瀾川很是受用，不由自主的，她聲音愈發柔和下去。

“如今你的身份，繼續留在大周恐有變故，趁著睿王遭殃，早些將你送回故土，也算是了了我一樁心事。”

明景淵沉默聽著，喃喃重復道：“心事？”

所以，他是累贅嗎？

瀾川拉著明景淵坐在樹下，指著北方沉沉的暮色，溫聲道：“那邊，有心系著你茶飯不思的父皇，也有等待你收回故土的士兵，那是你的家。”

“可沒有你。”

明景淵悶悶說了這么一句，鬧別扭似的將頭別向一邊，不管瀾川如何哄騙，就是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擺明了一個態度：他不想走。

瀾川見狀嘆了口氣。

這家伙，怎么說也是個皇子，竟然還耍小性子的嗎？

罷了罷了，愛咋咋地，懶得理他。

瀾川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拍拍屁股作勢便要離開。

“琳瑯……”

裙角被捉住，走不動了。

瀾川回頭，見明景淵正仰著頭看他。

夕陽殘紅下，他眼尾濡濕，晶瑩好似琉璃。

無暇的黑色瞳仁中倒映著她微微訝異的面龐，有一瞬間，瀾川竟然有些失神了。

“你別走，我有話想對你說……”

明景淵喉結滾動了一下，壓抑著情緒的聲音逐漸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