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嬸，你以為就是菜市場買菜，還有得還價？咱們這做的是棺材生意，你到底買不買？”

“就要這口了，你可別管我給誰買，你有生意做就行。”曾美萍才不會說是給周凝買的。

這方圓百里誰不知道周凝啊，當然也知道那是她女兒，要是被老板娘知道他給女兒買這種劣質棺材， 指不定要傳成什么樣子呢？

況且，今天早上的那事可被村里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要是被人知道她用八十塊錢買了一口棺材，指不定要被唾沫星子噴死。

整場下來的對話蘇清玥都聽得一清二楚，她心里鄙夷，卻別無他法。

只眼睜睜地看著曾美萍得意洋洋地離開，她小心翼翼地繼續跟了上去。

一直到了村口蘇清玥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有多么的可惡和惡心。

村口劉赤腳正好看到了曾美萍，還記得打招呼，“這不是勇國他娘嗎？你這是干啥去了呀？”

曾美萍嚇了一跳，“哎，我這不是去買棺材嘛！”

“買的什么棺材？”劉赤腳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八卦，他要是想知道的事兒，不出一日便知道的一清二楚，當然如果讓他知道了什么事兒，不出一天，整個村子的人也都知道了。

曾美萍臉一揚，得意說道：“那當然買的好棺材，我可花了不少錢，買了是實心木的。”

“實心木呀，那可不少錢，我看你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自己上天天罵著她，可到底還是沒忍心。”劉赤腳夸贊道。

“那可是，那畢竟是我娃子，別管她生前做了什么事，這死了也該是全清了的。”曾美萍說著說著還裝模作樣地擦了，下眼睛，好像她哭了一樣。

蘇清玥看著她如此做作，內心只有鄙夷，剛才她在棺材鋪的時候可不是這一副嘴臉。

村口還有很多農村婦人，待會曾美萍一定會跟那些人說自己有多么疼周凝，買了多好的棺材。

蘇清玥想想就覺得惡心，她直接抄近道走了。

她猜想的不錯，大概一個小時之后曾美萍才回到家里。

吃飯的時候，周平柱問她花了多少錢，曾美萍自然說全花出去了。

這引起了王村愛的不滿，有身孕的人就是功臣，原本她在這個家里就十分受氣，現在好不容易懷孕了自然有了底氣。

“居然花這么多錢給她買棺材，當初就不該讓她們進周家莊，也不該讓她們進周家門，要我說人死了還能知道什么呀，一張破涼席裹了，埋了就好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并沒顧及蘇清玥和蘇牧，

這件事情帶來的好處不只是這樣，當天晚上她得到了一個房間，雖然這只是一個破敗不堪的房間，可至少有床有被子。

她平靜的躺在床上想事情，這床被子雖然是曾美萍扔給她的，可是曾美萍沒那么好心，這床被子潮濕，散發著霉味，讓人作惡。

可是這已經是年齡尚小的她是汲取到的唯一的溫暖了，她躺在破舊的床上，被子上發霉的氣味，讓她有些咳嗽。

昏黃的燈光并不明亮，她甚至能感受到刺骨涼風正往她的被子里鉆。

她輾轉發側，蘇牧也鬧了脾氣。

曾美萍想讓外孫趕緊睡覺，可是外孫偏偏不聽，“這都幾點了！快點睡覺！”

“不要！我要和蘇清玥一起睡！”他頑皮的揚起自己的頭，耍著脾氣。

曾美萍瞪大眼睛，“不行！那臟丫頭不知道身上有什么病呢，你就不怕被傳染？”

蘇牧大叫著：“才不是！你騙人，她明明都神仙托夢了，沒有病！我不要聽！”

他雙手捂著耳朵，不愿意聽曾美萍說話。

周平柱抽著旱煙，吹胡子瞪眼，張嘴就是罵：“小兔崽子！你睡不睡？那屋子都是蟲子，我看你過去會不會被蟲子給吃了！”

“我不管！我就要去！我就要去！”他躺在床上翻騰著，大有一副不讓他去就不罷休的味道。

周平柱眼一橫，旱煙拿在手上作勢要打。

曾美萍給攔住了，她擋著旱煙，還不忘威脅：“你再不睡，就要打你了，我可攔不住！”

“不行！就要去！”

死小孩就是越不讓干啥，就非要干啥。

他瘋狂的大叫起來，整個屋子都是他的尖叫聲。

周平柱被吵得腦仁疼，他舉起煙槍剛剛揚起，一個人便進了屋子。

王村愛摸著肚子走了進來，見狀，最先反應的是周平柱，他立馬拿著煙槍走了出去。

“你慢點走，快坐下。”曾美萍緊張的連忙過去扶她。

王村愛得意一笑，看著正鬧騰的蘇牧，一臉嫌棄，“他要去你就讓他去。”

“那可不成，那丫頭太邪乎了。”曾美萍拒絕了。

“他既然想要和那死丫頭一起，你就讓他去吧，畢竟是他姐姐不是？”王村愛挺著肚子，才不過兩個月的胎，還沒有顯懷。

可她走哪摸到哪，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懷孕了一樣。

雖然不知道男女，王村愛早就認定是男孩了，周家的人也都如此認定了。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后，她在村里可掙了一把面子，村子傳統，有孩子的人才不會被議論。

而且現在肚子里懷的可是周家的孫子，周家誰不看重？

曾愛萍一看到兒媳便笑容滿面，這是她第一次如此，不過也是為了肚里的胎。

王村愛話里有話，意思很清楚。

蘇牧雖然是男孩，可到底是外孫，隔著這層“外”字，那就不是親的。

之前她生不出崽，當然不敢說啥，今時不同往日，她肚里的金疙瘩可比蘇牧金貴多了。

“那不知道那死丫頭要和他說什么呢，那丫頭可邪氣的很。”曾愛萍有些猶豫。

孩子是她一手帶大的，說到底還是有些親的。

王村愛干脆坐在炕上，挺了挺自己的肚子，得意洋洋。

“媽哎，你在金貴那個，也不如這個親嘞。”

曾愛萍一聽，這倒也是。

蘇牧還吵著要過去，曾愛萍不再阻攔，干脆讓他去了，不放心還給帶了一床被子。

安頓好了蘇牧，曾愛萍才回屋，忙問道：“勇國呢，咋就讓你一個人過來，今天給你熬得雞湯喝了沒，那可是東頭王家的大公雞，有營養的，全給你一人喝。”

“喝光了，他在房里睡著。”王村愛很享受這種被關注的感覺。

曾愛萍看著兒媳，越看越喜歡，只是那眼神聚焦在她肚子上。

周平柱還沒進屋，也是為了避嫌。

村子小，啥事都傳的厲害，基本王村愛進屋，周平柱就不會進去。

“哎喲，這幾天你啥都不用干，就好好的養著胎，啥都讓勇國去干，這幾年懶死他了，你肚子有貨，不能操勞。”曾愛萍很看重這胎。

周家誰不看重？

王村愛也是那么想的，她點點頭。

還沒說話，就見那一向摳搜的婆婆竟然遞過來一張綠色的票子，印著五十的印，她接過來揣兜里。

曾愛萍摸了摸她的肚子，“有啥想吃的就去買了吃，咱家缺不了娃兒的嘴，都給我大孫子吃。”

王村愛滿意的笑了，昏黃的燈泡照射她的臉龐，幾道溝壑，嘴唇干裂，皮膚暗黃，帶著好多斑。

她精明的眼神直勾勾的轉著，想著未來的好日子。

破屋子里，蘇清玥和蘇牧睡在一頭。

蘇清玥讓蘇牧睡在里頭，給他杯子塞得緊緊的，兩個小小的人依偎在一起，她看著弟弟的臉頰，如果媽媽沒死，現在摟著他倆，那該多么幸福。

可是那終究是夢，蘇牧睡不著就想搞怪。

燈泡亮著，暗黃的光芒，蘇清玥想了想伸出了雙手作出手勢，一只鴿子影子就在白墻上。

蘇牧瞪大眼睛，驚訝的看著蘇清玥。

“我要學我要學！”

“伸出來兩個手，覆蓋在一起。”蘇清玥邊說邊示范，在蘇牧沒做對的時候還伸手幫他糾正了。

一個小的鴿子在白墻上煽動翅膀，蘇清玥的鴿子慢慢靠近那只小鴿子。

它們依偎在一起，他們依偎在一起。

不僅僅是鴿子，人影晃動作出各種有趣的形狀，蘇牧笑得越來越燦爛。

這是個好現象不是嗎？

至少現在蘇牧的防備慢慢的降低了。

兩人皮鬧了一會，小孩子精力本來就不夠。

蘇牧已經上眼皮打下眼皮了，蘇清玥見狀，趕緊說道：“姐姐給你講故事好嗎？”

蘇牧一愣，點了點頭。

蘇清玥心中一喜，他沒抗拒這個稱呼。

對待孩子，不能說教，要講故事循循善誘。

“有一個女人，她很愛一個男人，就跟他走了。”

“什么是很愛一個男人？”蘇牧突然問道。

蘇清玥看著他的眼睛鄭重說道：“很愛一個人，就是你冷的時候，你就會擔心她會不會冷，你餓的時候會擔心她餓不餓。當你非常非常餓的時候，你還愿意把你的吃的送給那個人，那就是你很愛她。”

話音剛落就聽到蘇牧的恥笑，“切，我才不會把吃的給別人。”

蘇清玥無奈聽著，現在蘇牧還是一個小霸王，當然不會理解這一切，曾美萍只知道寵，不知道教。

她無奈的繼續講著：“她為這個男人生下的兩個孩子，一個女孩，一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