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孩子聞言一愣。

妞妞和小虎等人想了想，然后微微搖頭。

他們大概明白一點，但是卻又很朦朧，畢竟她們還小，哪怕比一般同年孩子要懂事，但也只是她們比一般孩子更知道生存的不易而已。

至于其他的道理，她們卻是不懂的。

雖然口中叫司南老師，但卻并不太明白老師的意義，只是感覺有了這層關系之后，就不再是陌生人了。

僅此而已。

只是此時聽到司南如此認真的問，心中不由有些緊張，還有些害怕。

忍不住低下頭，不敢看司南。

司南微微一笑，又看向耿瑜。

后者想了想，最后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弟子……”

司南擺擺手，“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我這樣問，并不是要你們表忠心，也不是提醒你們要感恩，要報答我。

因為要收的是弟子，不是奴仆。”

“什么是師生？”

“師者傳道授業，可是師者為什么要傳道授業？

師者傳道授業，那么學生呢？”

司南說到這里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看著耿瑜等幾個孩子。

那一刻，幾個孩子雖然依然還不明白他的話，哪怕是耿瑜都不甚明白，但不知為什么卻都禁不住抬起頭，看著他。

“師者為什么要傳道授業？”

司南再次重復之前問題，隨即自問自答的道：“我不知道別人是因為什么，但就我來說。

其實只因為兩件事，那就是寂寞和無力。”

“人是強大的，也是脆弱的，人之所以強大，是因為他在人群當中。

人要是離開了人群，離開了眾多和他同類的人，那么他哪怕表面上看起來如何的強大，甚至看起來好像無所不能。

但他依然是脆弱的。

因為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浮沙建塔，無本之木?！?

“哪怕他知道歷史的走向，知道這世界終究會走向何處，他也無能為力。”

司南像是在說給這些孩子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所說的一切其實都是他在這個世界最真實的感受，有時候現實并不像穿越小說一樣，只要知道歷史就無所不能。

比如說，司南知道李世民現在英明神武，但是老了之后一樣也會驕傲自滿，也會變得昏聵，也會像那些他曾經鄙視過的秦皇漢武一樣，寵信煉丹士，追求長生。

關隴集團因為他的不作為，一度把持朝政，甚至連李世民自己都一度差點被架空。

這些他能改變嗎？

不能。

除非他能改變李世民的思維，或者能不留后遺癥的干掉李世民。

然后呢？

武則天會重蹈覆轍，李隆基還是會重蹈覆轍。

甚至到了大唐都快完蛋了，所謂的中興之主唐德宗還是會重蹈覆轍。

甚至司南自己造反當皇帝，恐怕還是會重蹈覆轍。

因為這就是人心和人性在這種社會環境下必然會產生的結果。

這也是司南為什么不做官，不參與朝政的原因。

因為大唐，李世民不需要他去出謀劃策，也會變得強大。

他參與了，最多也只會變得更強一點而已。

把皇族和世家都分封出去搞殖民，皇帝還是會生兒子，皇帝的兒子還是會生兒子。

門閥沒有了，還會有士紳。

這些哪怕他有系統在身，他也沒把握就能改變。

他能做的，只是盡力而為。要想真正的改變，不是他一個人，短暫的人生就能做到的。

所以他需要同行者。

他需要同類。

沒有，他就只能盡量自己去培養了。

“師者傳道授業，而作為弟子，你們要做的就是將這道這業發揚光大。

如果有一天你們發現我教你們的什么是錯的，不要懷疑，堅持你們自己，去努力踐行它。

這并不是說你們就是正確的，而是你們必須要超越我。

這不僅是我，也是每一個真正老師的期待。”

司南微微一笑，再次看向眾人，“我知道我現在說的這些話你們肯定不能明白，不要緊，你們只要記在心里就可以了。

將來你們必然會有明白的一天?！?

“是?！?

耿瑜茫然卻又認真的點頭答應道，雖然不明白，但是他卻極其認真的把司南所說的每一字都記在了心里。

其他幾個孩子也跟著點頭。

他們自然更加不明白。

只是這一刻，他們忽然沒有那么緊張害怕了。

之前她們努力的聽話，懂事，只是因為在這里他們有美味的食物，有溫暖的衣服。

他們害怕讓老師失望，然后又被丟棄。

但此時，不知為什么，他們心里好像產生了某種很微妙的變化。

他們能感覺到老師對他們似乎有著非常深切的期待。

這時司南再次又對耿瑜道：“你之前識過一些字吧？”

“是?！?

耿瑜微微遲疑，隨即答道：“弟子幼年的時候，曾經在耿氏族學開過蒙?！?

耿瑜說到這個，似乎有些不太愿意提及某些事。

司南微微一笑，“看來你還有些故事，不過沒關系，對于你們的私事，除非你們需要我幫忙，或者心中有迷惑需要我開解，否則我不會多問。

不過從現在開始，你最好把那些東西都暫時拋到一邊，能忘掉就最好忘掉，因為我這里要教給你們的，是全新的東西?！?

耿瑜聞言一怔，有些不解。

司南也不多說，只是對他道：“你去找小雨，讓她把我之前編寫的教材拿給你。

再讓她拿些紙筆給你。”

“喏。”

耿瑜聞言起身，往室外走去。

司南又問妞妞、小虎等人道：“妞妞，我記得小瑜之前說，丫丫和小虎是棄嬰，那你們幾個人，知道自己姓什么嗎？”

妞妞等人聞言神色有些黯然，然后一起搖搖頭。

妞妞道：“我不記得了。”

柱子和小海也搖頭，但是沒說話。

顯然他們應該還是有些印象的，但因為某些原因，也不愿意說。

司南也沒勉強。

微微笑道：“既然這樣，那為師便為你們找個姓氏吧？”

“好啊，我們姓什么？跟老師姓嗎？”

聽他這么說，妞妞很高興，柱子和小海也眼睛微亮。

倒是最小的小虎無可無不可的樣子，只是見眾人高興，他也高興。

他大概還不明白姓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