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蕓兒說要去東坊市，那就帶著她去。

出了平康坊，在去東坊市的路上能看到皇宮一角，秦瑤指著那個方向說道：“蕓兒，看到那個紅瓦建筑了嗎？那便是你家。”

“想不想過去看看？”

秦瑤笑瞇瞇地問著。

他有點想偷偷摸進去參觀一番。

不過李蕓兒卻毫不猶豫地搖頭。

“不去。我怕……”

至于怕什么，她沒，說秦瑤也沒問。

東坊市如其他坊子一樣，人流比從前多了不少，還盡是些生面孔，秦瑤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這里，竟然沒有引起小販們的逃離。

這很好。

當然，很有可能是他的氣質變了，變得更加內斂，不像從前那么囂張狂妄，大家忙著做生意，沒有及時發現。

李蕓兒很喜歡此地。

街道兩邊密密麻麻的小販擺著各種各樣的攤位，小食玩具各種精美器物琳瑯滿目，李蕓兒買點這個買點那個，開心極了，就像一個快樂的小蜜蜂般飛來飛去。

不多時，兩人路過一處裁縫店。

李蕓兒原本不計劃買衣服什么的，但聽到店中傳出的爭吵，她立即跑了進去。

此時不大的店面中有六個人，其中那個愁眉苦臉的自然是小店老板。

老板身前站著兩個漢字，都是潑皮打扮，其中一個長得人高馬大，臉上還頂著一個巨大黑痣，黑痣中間長著一根又粗又硬的黑毛，更顯得這人兇神惡煞。

這個家伙頗為面生，以前從未見過，一定是新來的。

壯漢潑皮手中的條子很是面熟，正是一張借條。

不用想，這貨一定是來收高利貸的。

小店角落中還站著三位女子，看起來是主仆三人，其中一人溫婉靚麗中還帶著一絲華貴之氣，秦瑤隨意地掃過她的面容，只感覺這女子與李蕓兒竟有幾分相似。

大概所有美麗可愛的丫頭長相都差不多吧。

又或者這兩個丫頭是姐妹？

那位莫不是李二的女兒？

李二喜歡微服私訪，或許這個優點遺傳下來呢。

這三位女子中的其他兩人都是一身綠裳，眉目雖沒有她們的主人精致，卻也不差。

最關鍵的是，秦瑤一眼便看到這兩個女子手上的老繭，顯然是練家子，而且身手很不錯。

此時一位綠衣婢女正與瘦小潑皮爭吵。

“你這腌臜，趙老板只借了你二十兩銀子，三個月的功夫就給漲到了四十兩，就問你長安有這規矩嗎？”

店主趕忙看向她：“這位姑娘，謝謝……還請姑娘不必說了，莫要惹禍上身。”

“小娘皮閉嘴！”瘦子潑皮也喊了一聲，順手指了指高個子，“這便是我家大哥定下的規矩，河北鐵面郎君的名頭沒聽過嗎？”

“條子上可寫得明明白白，這老頭子借錢時也認了。”

說罷，他又看向老板：“老頭，今日便是最后期限，若是還不上這錢，你那女兒，嘿嘿嘿。”

店主聞言，額頭上的皺紋瞬間深了不少。

“兩位大爺，請再寬限半日，就半日，老頭子我定然能想到辦法。”

“不行！”那個喚做鐵面郎君的家伙抖了抖手上的條子，“條子是在中午寫的，最后時限自然也是中午。”

“是你自己喊女兒來，還是我們去找？”

店主咬了咬牙，沉聲說道：“要不，兩位哥哥看我店里的衣服如何，不如折個價，拿去吧。”

鐵面郎君環視一周，點了點頭，“也行，那這些衣服便折三兩銀子，充了利息，我們明日再來。現在打包罷。”

“兩位哥哥，三兩……太少了啊，還不夠買這些布匹的錢，兩位哥哥行行好，再加點……真的太少了。”老板哀求地說道。

瘦子潑皮眉毛一豎。

“你莫不是還想從我家大哥這里賺銀子？老頭你活膩歪了？”

老頭聞言，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一分，卻不敢再言語。

這時，那綠衣婢女又一次站了出來。

“哼，三兩銀子一天的利息，不知誰給你們的膽子。”

瘦子潑皮呵呵一笑。

“小娘皮你莫不是沒有聽說過？三個月前，那鐵十八給秦瑤開出每日翻倍的利息，后來秦瑤給崔家開出的利息同樣如此，每日翻倍。”

“我們大哥這里每日只收三兩銀子不過分吧？”

“小娘皮，快些閉嘴，否則今夜就吃了你。”

綠衣婢女雖然是下人，但也是身份極高的下人，哪里受過這等挑釁，當即捏緊拳頭就想動手，卻還是忍住了。

她回頭看了看主子，卻見主子輕輕搖頭。

“去報官，我要看看官府如何處理此事。”

“是。”綠衣婢女點點頭，轉身出門而去。

這時那潑皮更加得意，顯然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溜達的兩遍。

而且這貨計劃溜達第三遍了。

“報官？官府來了又能如何？呵呵，我們這利息可是又前車之鑒的。”

“那個小子，你想必聽過秦瑤那廝吧，你來說，三個月才翻倍，如此利息過分不？”

“過分。那次是例外。”秦瑤立即點頭，“平日里日息一厘半都極多了，我一般按照月算，每月最多也就三分利，利滾利下來最快也是一年翻倍。”

對于這種事他簡直再熟悉不過，說出來根本不用動腦子。

那瘦子不由一愣。

“沒想到還是個行家啊，嘿，混那一片的？”

“快些入了我大哥門下，大家一起發財。”

“呃……買賣沒過這個數的話，就別說了，我們大哥看不上。”

瘦子比出一個手指頭。

店中剩下的兩位女子看向秦瑤的目光也變了。

這么俊俏的一位公子哥，帶著的女子也是令人賞心悅目，沒想到干的卻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買賣。

令人反胃。

就在這時，那綠衣婢女又回來了，手上還提著一個巡街衙役。

進入小店后，她一把將衙役丟在地上。

“就是這兩個惡賊放高利貸，立即辦了，否則辦了你。”

說罷，那主仆三人就這么冷冷地看著其他眾人。

可憐的衙役突然就被一個暴力女人給提了回來，腦子里一團漿糊，十分茫然地抬頭掃視一圈。

當他的眼神掃過秦瑤面容后，不由一愣。

緊接著，雙目圓睜，難以置信中又帶著萬分驚恐。

秦瑤在長安廝混多年，萬年縣這些衙役們一個個對他熟悉的很，這個家伙自然也不例外。

只見他一咕嚕跳了起來。

“公子，那賤婢說的可是您？”

“莫要管她，您老人家放貸，愛收多少利錢便收多少！只說您高興就好。”

“小老兒，快快拿錢，沒錢就把這店賣了！賣店不夠，那你就去把一家老小都賣了，總之公子的錢必須還上！”

“還有你，賤婢，你們幾人趕緊滾，莫要在這里礙眼！公子的所作所為哪里需要你們指手畫腳。”

“頭發長見識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