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嫣知道自家姑娘的心結，也不敢多勸，只得想著法子逗她開心，“姑娘別惱，家里也是有人懂姑娘的，澤一公子可不止一次夸過姑娘聰明的。”

齊書瑤微微怔了怔，秀美蒼白的面上浮上一絲淺淡的紅暈，垂眼望著桌上書本，好一會才悵然低道，“他是有大志向的，也是這家里真真正正懂我的，可惜……他是我的……”

文嫣感覺自己仿佛撞破了什么東西，一時心跳如鼓，忍不住道，“姑娘，兩家雖是同脈，可咱家這一支都分出去這么些年了，早不算什么近親，只不過是個名號而已……”

啪！

一巴掌狠狠打上她的臉！

打的文嫣懵了懵，忽的反應過來自己是在說什么，她在二姑娘身邊服侍了這么些，知道二姑娘看似溫婉大方，其實心思重的很，也絕對不像她表象表現的那邊溫柔甜美。

文嫣望向齊書瑤依舊含笑的臉龐，雙腿顫顫，再也撐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奴婢說錯了話了！奴婢說錯了！”

齊書瑤居高臨下的望著文嫣，“文嫣姐姐，你可是我阿娘替我選的牢靠人，我也信你，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設計我，文嫣，大娘子還有我那祖母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這么替她賣命！”

文嫣面色慘白，慌忙搖頭，“我、我沒有……”

“還沒有？”齊書瑤自書里捻出幾張房契銀票，“這可是我著人從你房里搜來的，你雖然我屋子里的大丫頭，可也攢不出這許多銀子來吧？文嫣，我跟我娘這些年可從來沒有虧待了你，你這么吃里扒外，是真的當我們娘倆死了么？”

文嫣慌的臉色慘白，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話。

屋門輕輕一開，秦雪冷著臉走進來，“你再不說，我便打死你！就算是家生子又如何，我再落魄，打死你還是辦的到的，別說是你，就是你那娘老子，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文嫣癱軟在地，“二夫人，我、我……”

秦雪冷聲道，“你到底說不說？”

“是、是老太太說的，澤一公子是京都齊家正統，血脈金貴，可比咱們這一支高貴多了，只要二姑娘嫁進齊家，不說二姑娘，就是二夫人，還有咱們這些伺候的也能跟著鯉魚跳龍門！二姑娘，我是從小伺候您的，對您忠心耿耿，絕對沒有壞心思的呀！”

秦雪微微皺眉，不由望向齊書瑤。

齊書瑤微微搖頭，“就算兩家關系遠些，也差著輩分，這樣的婚事，怎么可能如愿？你讓我在這里私相授受，是想讓所有人都唾棄我？我是齊家的二姑娘，又不是那些只會倒貼的鄉下女子。”

她又望向文嫣，“你沒有壞心思，卻是個蠢的，心志不堅，虧你在我身邊待了這么些年，留著你，只會惹事，念在你這些年的辛勞，你去莊子里吧。”

齊家是富貴人家，養在夫人姑娘身邊的大丫鬟比尋常小戶人家的千金還嬌貴，哪里受得住莊子里風吹日曬日夜勞作的辛苦，文嫣一聽這話立刻就瘋了，“二姑娘！二姑娘！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您就饒了我罷！”

秦雪微一動眼色，兩個高壯仆從立刻將文嫣拖了下去，她回頭望向齊書瑤，眼底閃過一絲欣慰，“我兒長大了，比你阿娘我想的周到。”

齊書瑤依偎進秦雪懷里，低道，“阿娘護著女兒這么多年，如今有了事，女兒自然要護著阿娘的，阿娘，就算現在大娘子和大哥哥回來了，您也是齊家光明正大娶回來的平妻，也不輸大娘子什么的！”

秦雪下意識撫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面上露出一絲疲憊，幾次懷孕小產已經磋磨了她所有的信心，“若這孩子能活下來……是個男孩，那我這輩子也無所求了。大娘子那般愚蠢，現下能被接回齊家，朝我擺大娘子的譜，不就是因為她生了個好兒子么？”

齊書瑤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蹙，抬眼望向面容有些扭曲的秦雪，微微抿唇，將到口的話還是吞了回去，只道，“娘，有女兒在。”

秦雪欣慰的撫了撫自己乖巧可人的女兒，“你乖。”她遲疑了下，忍不住道，“你是真的不歡喜齊澤一？其實以我看來，齊澤一身家顯赫人也不凡，也算是個如意郎君了。”

齊書瑤微微垂眸，“就算歡喜又如何，若是我的歡喜，讓我失去所有尊嚴，甚至要為人利用，那我不如不歡喜了。”

秦雪微怔，面上露出一絲復雜，“你這孩子……莫不是因為我，才這樣想的？”

齊書瑤望她一眼，沒有說話。

秦雪滿心澀然，張口想要勸說齊書瑤，話到嘴邊，卻不知該說什么了。

她是秦家嫡女，家中雖不算大富大貴，可也算是清貴人家，即便入不了世家大族，配一個中上等人家也是綽綽有余的，可她當年年少時一眼望見齊澤元，便像是瘋了似的迷戀上了他，背叛家門遠離家族，知道他有了妻室，情愿做平妻也要嫁進齊家，雖然這十幾年齊澤一待她極好，可遠離親族為人恥笑的苦楚一日沒有離開過她，甚至現在為了養胎，為了爭寵奪權，故意將別的女人推上齊澤一的床！

他居然也收了！

她一時的歡喜，卻賠上了她后半生的榮耀與光彩，她自己抿心自問，難道真不后悔？

她是后悔的！

可她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秦雪悵然一笑，才要開口，便只覺自己肚子腹痛如絞，猝然而來的熟悉疼痛讓她變了臉色，一把死命掐住齊書瑤的手臂，“我、我的肚子！”

齊書瑤臉色也跟著變了，“我去叫大夫！”

“快！快去！我的兒不能出事！他是我后半生的指望，他不能有事！”

齊書瑤猛地扭頭，回眸望過去！

秦雪已然痛的癱軟在榻上，美麗優雅的面上沒有半點血色，可即使如此，她也死死捂著肚子，杏色裙擺鮮血淋漓，非但沒有絲毫美感，反而顯出幾分拙笨難堪，哪里像是她那優雅溫和的阿娘，而是最普通不過的丑婦人！

生為女子，只能這般可悲？

齊書瑤像是看見了自己的將來，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慢慢落到人后，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