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神，在火光下無比誠懇。

大概是柴火的溫度太熱，阿嬌只覺自己的臉都跟著滾燙。

她垂下頭，嘗試解釋：“我……沒有生你的氣。”

她最開始是氣惱自己在他面前丟了那么大臉，羞得不想見他。

后來，則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相處。

明明是她騙了他，他卻還那么努力地試圖討好她。

阿嬌只怕自己多看他幾眼，便會多出幾分罪惡感。

她垂眸，繼續滋生罪惡：“你、你什么都不記得了，看我跟陌生人似的，我不知道怎么跟一個陌生的相公相處。”

李狗蛋勾唇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一個陌生的媳婦相處。”

阿嬌瞪他。

卻聽男人聲音更柔和下來：“我們一起學？”

阿嬌臉更燙了，下意識道：“好。”

她慌亂起身：“你看著火吧，我煮面。”

她不能再燒火了，太熱了！阿嬌毫不懷疑再坐下去，她自己都能燒起來！

她用冷水冰過了臉，接著，將發酵好的面團扯成細面條，慢慢下入鍋中。

男人已經接替了她的位置燒火。

天已經有些黑了，灶房光線更是昏暗。

男人的那張臉，一半在陰影里，一半在通紅的火光下，愈發顯得棱角分明。

阿嬌偷偷瞥了幾眼，臉上的紅暈一直沒有褪去。

簡簡單單的蔥花面，沒有多余配料，屬于家的煙火氣卻已足夠暖人。

阿嬌盛了三大碗，正想著娘什么時候回來。

門外傳來動靜，李狗蛋耳朵微動：“我去看看。”

阿嬌心不在焉地應一聲，反應了一陣才想起——這個點，不會是娘回來了吧？

她扔下勺子往外跑，院子里，提著農具的崔氏看著李狗蛋，驚疑不定：“你……”

阿嬌心提到了嗓子眼，瞬間跑過去摟住崔氏肩膀，飛速打斷崔氏的話：“娘！狗蛋醒了！我們剛做好飯就等著你回來吃呢！”

崔氏茫然：“狗蛋？”

阿嬌背著男人使勁沖母親眨眼：“是啊！我相公他終于醒了，但他失了憶，已經不認得咱娘倆了。”

崔氏勉強接收了她的信號：“是……么？”

崔氏扭過頭，審視這個叫“狗蛋”的男人，越看越是心驚。

將男人帶回家中救治時，男人已經昏迷，只能看出長相甚是俊朗。

可他醒了，那股子俊朗便成了十足的壓迫感。他腰背挺得筆直，即便穿著普通的粗布衫，也不像是個山野的莊稼漢。

——反而像個接受過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

崔氏不由為自家的傻女兒擔憂。

女兒那拙劣的謊言，真的能瞞過這樣的男人嗎？

與此同時，李狗蛋也打量著面前的女人。

女人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眉間帶絲哀愁，看他的目光陌生中帶些警惕。

李狗蛋生出怪異的感覺。

他們若真是一家人，警惕什么？

阿嬌卻開始催促：“李狗蛋，叫娘啊！”

李狗蛋收起那絲怪異，平靜地喊：“娘。抱歉，醒來后我忘了一些事。”

“沒事……”崔氏強裝鎮定：“能醒來就好。”

“別說這些了，吃飯吃飯！再不吃面條就涼了！”

阿嬌干笑兩聲，拉著兩人去吃飯。

李狗蛋不留痕跡地掃了眼，阿嬌左手摟著娘的胳膊，右手卻只肯牽著他的衣袖，這親疏關系……

他垂眸，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