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虎被嚇到了，但還是老實回答：“在這兒。”

他把契書遞過去：“價格合適，他們還特別熱情，還承諾如果運輸難度大，可以自己來拿，我太激動了，就直接簽了。”

契書上面，歪歪扭扭寫著許三虎的名字。

許三虎才學習三個月，字倒是認識，寫的卻不行，丑的就像是拿左手寫的。

許湉湉把契書收起來：“行，我知道了。”

許三虎惴惴：“姑你不罵我？”

“罵你干嘛？”許湉湉往炕被里面縮了縮：“你也是為了糖廠的發展，再說了，這種事防不勝防，你真要是處處小心，時時謹慎，我就不會找你了。”

銷售員需要大膽心細，且絕對不能慫！

生意場上瞬息萬變，你不落實到合同上，誰會安心？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是她讓許三虎是開疆擴土的，她又為何要怪他簽下合約？

許三虎卻擔心上了：“你說這要是供不上貨咋辦？”

許湉湉把契書又拿了出來：“我再教你一招。”

她點點契書上時間的地方：“這里寫的是年后，是我們這里默認的說法，代表的是過了年化凍二月二之時。”

“對呀，沒問題啊。”許三虎摸不著頭腦。

二月二之前，他們的存糧絕對做不了兩萬斤糖，所以他才越發愧疚。

簽約的時候，他怎么就沒想到庫存的問題呢？

許湉湉卻微微一笑：“但這通俗的說法并不能成為付諸紙上的證供，我們臉皮厚一點，大可以說，年后，就是過了年之后到下一次過年之前的一年時間嘛！”

“你下次記住簽合約前約定好時間，根據咱們糖廠的情況，賣出的糖多半是州郡內，簽合約就要富余五天，落實在合同上。”

時間、地點、貨品、數量一定要清清楚楚，不能馬虎。

口頭約定只是君子協定，不具備法律效力，不管古今都是。

一屋子人都目瞪口呆，何招娣卻若有所思。

她似乎有點明白許湉湉的意思：“湉湉，可人家要是真心實意想買糖呢？”

“砸鍋賣鐵也要如約交貨！”許湉湉擲地有聲。

她頓了頓，看了眼她準備培養的左膀許三虎，右臂何招娣，掰開了揉碎了給他們講。

“生意人最講究一個誠信，一次不誠，終生不用，只要對方陰招沒放在明面上，我們就要盡力按照契約行事。”

“但遇見無賴，就不能太要臉，咱們占著理，就別怕他們，用對付無賴的方法對付他們。”

“不惹事也不怕事，是咱們的行事準則。”

許湉湉捂暖了身子，從小炭爐里面巴拉出幾個烤紅薯，給何招娣和許三虎一人一個。

她開始滔滔不絕講起她穿越前開藥膳坊的管理經驗。

藥膳坊是她兩世的夢想，前一世她已經實現，按照自己的構想，開了一個聞名全國的藥膳坊，她的藥膳坊，有老中醫駐店，要想點效力強的藥膳，都要老中醫先把脈。

增加了這道程序，管理上的難度就成倍增加，她又常常上灶，最開始那陣子，管理真是一片混亂。

后來她每日只睡三小時，學習管理經驗，厚著臉皮向她的大佬食客們請教，才終于將藥膳坊理順，聞名全國，處處分店。

她人穿越了，別的帶不走，可這一步一個腳印的管理經驗與廚藝一樣，都與她緊緊貼在一塊，隨腦電波一塊穿來。

成為她，最寶貴的財富。

她用的語言都很淺顯，也沒有一些專業術語，深入淺出，幽默風趣，一屋子人，連年紀最小的福姐兒都聽的入迷。

許四郎聽到一半就陷入沉思。

何招娣、許三虎包括大金福姐兒一知半解，也聽得頻頻走神思考。

反而是完全聽不懂的老許家其他人聽得老高興了。

“好！小妹再來一個！”

許湉湉捧著茶杯喝水，許二哥就一聲歡呼，還磕著瓜子。

顯然是把她給當說書先生了。

冬日無聊，許湉湉也不在意多給他說點好玩兒的。

今天的干貨講堂已經夠消化了，她看著幾個崽子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手一揮：“今天二哥煮飯，其余人聽我說書！”

她茶杯往桌子上一砸：“話說當年，一個僧人從東土大唐出發……”

許二哥哀嚎一聲。

聽這開頭，他就愛聽啊！

干啥讓他去做飯？

聽得正高興被打斷的老許家其他人，由許老頭代表，毫不留情將人趕了出去。

冰天雪地，煙袋打人都更疼了。

許二哥：“……”生活不易，猛漢嘆氣。

他一出屋，就看見他三弟和白獵戶傻乎乎站在門口，身上落了不少雪。

這一下，立馬就心理平衡了。

瞧瞧瞧瞧！

小妹這沒良心的，讓人家倆幫她干活，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他大咧咧道：“白獵戶別生氣呀，咱家小妹就是腦子不好使，你快進去吧，一會兒飯好了你吃完再走。”

白存洲漆黑的眸子盯著他，似笑非笑。

腦子不好使？

怕是聰明大發了。

她剛剛提到的那些經驗，很多浸淫官場多年的人也無法完全看透。

可她，卻已經理解透徹，甚至隱隱透著一股曾經經歷過的自信和張狂。

就連她現在講的這個故事，也跌宕起伏，引人入勝，絕非常人能寫出。

許二哥被他盯得發毛，只能打個哈哈拉著許三哥就竄。

這一個兩個的，咋這么嚇人呢？

白存洲推門進去，許湉湉只看了他一眼，就立馬回憶起之前自己安排的一樁差事。

她的新廁所啊！

她立馬止住話頭，驚喜道：“弄好了？”

白存洲點點頭，用他低沉的聲音誘惑道：“要去看看嗎？”

許湉湉從炕床上蹦下：“去！”

廁所改制，她以后生活的福星，必須去！

再一個，她心里是有點愧疚的。

事情太多，把送她暖玉，幫她干活兒的金主爸爸忘到了九霄云外。

總不能還讓人等著吧？

老許家人都意猶未盡，依依不舍看著許湉湉跟著白存洲跑開。

白存洲摘下面具，遞給她：“你看我的臉。”

許湉湉凍得頭腦不清楚。

不是去看茅廁嗎？看臉干什么？

她抬起埋在毛毛圍脖里的臉，目光剛落到白存洲的臉上，就倏然一愣。

他眼底帶笑，笑容卻裹挾著一絲邪氣，好似能看穿一切。

但最令許湉湉驚訝的是，托著他精致眉眼的是一張燦若桃花的臉。

他臉上的痘痘小了不止兩圈，若用上遮瑕，能遮個七七八八。

“你好了？”許湉湉驚喜道。

白存洲矜貴地點點頭，他把面具交到許湉湉手上：“半月之內，能讓它完全消失嗎？”

他有一件事必須去辦，帶著面具，無異于鶴立雞群，無法隱匿。

而他臉上的疙瘩，也同樣與眾不同。

許湉湉蹙眉：“我盡力。”

“以那紅玉為禮。”白存洲淡淡補充。

許湉湉眼前一亮：“我保證！”

“就算消不下去，我也幫你遮的嚴嚴實實，看不出分毫！”

遮瑕神術，她駕輕就熟！

白存洲卻并未開心，只留下一個冷冽的側顏。

呵！貪財的小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