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雖然無法控制飛行軌跡，卻能在翻滾中保持另樣的平衡。

要撞擊地面時，云憶總能用腳著地。

遇到障礙物又總能借力避開。

這期間初至只需要靜靜縮在他的懷里就行了，從未體會過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也許真能活下去了！

“前方兩里有兩排房子，測算我們會從十米左右過去，等會我拋你過去?！痹茟浱幵诟咚龠\算中。

初至驚訝道：“看得見？”

云憶道：“勉強可以。”

“要拋？”

“只能拋，準(zhǔn)備好沒有，快到了?！?

“等一下，那你呢？”

“我可以尋找下一個著落點?！?

初至沉默不語。

兩里距離不過十余秒時間，當(dāng)云憶調(diào)速好身形準(zhǔn)備要拋之際，初至忽然主動抱住。

“不用了，一個人活心太累，還是一起飛吧。”

機會稍縱即逝，狂風(fēng)推著兩人將那兩排房子甩在身后。

不過很快云憶視角里看到了一片壓彎了腰的密林，幾次地上借力沖進了林中。

躲過十余棵樹后終是避不開越來越密的大樹，被橫枝打亂重心，一路撞出百米才摔落進泥草中，初至除了臉上被凌亂的枝椏刮出數(shù)道血痕外再沒有其它傷處，所有沉重的撞擊都被云憶給承受下來。

一直背在身上的背包早就被劃破，現(xiàn)金撒的到處都是。

不過對金錢沒有概念的云憶一點不心疼。

“沒事吧？”

“沒事，我很好?！?

云憶站起來拍拍身體，笑呵呵的，入林后風(fēng)力便開始減弱，數(shù)下撞擊只是第一次最重，讓后背鋼板變形，凹了一大塊，沒有給里面的精密硬件造成影響，不過黑暗的林子和厚實外衣遮住了嚴重變形的后背，咋看上去真如同沒事人一樣。

大樹被狂風(fēng)壓彎了枝葉，遮住了上空縫隙，原本就昏暗的天色讓林中漆黑一片。

能從暴風(fēng)中逃脫生天，初至慶幸不已，一時沒有多想云憶受到沉重撞擊怎么會沒事的原因，笑道：“人們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們算不算大難不死？”

云憶道：“應(yīng)該算吧?！?

初至嗔道：“什么叫應(yīng)該算，就是大難不死，算了，想你也不明白，唉，這里真黑。”

話音剛落，林外不知什么東西撞進了林子，接連撞斷兩棵大樹，一路翻滾。

初至瞪大眼睛張望也看不清楚，等動靜小下來，下意識問道：“是什么？”

云憶看過去，確認：“是輛很大的車?！?

“難怪這么大動靜……你看的見？”初至心電急轉(zhuǎn)，想起風(fēng)中情景，許多疑惑浮上心頭，警惕心起。

“樹太多，大概看到些輪廓?！?

“……”初至問道：“為什么有人要抓你？”

“他是個騙子?！痹茟洀膩砭蜎]分析過原因，目前的他也不會從根源尋找答案，整個程序和邏輯都屬于應(yīng)激反應(yīng)，說白了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實時處理模式。

“他是誰？”

“李家豪?！?

“李家豪又是誰？”

“李家豪就是李家豪，他叫李家豪?！?

又有初次見云憶時的感覺，初至定定看著云憶，黑夜中只有模糊的影子，就是雙眼亮晶晶的，很純的一雙眼睛，她輕聲問道：“他是做什么的？”

“東州特別行動組?！痹茟涍€記得那個證件。

初至并不知道東州特別行動組意味著什么，“為什么抓你？”

“他是個騙子?！?

兩人話題又繞了回去，初至抿抿嘴：“能說說他的事嗎？”

“可以的。”

云憶便從李家豪第一次出現(xiàn)開始說起，李家豪說過的話在他的述說中一字不差的調(diào)取復(fù)述。

初至聽完后心里更加疑惑，很顯然那個叫什么李家豪的發(fā)現(xiàn)了云憶的特別處，而事實上真的很特別。

以前只當(dāng)過客，并沒有追思朔源，此時回想相遇種種，初至心中疑竇大起，試探道：“聽說過東州的基因再造實驗室嗎？”

云憶：“沒有。”

“我是從那逃出來的?！背踔寥砭o繃靠近，兩人近在咫尺，目光對視：“你呢，你從哪里來？”

云憶：“我是爸爸媽媽造出來的?！?

話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初至顯然誤解了什么，臉?biāo)⒌募t了，“呸，流氓?！?

云憶：“……我不是?！?

林中太黑，初至實在看不清云憶神色，分辨不出話里真假，話題一轉(zhuǎn)：“我們?nèi)タ纯茨禽v車?！?

此時云憶體內(nèi)數(shù)據(jù)暢快不已，只覺得和初至在一起是件最美妙的事，不疑有它快樂答道：“好的?！?

“你帶路?！?

兩人一前一后在林中前行，很快就到了翻滾進林中的大車前。

大車車體里散發(fā)著微微的黃光，照亮了周圍。

看到大車的那一刻，初至驚訝道：“高能電子車?！?

作為外骨骼機鎧的后勤車輛之一，眼前的這輛明顯是最大型號系列，可以供十臺外骨骼機鎧充能，滿荷能量的高能電子車可以讓外骨骼機鎧在野外作戰(zhàn)時間達到一年之久，其最先的制造的主要用途用于流放地的物資探索上，后來因為流民極為不友好，看見這種車就像蒼蠅見到蛋糕，就為了里面的可控核聚變能源，想方設(shè)法都要劫掠，還引發(fā)過當(dāng)年赫赫有名的流民叛亂事件，也因為那次事件導(dǎo)致流放區(qū)成了東州棄之可惜食之無味的骨頭。

后來大型高能電子車不是特殊事件便很少出現(xiàn)在大眾眼前了。

初至不明白江城為什么會出現(xiàn)高能電子車。

恰好輪胎在地正立的高能電子車撞毀的很嚴重，長長的后箱體成了V型，里面電花閃閃，脫落破損的零件到處都是，一片狼藉，不過十個外骨骼機鎧位全是空的。

“零一小組，呼叫零一小組，你們那邊什么情況……”

垂吊搖晃的通訊器傳出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

“我們要回應(yīng)嗎？”通訊器就在兩人眼前晃蕩，云憶問道。

“你覺得呢？”初至反問。

“他們可能需要幫助。”

初至笑道：“也是?！鄙锨白プ⊥ㄓ嵠鳎拔?，你們是誰？”

靜音十秒，通訊器里換了個聲音：“你又是誰？”

初至促狹心起，嗓子一捏，小姑娘聲音：“我是個小姑娘，你是大灰狼嗎？”

通訊器：“……車里的人呢？”

初至：“可能都到天上去了吧?！?

通訊器：“你怎么在車里？”

初至：“真笨，當(dāng)然是躲風(fēng)暴?！?

通訊器：“請你不要動車內(nèi)東西，也不要離開，我們馬上派人過去?！?

初至：“現(xiàn)在嗎？”

通訊器：“……風(fēng)暴停后?！?

初至：“我才不聽你們的呢，都不說你們是誰。”

通訊器：“不好意思，忘記說，我們是好人，專門懲治壞人的好人，好孩子要聽話，乖?！?

初至：“可我是個壞孩子啊，嘻嘻。”

通訊器：“……”

不等對方反應(yīng)，直接關(guān)了通訊器，瞥見云憶瞪著眼睛看自己，初至笑道：“他們是壞人，我逗他們玩呢?！?

原以為這么說云憶會問你怎么知道是壞人的，結(jié)果聽到的卻是：“不要理壞人。”

“就這么相信我？”

“嗯?！?

“為什么？”

“我愛你呀?！?

云憶自然微笑，能讓自己感到開心的人說的自然都是對的。

初至愕然，“你確定是愛我？”

云憶點頭：“確定?！?

語氣自然，態(tài)度認真，仿佛在說一件天經(jīng)地義的事。

可為什么會有奇怪的感覺，不是愛的感覺，而偏偏又能感受到對方對“愛”的執(zhí)著。

也許是我不懂愛……

初至笑了笑，臉部變化，十幾秒后恢復(fù)了以前的容貌，又成了那個清婉淑雅的鋼琴女孩。

“我還是喜歡原來的樣子。”她如是說，微笑著，“你也恢復(fù)原來的模樣好不好？”

云憶使勁點頭，容貌也開始變化。

和初至的變化不同，初至是整個臉部細微的挪動，像極柔和的水面變化。

云憶則要粗獷的多，皮膚之下無數(shù)個小點伸縮，原本撐起來的小點縮回去，又有其它的小點伸起來，細觀之下是種直上直下的點狀變化，只是這些點數(shù)量繁多，才形成整體上的改變。

初至震驚莫名。

目不轉(zhuǎn)睛的她可以看出，兩人雖然都能改變?nèi)菝?，卻屬于不同的改變模式。

她一把抓住云憶的手，沒有溫度，仔細再看，愣道：“仿生皮膚？”

這一句便觸及到云若華的警告：不要讓人知道你的與眾不同。

云憶保持了沉默。

初至推起云憶衣袖，看到了云憶自己連接的粗糙接縫，她愣了好久才說道：“你是機器人？”

云憶垂下頭：“我是人，媽媽說我就是人?！?

初至已然說不出話來，難怪有個年輕的不像話的媽媽，難怪能和外骨骼機鎧相抗，難怪那個叫李家豪的男人要抓他。

終于明白了。

云憶就是一個有自主思維的機器人，機器生命。

以前種種幼稚的行為又說明他還是一個如同白紙一樣的機器生命。

初至生起淡淡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