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雅間里,除了蘇子羨外,在他對面還有一位容姨親自請上去的人。
蕭小王爺的一舉一動陳姝姝都看在眼里,紅綢間,他勾起窈窈姑娘下巴的一幕,他下令將人趕出去的一幕,他攬著窈窈姑娘的腰枝消失在紅綢間的一幕,都如同一根根刺刺進她的心里,痛得她無法呼吸。
自從十歲初遇開始,她思慕了小王爺六年,六年的時光于一個女子而言,那是整個人生里最美好的年華。
為了他,她不惜丟棄世家貴女的面子女扮男裝來三月閣看他一眼,哪怕一眼已足夠自己回味許久。為了這一眼,她與蘇子羨胡扯,不顧世家門面,為了這一眼,她接受容姨的邀請,為了這一眼,她幾乎快要痛死。
可是小王爺呢!他看她,眼里除了嫌惡就是嫌惡。她不懂,小王爺為何要如此瞧她。
在小王爺攔腰將窈窈姑娘抱起的瞬間,她的心幾乎都停了跳動,她也不懂,世間男子千萬,各有風華,她為何就只瞧上了一個不可能的。
“陳小姐的心思,我是懂的,有些話本來不該我說,但是作為風月場里的過來人,我不得不舔著臉勸慰兩句?!?
風月一事,她或許不知,但是容姨自是懂得愛而不得的心酸。情本是甜的,但錯了的情卻是比黃連還苦。
“世人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但最是難以琢磨的,還是那些身居高位者的心思,容姨我都能一眼瞧出來小姐的心思,更何況是小王爺……”
是了,她對小王爺的心思,在今日之后就真的是路人皆知了。其實,容姨后面的話無需再說,她也清楚容姨要說什么。
她以為她是個有氣性的,但是小王爺厭惡的眼神比之清心丸還要奏效。她也曾見過一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用盡手段,雖然如愿以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是最后每每見到都是道不盡的厭惡和心酸。
最后,她或許是后悔的吧!
離開三月閣,容姨給她找了個很好的理由,還派來兩名侍女送她回府,一同到府上的還有兩匹她見都沒進過的錦緞,聽容姨說那是瀲滟流光錦,世間僅此兩匹。
有了這兩匹難得一見的錦緞,就算她今日去了三月閣,按照容姨所說,這檔子事就能輕描淡寫的翻過去,就算有人提及,也只會說她是個有心之人。
雖然她不懂容姨所為何意?
窈窈雙足落地的時候已經入夜,天空似是灑了一盞濃墨,墨上布滿了星星點點,有夜風拂過,隱隱的還帶著涼意。
她攏了攏不知何時落在自己身上的披帛,“小王爺在大庭廣眾之下將我帶走,就是為了來這里吹風嗎?”
“你們青樓女子不都是稱自己為奴家,或是妾身嗎?”蕭小王爺自顧找了塊石頭坐下,窈窈被噎了一下,也在他不遠處坐下,“那小王爺是喜歡聽我自稱奴家,還是妾身?”
蕭小王爺斂眸,“今年的杏花開得比往年都要好看?!甭曇衾镉行濄?,不知是夜風寒涼,還是過于寂寥。
誰也沒有回答誰的問題,窈窈只覺自己聽聞的小王爺與眼前人實在不大一樣,不過她沒忘記自己的身份,“我聽畫芷姐姐說過,常有些公子找她論詩,說的大多就是今年的杏花,不過,我們三月閣是去年八月份才建起來的,所以我們并不知往年里明京城的杏花是何模樣,故而……”
她仰著脖子想了想,“明京城是天子腳下,又是連朝最為貴氣的地方,想來,往年的杏花開得也是極好的,小王爺提起杏花來,是也要作幾首詩?”
蕭小王爺抬眸,望著遠方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窈窈所說,不過窈窈只當他聽見了,又繼續道,“若是小王爺想以花論詩,我倒是可以為你引見畫芷姐姐?!?
“畫芷……姐姐!”蕭小王爺回過味來。
窈窈一臉的天真,“是啊!就是三月閣里畫芷姐姐?!?
蕭小王爺抬頭望天,他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對這個女子有種莫名的沖動,“你的面具……”窈窈趕緊覆上自己的半片面具,有些磕巴,“我……我說了,我并非外面傳的……傳的那樣,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這半片……”
“很好看?!?
“你說什么?”
“本王說面具?!?
窈窈的手還覆在面具上,如果不是夜色的遮擋,一定可以見到她微紅的臉頰。
她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是何身份,眼前的男人不是她可以高攀的。
蕭小王爺只望著天,根本沒有在意到空氣中散發的別樣氣息,“往年里,明京城杏花依舊好看,但是讓本王覺得最好看,最難忘的,還是很多年前的那場花雨……”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和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說這些,他想了想,將這樣莫名的舉動歸結于他可憐這個女子,她見過無數的男人,卻沒見過明京城里的盛景。
是了,那場盛景,任誰見過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那是一場印在心里,刻在骨子里的曠世景觀。
就如同今日三月閣窈窈姑娘的一場空祭,震攝人心,只是窈窈姑娘的空祭是蠱惑,而他見過的那場盛景是恐懼。也許也正是因為這場空祭,他才會覺得他們是一類人,所以才想要與她說說話。
所以才會做出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出來。
窈窈只是望著虛空,細細的聽蕭小王爺講許多年前的明京城,聽到好奇之處也會插幾句話,問幾個問題。
今夜的蕭小王爺似乎很好說話,無論她問什么,都會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不僅如此,還有附加驚喜。
傳言蕭小王爺殺人如麻,又是個冷心冷性的冷血之人,故而如今已二十有二,房里連一個侍妾都沒有,經過此番事件,她只覺得傳言誤人。
“想離開三月閣嗎?”蕭小王爺冷不丁的一句話,讓窈窈很是受寵若驚,“不想。”她從沒忘記自己的身份。
已是身在福中,又何苦去沾染不該沾的東西。容姨總說情之一字最是害人,但是三月閣可以有欲,也可以無情也無愛。
況且,離開三月閣她又能去哪里。難道要去佐證自己被小王爺帶走的事實,進蕭王府為奴為婢,或者是供他無聊時的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