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師聽到這個問題，卻是吸了一口煙，然后長長地吐了出來。

“不能。”

這個基礎班的班主任，二十幾個學生正在他的手里從大專跳向本科線，他卻說不能。

“哦？您是這么覺得嗎？”

“改變命運？”齊老師搖頭笑了笑：“這么說太傲慢了。我們當老師的，只不過是他們命運中的一個角色罷了。”

“可是我們的責任不就是要把學生從不會教成會、從不好教成好嗎？教書育人不就是改變命運嗎！”

“哈哈哈！”齊老師笑了：“方老師，你知道什么是理想嗎？”

方老師吸著煙沒有說話，齊老師在春風中學有口皆碑，是很有德望的老教師，他靜靜的聽著。

齊老師說道：“理想呢，就是一個可以看做質點的木塊在光滑的水平面上做勻速運動，這時候給他一個力，速度這個向量就會改變。”

“現實呢，現實中有摩擦力、有空氣阻力、有風吹雨淋、有父母同學，你給他一個力，他會改變嗎？也許只不過是做無用功，也許他因此改變了又因為各種其他力又抵消了。你的付出呢？全變成熱量，逸散了！”

“那齊老師你？”方老師奇怪，既然齊老師是如此悲觀的態度，又為什么在基礎班教得那么好呢？而且齊老師做了二十多年的老師，許多學生在他執教之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蛻變，在誰看來這都是學生們命運的一個轉折點。

齊老師點了點煙灰，說道：“雖然我不抱什么希望，但有一份光發一份熱嘛！盡人事聽天命，其實很多孩子都達到了一個臨界點，就像核外電子，他們的能級接近躍遷，就差一個契機，這時我們給他一點能量，于是就發生較大的改變了，但老師不應該貪功的。”

“齊老師您可太謙虛了，很少有老師像您一樣能做到這一點。”說完，方老師吸了口煙，若有所思。

方老師過了會又問道：“我們班那個從您這來的同學，您還記得嗎？”

“陸佰嘛！還是我推薦去你班里的，努力穩重，表現不錯吧！”齊老師說道。

“他想要考北大您知道嗎？”方老師苦笑說道。

齊老師皺了皺眉：“我聽其他同學說過。”

“我教了八年，教過了快一千名學生，漸漸對一個學生成績的走向有了判斷，因為很準確所以很沮喪。”方老師卻突然轉換了話題。

齊老師默默聽著，并點了點頭。因為準確而沮喪，眼前的青年教師是個有抱負有理想的人，他不只想授課，還想做一個傳道人，想讓他的學生變得更好。

方老師繼續說道：“學習的壁壘堅固又隱秘，少有人能突破。這個同學不一樣，他有加速度，走在正路，層層突圍。用現在時興的年輕人的話說就是‘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齊老師笑了笑，說道：“有了內驅力和執行力，就算是拿到了一部分主動權，的確能改變現狀。”

“如果他高一就如此奮斗，他有希望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但現在......擔心他無法接受現實，然后再自暴自棄，那就太令人惋惜了。”

“人是很堅強的，而且即使最終目標沒有實現，仍然會收獲很多的。”齊老師反而安慰方老師。

方老師苦笑道：“我也知道，但是這個學生的眼神不一樣，就好像奮不顧身孤注一擲，我甚至覺得他的眼神里有些瘋狂。”

瘋狂這個詞用在這里非常嚴肅，方老師認為陸佰的精神狀態有些過于異常了，進而害怕會出現失控。

齊老師仔細想了想，有些認同他的話，說道：“看來你需要多多關注他的狀況及時引導，剛性太足，便有損韌性。對于這樣的學生，得用柔和的方式，減輕他的壓力。如果有什么特別的情況，咱倆可以一起探討，畢竟我也當過他的班主任。”

......

老師在討論學生，學生在討論愛情。

晚上放學回家的路上，喬英子和黃芷陶二人慢慢地走著。

街燈明亮，有的學生急匆匆的快步走過，也有女生結伴而行，還有從旁邊便利店買了烤雞皮，抹著濃稠的醬汁烤出香氣，吃雞皮又嫩又厚的口感。

喬英子忽然問道：“陶子，喜歡一個人是種什么感覺？”在她們的身前，有一對男女同學并肩走著，越走越近。

黃芷陶想了想說道：“就是內心富足充實，能夠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回歸生命的本質，叔本華曾經說過，只有當獨自一個人的時候，才能......”

喬英子張口想糾正黃芷陶，她所說的不是喜歡一個人，而是喜歡一個人，然而看到黃芷陶靈動的眉眼和勾起的嘴角，便知道她在調笑自己。

喬英子惱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你對季楊楊的那種感覺！”

“你小點聲！”黃芷陶左右看看，見沒有人注意才放下心。

“怎么搞的是像做賊心虛。”喬英子繼續輸出。

黃芷陶反擊道：“難道你不更心虛，不然你為什么來問我，而不是問你自己的內心？”

喬英子心一慌，否認道：“我，我不懂啊才問你。”

黃芷陶不屑道：“那你去問陸佰吧！”

即使不在同一個班級，二人還是總在一起，陸佰的名字常被喬英子提起，黃芷陶自然明了好朋友的心意，面對她的調侃，喬英子總是紅著臉反駁，而黃芷陶也樂此不疲的反復提起。

喬英子臉一下子紅了，只是在黃色的街燈下不太明顯，她絆絆磕磕的說道：“你別胡說八道！”

黃芷陶說道：“你不問他問我也行，我還真知道什么是喜歡。”

喬英子抿了抿嘴說道：“你說！”

黃芷陶嘴角一彎，說道：“喜歡就是叫你出來喝奶茶你不出來，說你要給他上課，喜歡就是體育課想著和他打網球，喜歡就是期中考試故意考砸和他一個班級。”

喬英子紅得臉快要炸開，她連連反駁道：“不是這個，不是這個！”

黃芷陶摟住喬英子，摸了摸喬英子的臉蛋，笑道：“臉好熱呢，可是你雖然嘴上沒說，但做事可比我大膽多了！”

黃芷陶是個勇敢的人，她對季楊楊很有好感，便勇敢的和他靠近，但喬英子的行動仍讓她感到瘋狂。

黃芷陶說道：“什么是喜歡，你內心的感覺還能騙得了自己嗎？”

“不是我，是他。”喬英子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