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基因研究所，

黑暗的最底層。

廣闊的地下空洞內，有一臺體積巨大的維生裝置。

裝置的核心是一個躺在休眠倉內的枯朽老者。他狀如干尸，萎縮的肌體榨不出半滴油脂。但老者的意識在儀器的輔助下依舊活躍。

隨著休眠倉的指示燈頻頻閃爍，老者的話語傳出。沒有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在奧古斯托的個人終端中響起，

“……這樣啊，真是年少有為。勒尼，你把那個女人安排給零號吧。后續的實驗用不到她了。呵，打扮打扮，就當給咱們未來的王牌預支點獎勵…”

聲音頓了頓，繼續道，“明天就開啟計劃吧。把壹號和貳號都安排好。”

“是！所長！”奧古斯托回復。

通訊頻道靜默了下來。奧古斯托認真的別好“五級研究員”的身份卡，苦惱的揉了揉臉，強行擺出兇狠的姿態，大踏步走出了他的私人辦公室。

地下空洞，

老者的嘴角微微翹起。

[您在高興？]

“是啊，人類還沒有爛到根，不是嗎？”

……

……

“我回來了。”

趙子奕推開家門，寂靜的客廳回蕩著拖鞋踩地發出的動靜。

“我爸媽估計又出差了。明天再送你回家，夏蘿小姐。今晚先在我家休息一下吧。空房間還是蠻多的。”他從鞋柜拿出一雙拖鞋遞給夏蘿。

夏蘿就是那個被救下的女人。整潔干凈的她，與之前判若兩人。

一身精致的職場女秘裝扮勾勒妖嬈的曲線，再加上清冷美麗的相貌，讓人很難相信她是在從事受試者這項高危行業。憑這身段找工作，再拉夸也該是大戶人家的女傭吧。

不知道為什么，奧古斯托突然一臉嫌棄的把她塞給了趙子奕。仿佛多看一眼這個“拖累人類進步”的廢物都會臟了周圍的風景。

趙子奕的腦海閃過種種可能，困惑與警惕交替而過。他面色如常的對著夏蘿笑了笑，說道：“麻煩你坐沙發上等一等，我去整理一間客房出來。廚房應該有東西吃，餓了可以自己拿。”

夏蘿目送著趙子奕消失在二樓，目光環顧四周。嵌入墻壁的巨大屏幕，氣泡汩汩的觀賞魚缸，華麗炫目的垂頂吊燈，每一處細節都在昭示著少年家庭的富裕。

她的眼底閃過沒落，在客廳沙發的角落蜷縮成團，

楚楚可憐。

二樓過道，

陰影里的趙子奕注視著夏蘿的一舉一動，等她不再動作后才轉身離開。

……

夏蘿做了一個夢，

夢里，她掉進了一片無垠的血海。

睜開眼睛，便是洪峰如山的大浪。在滔天的巨浪面前，人類的生命如同螻蟻般脆弱，更何況她還是個弱女子。即便奮力掙扎，拼命踩水，夏蘿依舊抵不過溺亡的命運。

接著又是“死而復生”，夏蘿不知道這是在夢境之中。那冰冷刺骨的血水，無處借力的沉墜感，無法辨明方向的惶恐，鼻腔進水后呼吸道的刺痛和憋悶一齊施加在她的身上……

“不要！”

夏蘿在床上嘶吼著彈起。

她茫然失措的蜷縮在床上，身上穿著單薄的睡衣。被子早就不知道被她踢到哪里去了。

房門打開，

夏蘿看見一個漂亮女孩走了進來。

“阿姨，你醒啦。”女孩對她笑了一下，自我介紹道：“我叫趙牧柔，是我哥哥的妹妹。你的衣服是我哥哥叫我幫你換的，我哥哥可沒有對你動手腳哦。”

一句話三個“我哥哥”。夏蘿點點頭，又將頭埋在了膝蓋上，把原本想問的“你哥在哪”咽回了肚子。

“牧柔，早餐做好了。別打擾客人休息。”趙子奕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哎！”趙牧柔比了個耶，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夏蘿爬到床側去撿地上的被子，不經意間抬頭望向了窗外。

黑壓壓的烏云，陰沉的天光喚起了夏蘿噩夢般的回憶。那是泛濫的血海，細碎的骨肉，以及在其中痛苦掙扎的自己。

“啊！！”

“怎么了！”趙子奕猛地推開房門，一道倩影徑直撞進了他的懷里。

少年摟緊女人，銳利的視線掃視整個房間，但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他想要問問夏蘿怎么了，可懷里微微顫抖的身軀打消了他的念頭。

輕輕拍撫夏蘿的背部，趙子奕安慰道：“夏蘿，沒事了。這里不是研究所，以后都不用再去那里了。你自由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將女人橫抱起來，溫柔的放到床上蓋上被子。

“我去給你端碗粥。”趙子奕轉身準備離開，但被窩里伸出了一只手牽住了他。

他回頭看向夏蘿，夏蘿抬頭看向他。

空氣安靜了下來。女人水潤的瞳孔倒映著少年的樣貌，那是濃濃的依戀。趙子奕懷疑，只要他敢離開，下一秒，她就敢哭個通天徹地。

英雄救美？以身相許？

就離譜！

沒辦法，他只好倚著床沿坐下來。一只手揣進校服衣兜，在個人終端上按了幾下。

窗外厚重的烏云在神秘的力量下逐漸消散，一束束耀眼的陽光灑向大地。房間的隔音效果突然失效，室外喧囂熱鬧的鳥鳴犬吠喚醒了室內的生機。

“年久失修”的空調迅速運作，抬高室溫。就連原本冷色調的墻壁在隱藏在暗處的光源照耀下也染上淡淡的明黃。

房間的變化很細微，但飽受驚嚇的夏蘿對環境非常敏感。她不知道原因，只知道整個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變得讓人無比安心。

百思不得其解，夏蘿也不想得解。反正通通歸咎于眼前男人帶來的安全感就對了。

“我們聊聊天吧。”趙子奕說道。

[五級指令]

[請零號于今晚九時-抵達C-01實驗室]

[封鎖區通行權限已授予-時效47:59:44-]

隱蔽的薄片耳麥傳來指令。這是吸取了昨天的教訓，特地買來的貼紙式耳麥。

“唉，”

對視著滿眼期待，等待自己打開話題的夏蘿。趙子奕覺得早早就戴上耳麥是不是有些草率了。如果讓她聽見這些熟悉的指令，說不定就能露出些馬腳。

是的，趙子奕不信任夏蘿。

從他決定將她帶回家的那一刻，懷疑就不曾停歇過。他可是“零號”！整個“超基因研究所”有代號的不過寥寥三人。這個時候要是還覺得自己普通，那不是自欺欺人嗎。

巧合的發現了“紅蓮”的秘密，獲得了紅蓮的友誼和幫助？

趙子奕不信！

紅蓮這樣的超級人工智能不會將生命安全系在一個心思不明的人類身上。安排事故，“巧合”的送那個人類輪回才是它應該做的事。

這次也是，

救下一個女人，立馬就像牛皮膏藥一樣貼上來。重點是，女人還擁有著遠超平均值的身材樣貌。真把他趙子奕當成下半身思考的配種獸了嗎？

夏蘿要是沒做過基因調試，他今晚就把趙牧柔抱到床上，坐等老爸回來打死他！

咳咳，

清了清嗓子，趙子奕組織語言，開口試探道，“你，”

“我可以留在你身邊嗎？”夏蘿打斷了他的話頭，動人的眼眸水波流轉。見少年愣神，她直接掀開被子鉆進了趙子奕的懷里。

好家伙，完全不掩飾的嗎？你個姑娘家家，真要是不含其他意圖，這么倒貼我可真的要收下了啊！

懷中一片溫軟滑膩，趙子奕在心中瘋狂吐槽。

砰！

“你們在干什么！！！”

一腳踹飛房門的趙牧柔震驚的看著床上摟在一起的男女！

她一把拉開夏蘿，卷起被子裹住外泄的春光。然后擋在趙子奕身前，對著他怒目而視。憤怒的質問道：

“哥哥你怎么這么不懂事，這個老阿姨明顯別有意圖！你怎么能放任她走進家門呢！”

干得好啊，牧柔！一番操作既守住了你哥的貞操，又點明了女人的心機暗藏。

雖然出了點意外，妹妹以為的心機婊跟他以為的不太一樣。但她的質問確實是趙子奕想要套的話。

趙子奕迫切的想要知道夏蘿的反應。他左右探頭，試圖越過趙牧柔的阻攔觀察夏蘿的微表情。

啪嘰！

趙牧柔兩只手啪的砸在趙子奕的臉上，將他亂晃的腦袋禁錮住。

兄妹二人終于對上了視線，妹妹認真道：“好哥哥！她不行的！她太老了！她…咿呀…”

趙子奕一把環住趙牧柔的腰，把她摟到懷里。視線終于沒了遮擋，落在了夏蘿那混雜著震驚，鼓勵，還有失落的面部表情上。

這是什么意思？他分析不出來啊。

就在這時，懷里的妹妹輕輕掙脫，紅著臉喃喃細語道：“好哥哥，我…我也是不行的…”

說完她便奪門而逃了。

啊這！？

趙子奕就是個傻子，也該知道這倆蠢女人是誤解了什么。他尷尬的對夏蘿解釋：“我們只是正常的兄妹關系。”

說完便去追趙牧柔了。

……

……

星港二十中學

趙子奕臉上頂著個巴掌印子在辦公室掃地。

“唉，”

這做哥哥的吶，有時候不去嘗試一下大痹兜子糊臉，都不知道自家妹妹的手勁有多大。

噗嗤……

英語老師徐菲捂著嘴極力憋笑。趙子奕就假裝聽不見，今天上學路上，他早就被嘲笑慣了。

至少，自己好說歹說最后還是讓趙牧柔相信自己對她沒興趣……以挨打為代價。

“趙子奕，”班主任楊陽招呼他過去，“你今晚提前兩小時，帶你班長認認路。”

“班長？卯茆茆？”趙子奕想起了之前看過的“適格者”名單，對著班主任楊陽抬起了一根手指。

班主任微微頷首，算是承認了。

“唉，”

原諒我，班長大人。

趙子奕繼續低頭掃地，一遍又一遍。

……

另一邊，

實驗樓五樓，

一隊五人編制的學校警衛正在謹慎突進。他們手持絕不是保安這一職業應該配備的重型鐳射槍，呈戰術隊形包圍了505室。

“獵人小隊已就位，隨時準備突破。”

[不留活口]

“收到！”

……

“趙子奕，班主任叫我干什么？為什么要往外走？”卯茆茆跟著趙子奕往教學樓外走去。

她警惕的保持著距離。班里同學們對趙子奕的評價可謂是無惡不作。一開始她是不信的，但現在突然找借口約她出來很難不讓人起疑心。

“夠了，有什么話就在這里說吧！”班長停下腳步，打定主意不再跟著趙子奕走。

“唉，”

趙子奕嘆了一口氣。心里還是很欣慰的，“還好你不是百依百順的傻*”

班長皺了皺眉，“你罵我？”

“呵呵，我怎么敢呢。我在夸你冰雪聰明呢，”趙子奕瞇著眼狡辯，“只不過你沒聽出來。”

“油嘴滑舌！沒事的話我要回去了！”班長不想跟他繼續糾纏，轉身就走。

“五級指令。”

班長腳步頓了一下，但沒有停下。

“今晚放學跟我走。”趙子奕面無表情，補充道：“放我鴿子也沒關系。”

他在原地駐足良久，目送卯茆茆進入教學樓，呵退墻角尾隨的同學。

她將來一定會對我恨之入骨吧。

“嘛，接下來要干什么呢？”

現在回班肯定又要看一群蠢狗汪汪亂叫：班里最拉跨的盧瑟妄想攀上美麗大方的高嶺之花？不能允許！

趙子奕用屁股思考都能猜到自己的課桌馬上要變成什么樣子。估摸著明天又要找班主任領一套新書了。

“呵，”

一群可憐蟲。

他緩步走向實驗樓。反正“紅蓮”說他不會出現在監控上。能大搖大擺，干嘛要小心翼翼去鉆游泳池旁的小草叢呢？

……

[奕，不要去]

“為什么？那個女孩昨天不是沒殺我嗎。”

[今晚的實驗要保持最好的狀態，第一次基因調試關系到你未來的上限。如果再經歷一次基因魅惑，有幾率會造成隱性損傷]

“那我在納米修復倉多躺一會不就行了。反正每次實驗都得躺上一回。”

趙子奕來到實驗樓前。

[那個人類很危險，有極大的可能會有攻擊傾向。你不能冒險…]

“你不懂人心。”

趙子奕摘下了耳麥，對著監控器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她是星際開發局的吧。你不想我跟她接觸？

紅蓮，你知道嗎。人類這種東西啊，最大的優點就是無止境的好奇與野心。所以我們才會在短短幾千年開拓出如此廣袤的疆域，才能讓無數強大的文明匍匐在我們腳下。

現在我只是想認識認識這位星際開發局的大佬。多個朋友多條路，不是嗎？”

趙子奕開始爬樓梯，紅蓮也沒有再勸阻，耳邊只有靴子跟地面接觸的聲音。

攥著鑰匙的手析出點點汗珠，他顯然沒有明面上那么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