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的最后一絲余暉即將散盡，空氣變得黏膩又渾濁，今晚注定是個危險的夜晚。

蘇十七和胖子一前一后快步走在路上，按現在的速度，他們不出二十分鐘就能趕到燈塔。

兩人身上都穿著借來的大白布罩，直到開口跟人租借時，蘇十七才知道這個叫隔離服。

看起來只是一塊大白布，其實暗藏玄機。

平時可以卡在兩邊肩膀上當披風，在戶外能拉成頭蓬一樣罩住全身，空氣污染再加劇時，兜帽向下拉可以變成頭套，或者領子處堆積的圍巾部分向上拉會變成面罩。

它由最輕便的防輻射布料制成，可以將一定程度的污染隔絕在外，實用性遠超廢墟人平時自制的油布十多倍。

神使們的服裝也是同樣材質，不過設計上更加復雜一些，而且他們會戴白色手套，眼球也貼上灰白色美瞳。

將近天黑，路上的人已經非常少，大家都加緊速度往回趕，誰也不想晚上留在外面。

空氣中灰色的霧氣越來越多，一團一團游蕩在各處，靠著傳承的眼睛，蘇十七帶胖子避開了大部分輻射。

只是為什么走個路還扭扭捏捏的原因不能跟胖子說，所以一路上他都在忍受著后面罵罵咧咧的質疑。

“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嗎？在這么下去我們會被人舉報吃紅傘蘑菇的！”

“還有，明天去不行嗎？一定要趕著現在嗎？晚上很危險你又不是不知道！”

“蘇十七你怎么不說話？幾個意思？信不信我揍你啊！”

“真不說話是吧？下午的事你還沒跟我說清楚，我在外面可是等了好幾個小時！”

確實，整個下午都是時野在身邊，后來又跟學長吃飯，蘇十七完全忘記了胖子還在外面。

或者說，他沒料到胖子會在大岡加附近生生散布一個下午。

他沒為自己解釋，找了個借口說：“取介質是一個非常累的過程，我也是剛剛才恢復。”

胖子一聽表情變得嚴肅：“我要是她就趁機處理你。”

同時他又自言自語地嘀咕著：“為什么沒有呢，這不對啊。”

“我都說了，她沒有惡意。”

蘇十七懶得再理胖子，趁到達燈塔還有一小段距離，抬手點開芯片屏幕翻看。

確認少爺還沒來消息，他翻進了廢墟學員的群聊里。

眾人大概是剛剛吃完飯，沒什么事做，所以熱鬧非凡。

他們在議論著學院公告欄上一個個出現的候選人名字。

正好有學員剛看過回來，將記下的幾個一一報給大家，說一個，分析一個。

蘇十七認出了他，正是今天早上在大禮堂里，坐得離他不遠的那個叫裴鸚的人。

另一個熟悉的何澤榮正好也在，還有跟何澤榮一個寢室的涂聞山，三個人聊得最興奮。

裴鸚：“下一個人你們絕對想不到，我看到他的名字時都震驚了！”

一條條“是誰”刷滿屏幕。

裴鸚賣半天關子后，發出三個字：“蘇千吉。”

“蘇千吉？誰啊？”大家都不太記得這個名字。

“胖子啊。”何澤榮跳出來說。

一提是胖子，聊天窗口瞬間熱鬧翻倍。?

涂聞山：“那個胖子？他哪來的自信？”

其他人跟著說：“不是嘲笑身材，但報到日那天他的表現大家有目共睹，除了逞能好像沒什么能力，神官應該不會選他。”

還有人說：“他好像不在這個群里，那我就直接說吧，等我們升到二年級的時候他說不準還要再去讀一年級，他真的挺廢的。”

蘇十七看到眉頭緊皺，走路也慢了一拍，后背忽感踏實，胖子扎實地撞了上來。

“不會走路嗎？！你在看什么鬼？”

不能讓他看到，蘇十七向前跨出一大步，表現得非常介意地說：“我在討論這次調查任務，有情況再告訴你。”

“有病。”胖子撇撇嘴拉開了距離。

芯片屏幕里的討論還在繼續，大家損了一頓胖子后讓裴鸚繼續說下一個。

其他候選人基本都是中心洲人，高年級居多。

相比較起來，最不可能的就是胖子，所以大家的議論又回到了他身上。

就連何澤榮也認同：“如果我是神官，寧愿選胖子的哥哥也不會選他。”

裴鸚說：“你說對了，我還真在最后面看到了胖子他哥的名字。”

眾人嘩然，沒有人想到兩兄弟都會參加，大家印象中胖子一直對他哥哥呼來喝去的，怎么會讓他也報名？

“雖然我也覺得神官會更看重胖子他哥哥，但是還有那么多中心洲人，他哥哥也不可能有機會。”

“要說癡心妄想，這兩兄弟還真是一家人。”

“是啊，他那個樣子，我一拳就能干倒，怎么可能做守護者，讓神女守護他嗎？”

“廢墟人就不要妄想著參加那種候選了，又沒錢，能力又差，報名也是自取其辱。”

涂聞山冒出來說：“那家伙現在住的地方都沒有，還有心思報名呢？”

“我聽說那晚就是你主張把他丟出去的。”

“不丟等著他咬我？”涂聞山說，“我倒也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就是打心底覺得他這是在給我們廢墟人丟臉。”

蘇十七看得又好氣又好笑，這些人，窮到尊嚴都沒有了嗎？

恰好屏幕上彈出學長的信息，他退出群聊點開彈窗，里面寫道：

“我將學院所有人員的名單發了過來，也許對你有用，不要外泄。”

信息最下方有個接收附件的按鈕，點下后，里面彈出一張表格。

蘇十七看了一眼，里面有所有教職工和學員的職位信息，個人信息等。

有這樣的東西，給原身監考的考官也就可以圈出一個范圍。

蘇十七先大概標記幾個，默默記下來，等有時間再去慢慢接觸。

關掉屏幕，他表情嚴肅地審視著面前的世界，再次加快了腳步。

……

到達燈塔時，天空已經被漆黑籠罩，空氣變得渾濁難聞，隔著隔離服也有些受不了。

胖子已經把全身裹緊，面對眼前的懸崖和灌木顯得急躁不安。

“這么大一片地方怎么查？”

蘇十七保持與燈塔五十米左右的位置，從一棵灌木轉到另一顆灌木，眼睛盯著燈塔。

到達第三株灌木時，他停下腳步，貓著腰看了一會，說：“那個人就是現在這里對我和尸體開槍。”

胖子蹲下去仔仔細細翻找一遍，在他看來與其他人工灌木沒有什么不同。

“你怎么知道的？”

“當時射偏的子彈在我手里，能夠裝得下它的槍是口徑18毫米的‘救贖’，射程可達到60米，射擊者肯定會盡可能拉遠距離，并且尋找掩體。”

蘇十七也蹲下身查看，灌木最近被修剪過，應該是井全在這里發現了什么線索，提走后將痕跡也清除了。

不過也就說明，射擊者當時確實就在這里。

而且，站著這里可以看到蘇十七與藤蔓搏斗的懸崖，如果他待得夠久，肯定目睹到了全部過程。

那晚本來應該被一并拖到懸崖下去的，但是蘇十七在丟失一小段記憶后成功返回到地面，并且再無危險。

如果找到那個人或許可以問問當時的具體情況。

想著，他起身后退幾步，看到胖子正一動不動地趴在幾片葉子前面。

“是發現什么了嗎？”

“那當然，什么都逃不出我的眼睛。”

胖子轉過身，手機掐著半片綠色葉子，仔細看上面有一些黑色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