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出席舞的葬禮。

舞下葬那天，我在醫院。

接連幾個晚上，我在黑暗中睜著眼睛，回想著舞每一分神情，回憶她的睫毛和小小的嘴唇。直到一陣痛感傳來。

我用力捶打自己發痛的部位，嘔吐的同時，感覺到一股心安。

“不是心臟方面的事嗎？”我忍不住將手放在胸口上，用力壓了壓。

醫生的聲音平靜而冷淡：“從心電圖和CT來看，你的心臟很健康。”

“那為什么……”

“可能是慢性胃炎，胃液回流導致的燒心，需要轉到其他科室檢查一下嗎？”

“不必了。”我起身，走出醫院。

第2天，我握緊手中的白薔薇，按響清浦家的門鈴。

一身黑衣的清浦剎那探出身子，見到是我，將門打開。

清浦剎那面無表情，酒紅色的眼眸中蘊含著哀切。

我一語不發，將花遞給她。

“請進。”清浦剎那的聲音很小。

我跟在她身后，突然開口：“你在怪我昨天沒有出席嗎？”

“……”清浦剎那停下，將白薔薇插在供奉著舞的黑白照片前。“不會，我很感謝您能上門。”

“能讓我上前祭拜嗎？”我問。

“請。”清浦剎那低下頭，微微朝我彎腰，便繞過我，走到后方。

我上前，點了香，盤腿坐下。看著眼前的舞。

即使是黑白的，也能感受到她笑容中的恬靜。

原來舞也會有這樣的神情。

我聽到了背后剎那的小聲抽泣，我面無表情。

我這時才發現，當舞死了，我才真正愛上她。

……

我站起身。

清浦剎那小聲詢問：“您是要走了嗎？”

“為什么要對我使用敬語呢，剎那？”我這時才發覺。

清浦剎那低著頭，“您是媽媽的男朋友。”

我抿了抿嘴。

“送送我吧。”我說。

“是。”清浦剎那微微彎腰。

在我住所那條小巷前，我見到了世界。

“世界？”

世界看見我身邊的清浦剎那，眼中有些驚訝，又扭頭看我，“阿誠。”

我的清浦剎那說“等我一下”，走到世界面前。

“阿誠，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想你……”世界抬起頭，擠出一個笑，“我們和好吧。”

我沉默。“……”

世界的笑容僵硬，漸漸消失。

“……”

“……”

“對不起。”我說，“我不能答應。”

“為什么？！”接連不斷的眼淚從世界臉上滾落，“明明一開始是你向我告白的！”

我遲疑了。

身為兄妹的我們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否則只會增加彼此的痛苦。在世界以后的人生里，她只剩下她媽媽，如果讓她知道，她媽媽正是她最看不起的第三者，世界一定會崩潰。

我絕不能告訴世界真相。

“因為我和剎那在一起了。”

說完，我抓過旁邊安靜的剎那。俯下身，吻住了她。

剎那沒有拒絕，我抱著她，嬌小的她。

驀然間，一種我不理解的模糊感覺出現在我和她中間，又很快消失。我拼命追尋，探索，吞咽剎那的涎液。

我聽到世界扭曲尖銳的叫聲：“你這個混蛋——！！！”

……

剎那倒在木質地板上。木頭地板上一個紋理構成的小小的笑臉在她面無表情的臉邊。

我伸手遮住她的眼睛，讓她側過臉擋住那個笑臉，在她右側嘴角輕輕落下一吻。

我現在才明白剎那眼神中蘊涵的哀切。

舞的身體在這一刻轉化成了剎那。

深綠色頭發，酒紅色眼睛的剎那，讓我又一次找到了在舞懷里的寧靜。

我覺得自己獲得了救贖，又同時陷入無止境的迷茫。

對于這殘酷的世界，我無可奈何。

窗外月光皎潔。

妖艷鮮紅的血液流淌過雪原，染紅雪一樣的月色。

第2天，剎那什么也沒說。

一切都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我的心情漸漸平靜，去清浦家越來越密切。

我和剎那保持這樣的關系，過了兩個星期。

剎那月光一樣潔白的臉，沒有多余的表情，靜靜地待在我身邊。

我又找回了那種感動，在她身上重新喚起熱情。

我抱著剎那，體型嬌小的剎那，“舞……剎那，謝謝你。”

她淡淡的眉毛皺起，小小的嘴唇呈現出反咬合。突然笑了。

很少見的笑。

我也笑了。

“誠君。你終于笑了。我想，媽媽知道的話，一定會為此開心的。我終于放心了……”

她主動低下頭，親吻我。

她在我懷里，我伸出一只手，輕輕挑起她的下巴，讓剎那的臉轉過去不與我對視。

那一天，清晨。

我醒來，發現我的身邊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