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三周的周六下午，全鄉教師集中到舊莊鄉政府會議室開1981至1982學年度總結大會。聽說第一周就應該開，為迎接檢查延遲兩周。

立新小學離鄉所在地大約十公里。多數老師沒有自行車，需要步行前往。李牧就沒有自行車，又不好意思求別人帶著。所以，下第三節課，學生放學他就先走了。因為他年輕，走得又快，兩個點左右就要到了。這時，他們學校騎自行車的老師也陸續追了上來。

開會時間是下午一點半，大多數老師一點左右就到了。時令是九月初，北方的夏末時節真是天高氣爽，溫度適宜。有的女教師穿著漂亮的裙子，但畢竟是少數。老師們坐在鄉政府的會議室抽著紙煙，仨一堆倆一伙兒的聊著沒有邊際的話。因為學生多，教師自然也就多了，滿滿的一會場，大約500人左右。

會場內煙霧繚繞，聲音嘈雜，如果不是頭對頭，說話聲你根本聽不到。一點半到了，與會的領導走到了臺前，會場里的喧鬧聲頓時降了下來。三把手孫野副校長主持會議。只見年輕的孫校長清了清嗓子，用右手梳了一下他那帥氣的奔式發型，然后很正的宣布：“舊莊鄉小學教育系統1981至1982學年度總結大會現在開始。首先由舊莊鄉中心小學副校長董見路同志公布上學期各年級統考前四名的班級以及班主任名單，然后頒獎。”李牧所在的立新小學有一個班第一名，班主任就是李牧爸爸提到的佟麗艷老師。還有兩個第二名和一個第四名的班級。頒獎過后進行第二項，有請鄉教育助理蘇見禮講話。蘇助理個頭挺高，鼻梁也高，牙也很大。說到激動處，站了起來，用手在眼前比劃著說：“有些教師，梳個大背頭，留著小耍胡，穿個喇叭褲，一點兒教師形象都沒有。要求八點上班兒，他七點五十都沒到校。這樣的教師，公派的調離原學校，民辦的必須回家。嚇得在場的多數老師不敢出聲，也有的人在下面小聲說：“回家就回家，誰還愿意干咋的？”李牧暗自慶幸——他還沒長出胡子。對于民辦教師被拿回家的事兒，就像一般人家偶爾吃一頓白米飯一樣。老師也不在乎，民辦教師和農民也沒啥區別，就是掙分兒清閑些。確實，教師的待遇太低了。有點兒門路的都到小隊或大隊干點兒差事。

大會進行第三項，由一把手楊樹良校長總結上年度工作，布置新學年工作。楊校長中等身材，身體很健康，肚子明顯凸出來。在談到提高教學質量時，楊校長說：“要想提高教學質量，你就得下工夫。用家常話講，就得像老太太燉茄子——頂架搥。一遍不行就講兩遍，兩遍不行就講三遍，早晚都能把學生教會。”說得老師們都笑了。最后，楊校長說：“誰干得好，誰干得不好，我們都知道；誰好好干，誰不好好干，我們也知道，老百姓也知道。楊校長談笑中帶著嚴肅的講話博得了全場的熱烈掌聲。最后，楊校長說：“希望老師們好好工作，讓學生滿意，讓家長滿意，讓社會滿意，讓組織放心。”會議將近四點半點鐘結束。

回家的路上，有些老師看到路邊兒小販子的水果，走過去打聽打聽價格，不好意思的走了。飯店也在這個時候把香味飄散出來，不知道別人，李牧的肚子是開始叫起來了。沒辦法，兜里真沒錢啊。

傍晚，李牧躺在炕上，眼前總是閃現出領獎臺上的那些人。他心想：那個領獎臺上什么時候能有我的身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