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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豪軼聞

——《國際歌》作者歐仁·鮑狄埃

歐仁·鮑狄埃(Eugène Pottier)

歐仁·鮑狄埃(1816—1887)生于巴黎一個工人家庭,13歲開始在父親的包裝作坊里當學徒。他從小喜歡貝朗瑞等人的民眾歌謠,自學詩律,常去工人聚集的“飲酒詩社”詠唱自己的作品。1830年7月,巴黎民眾奮起推翻在法國復辟的波旁王朝,少年鮑狄埃在起義者進入盧浮宮時攀到高處,在槍彈的呼嘯聲中高唱他的革命歌謠《自由萬歲》。爾后,作為一個繪制印花布圖樣的技工,他相繼參加了1848年法國的二月革命、六月的巴黎工人起義,以及1851年12月抵抗路易·波拿巴政變的斗爭。他用詩歌宣傳巴貝夫和傅立葉等人的思想,鞭笞法國的資產階級。他憎恨剝削階級稱霸的本性,手中的筆像匕首,鋒芒直指歐洲“整個神圣同盟的中心——沙皇”,在聲援波蘭人民爭取民族獨立的英勇斗爭中做了長期的努力。

關于《國際歌》的作者歐仁·鮑狄埃,法國1871年后的一些野史中時有提及,但還是大文豪茹爾·瓦萊斯首先從詩歌創作角度評論他。1883年11月29日,瓦萊斯在其主編的《人民呼聲報》上撰寫《人民詩歌》一文,詳細分析了鮑狄埃的歌謠,指出他“是一個‘勞苦兄弟’,為貧窮者拓寬了視野,為人民詩歌開辟了新天地”。然而,也確如瓦萊斯在文中所說,鮑狄埃是一位“被埋沒的詩人”。他因參加巴黎公社當選為公社委員,被凡爾賽軍事法庭缺席判處死刑,在自己的祖國被衛道的文學史家們逐出正統詩苑。

20世紀,根據蘇聯學者瓦蘭汀·德米特里耶夫考證,人們得知,最先介紹詩人鮑狄埃的還不是他的同胞瓦萊斯,而是車爾尼雪夫斯基的一位密友——俄國詩人米哈伊洛夫。1858年,涅克拉索夫主辦的《當代人》雜志連載詩人米哈伊洛夫的《巴黎信札》,評述巴黎這座“啟蒙城”里的文藝沙龍,其中一封信首次向世人推出了歐仁·鮑狄埃的詠唱詩歌。早年,米哈伊洛夫曾系統翻譯過貝朗瑞的民主性歌謠。當時他旅居巴黎,在米紹迪耶爾街2號的“莫里哀旅館”下榻,有機會參加了《哲學與宗教》雜志總編輯弗沃蒂主持的文藝沙龍。他在《巴黎信札》中寫道:“沙龍的來賓中,有一個人連一行詩也不曾發表過。我指的是詠唱詩人鮑狄埃。他體格魁梧,淳樸善良,聲音溫厚,一雙黑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乍看上去,他不像是詩人,可他的許多歌謠非常富有詩意。我本想讓諸位讀者仔細欣賞他的作品,但卻沒有這種可能性,令人十分遺憾。不過,可以概略地說,這些詩的主題皆屬于傳統的法蘭西歌謠。”接著,米哈伊洛夫在他的信札里將鮑狄埃的詩與雨果和納鐸的作品相比較,強調前者別具風格,雖不時包含嘲笑,但充滿著對祖國的深沉愛戀。米哈伊洛夫還具體分析了鮑狄埃某日晚上吟唱的歌謠,寫道:

我記得其中一首描寫一幢住滿了人的大房子,從中二層的富戶居室到窮閣樓,全然一片混亂,破舊得都要倒塌了。詩人最后在疊句中疾呼:“該拆毀這幢舊房子了!”

俄國詩人尤其喜歡鮑狄埃那晚詠唱的最后一首歌謠,評論道:“然而,給我和所有在座聽眾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題為《雅克與瑪麗亞娜》的那首詩,它采用民歌風格,堪與貝朗瑞和彼埃爾·杜邦最優秀的歌謠媲美。詩中敘述雅克失去了情人瑪麗亞娜,落得孑然一身。他頹喪,痛苦,徒然地等待,焦急得無法再忍耐下去,終于憤怒地吶喊:‘我要反抗……’”這句詩的魔力實在難用另一種外語來表達,特別是那無比簡練的疊句:

啊!我等待她,等待她,

還要等多少時光?

諸位從雅克一啟齒就可以看出,他代表的是法蘭西人民,他的情人則是……

看來,有關這首詩及其作者,我的記述只能給讀者諸君一個十分膚淺、極不完整的概念。我想說明的是,聽了這首歌謠后,筆者還想再聽一遍,聽了第二遍,還想再聽第三遍。我不禁問道:“這個鮑狄埃究竟是什么人?”一位女士回答:“他只是在業余時間創作歌謠,平日忙于繪制印花布圖案,賴以糊口。您瞧,寫詩歌卻不能果腹,除非去唱靡靡之音。不過,那樣詩歌也就死亡了。”

許多年后,米哈伊洛夫離開法國,返回了俄國。他因參與起草一份反對沙皇專制暴政的宣言,被長期流放到西伯利亞,慘死在一座冰窟里。今人特別感念于他的是,早在法國人自己介紹歐仁·鮑狄埃之前,這位俄國詩人已通過他的《巴黎信札》,向遙遠的俄國同胞贊揚了異邦一位無名的歌謠作者,給后世留下了記載《國際歌》作者最初行蹤的珍貴歷史文獻。

1871年春天,鮑狄埃沖破資本主義的牢籠,投入巴黎公社驚天動地的偉大斗爭,去迎接人類黎明的曙光:

勞動者、詩人和畫工,

我投身那火熱的斗爭,

為人類開辟美好的前程。

那時,鮑狄埃已是馬克思和恩格斯領導的國際工人協會的會員,巴黎公社的委員,并且他和畫家庫爾貝等一起領導“巴黎美術家聯合會”,親自為該聯合會起草了章程,為發展公社的革命文藝貢獻自己的力量。

1871年5月下旬,梯也爾卷土重來,向巴黎猛撲,鮑狄埃參加了激烈的街壘戰,最后退守第十一區,在那里跟瓦爾蘭、費烈、德勒克呂茲等公社委員一起堅持度過了戰斗的最后幾天。巴黎公社淹沒在血泊中,但就在凡爾賽匪幫野蠻屠殺公社社員的時候,鮑狄埃在蒙馬特爾的一座殘破的閣樓里,透過彌漫的硝煙,面對反動派的白色恐怖,慷慨激昂地寫出了氣勢磅礴、震撼世界的《國際歌》。

要掃蕩一切舊制度,

起來,起來,奴隸們!

社會要改變基礎,

讓賤民做天下的主人!

《國際歌》是獻給國際工人協會的,是為了傳播馬克思和恩格斯創立的科學社會主義,為了總結巴黎公社革命實踐而作的。這是一首號召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爭取共產主義明天的響徹云霄的戰歌。這首詩第五節里,鮑狄埃強烈譴責爭霸的帝國主義戰爭。他號召被驅送戰場的各國士兵掉轉槍口,“齊向暴君宣戰”,向那些“吃人生番”開火。后來,他又進一步指出:“征服是最丑惡的盜竊,征服者強迫一個國家的人民受他們民族的壓迫,乃是最卑鄙的勒索。我希望國籍總有一天會在各族人民的公社里消失,但是,只要國籍存在,各國的獨立就是不容剝奪的權利,想用武力來取消它,那是莫大的罪惡。”

鮑狄埃生前已經出版了他的《少年詩神》、《工場歌集》、《社會經濟詩》、《狂人辨》、《革命歌集》、《美國工人致法國工人》和《巴黎公社》等多部作品,在當時的法國文藝界,特別是在工人群眾中已經有相當聲望,但他一直保持著普通勞動者的本色,總把自己比作一支“蘆笛”,蔑視那“吃人妖魔喧囂的銅鑼”。他創作詩歌是為了傳播真理,“撕碎那些虛偽的神祇”,而絕不指望被資產階級奉為“文壇圣賢”,高踞于人民群眾之上;他寧做“陋巷里的傳單”,因為那才是一篇“偉大節日的宣言”。

鮑狄埃一生“始終缺乏面包和時間”,他是在貧困中死去的。1887年11月6日,巴黎勞動群眾沉痛地把他的骨灰送往掩埋公社英烈的拉雪茲神甫墓地。送葬途中,當局派警察野蠻鎮壓,妄圖奪取鮑狄埃終生謳歌的革命紅旗。悲憤的群眾同“鷹犬”展開激烈搏斗,千萬人奮臂高呼“鮑狄埃萬歲!”,聲震整個巴黎。

爾后,每年11月萬圣節,當巴黎拉雪茲神甫公墓漸漸變成一片花海時,總有人來到公墓東南角一座灰色花崗巖墓前,獻上一束束紅石竹。那石碑正面刻著:歐仁·鮑狄埃(1816—1887)。《國際歌》作者辭世,迄今100多年了。他歿于貧困之時,連給自己墓上立個石碑的錢都沒留下。直至詩人逝去21年后,他的一些難友和窮苦工人才湊足了一筆經費,由原巴黎公社委員阿爾努設計,為他立了眼下這塊紀念碑。

鮑翁的墓十分樸素,顯出逝者清貧的生涯和謙遜的品格。一近墓石,瞻仰者即可看見其上平放著一冊白色大理石雕成的《革命歌集》。書開啟著,左頁刻著“獻給詠唱詩人歐仁·鮑狄埃”,右頁刻著《起義者》、《窮約翰》、《蜘蛛網》、《面包的話》、《地球的死亡》和《國際歌》等6首詩歌題目,書下襯著布羅塞用青銅雕刻的一大片橡樹葉,書上端放置著一朵青銅雕花。

頗有意義的是,鮑狄埃石碑落成儀式和“巴黎公社戰士墻”揭幕典禮同在1906年5月24日舉行,約有1.5萬名群眾參加。他的摯友艾里-梅·古畢爾醫生、“巴黎公社老戰士協會”書記納瓦爾和社會黨領導人阿列曼等相繼發表了演說。

從此,鮑翁墓上有了石碑,但他的妻女和一個12歲的孫女始終在赤貧中掙扎,靠微薄的公共救濟金度日。鮑翁十分珍惜自己的詩作。1883年,巴黎“詠唱詩社”舉辦詩歌競賽,有300多位詩人參加。鮑狄埃拄杖前去,榮獲了頭獎。鑒于他家境拮據,“詠唱詩社”提出兩個獎勵方案供他選擇:或由詩社組織募捐,解決鮑狄埃的生活困難;或由詩社資助,出版他的詩集。

“出版我的詩集吧!”鮑翁激動地對前來商談的詩人納鐸說,“我餓死也無所謂。”于是,納鐸籌款出版了鮑狄埃的第一部重要詩集《誰是狂人?》。納鐸是已在詩壇樹幟的右翼詩人,早在1848年就見過鮑狄埃。當時,鮑翁在“飲酒詩社”詠唱自己的作品《歌謠的宣傳》,納鐸嘆羨詠唱者那股激情、那種才華,急忙探問坐在一旁的文壇詩圣彼埃爾·杜邦有何感想。“這是個超過咱倆的人!”杜邦心悅誠服地回答。

這里安息著“鮑鮑”,

詩翁“鮑鮑”。

這里安息著“鮑鮑”。

詩人鮑老。

鮑狄埃卻把自己比喻成一支鄉野村民的“蘆笛”:

我愿赴那光榮的盛宴,

不顧豪強的鄙夷。

誰送我去聚攏游人,

在那熱鬧的市集?

我將為歡樂的歌舞,

奏出活潑的旋律。

我是一支蘆笛!

蘆笛呦,蘆笛!

我是一支蘆笛,

笛!笛!

今天,盡管《國際歌》已譽滿全球,盡管《革命歌集》中的詩篇意象超越、音韻激昂,可與雨果的詩相頡頏,但它們的作者卻因持不同政見而為統治者所嫌惡,為御用文人所不容,被打進了“文學煉獄”。筆者曾在巴黎尋訪鮑狄埃故居,走到夏貝勒林蔭道附近的夏特爾街2號,唯見那寓所墻上鑲著遭納粹殺害的兩位抵抗運動烈士的紀念牌,竟沒有鮑氏一點蹤跡。

“請問,這里是歐仁·鮑狄埃的故居嗎?”我詫異地問女門房。

孰料,那位老婦竟茫然不知。我本想再問下去,但見那副憨態,就欲言而止了。事后,我久久尋思,殊覺不然。在巴黎街巷,在工人、學生的游行隊伍中,在《人道報》節,在拉雪茲公墓“公社戰士墻”前,在鮑翁的石墓旁,我都聽人唱過《國際歌》。在世界各個地方,有許許多多人知道《國際歌》。實際上,鮑狄埃的名字已羽化成了一支歌。正如列寧所指出的,歐仁·鮑狄埃在自己的身后,留下了一個非人工所能建造的豐碑。

100多年來,《國際歌》是革命者投入戰斗、走向刑場時昂首高唱的歌,它更是今天給那些在“信仰危機”中苦悶彷徨者以希望、勇氣的歌。社會在發展,時代在進步,歷史終將證明,正是這支歌預言了人類的明天。

歐仁·鮑狄埃于1871年6月寫下《國際歌》,全詩如下:

國際歌

獻給巴黎公社委員古斯塔夫·勒弗朗賽公民古斯塔夫·勒弗朗賽(1826—1902),巴黎公社主要領導人,“流血周”中在巴士底廣場區參加街壘戰斗,失敗后流亡瑞士。

起來!人間地獄本詩一開始就呈現19世紀歐美產業勞動的悲慘景象:工人在灼熱的冶爐旁日夜掙扎,如同在地獄烈火中忍受煎熬。的囚徒!

起來!饑餓的苦力們!

理性在火山口轟鳴,

終于爆發沖天的雷霆。


要掃蕩一切舊制度,

起來,起來,奴隸們!

世界要改變基礎,

讓賤民法國1848年革命時,資產階級誣蔑無產者是“賤民”,勞動者因而自稱“賤民”,作為一種自豪的反抗。后有詠唱詩人布維埃的《賤民之歌》,在巴黎公社的革命群眾中頗為流行。做天下的主人!


這是最后的斗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國際”“國際”是國際工人協會的簡稱。的理想

人類一定要實現!


從來沒有什么救世主,

莫信上帝、圣皇、護民官。鮑狄埃在此列出三類“救世主”:上帝、圣皇、護民官。“護民官”系沿用羅馬舊官名,指那種自稱“代表民眾”,聲言“拯救社會”的政客。

無產者,我們要自己救自己,

頒布人類解放的宣言!

為使盜賊吐出他們侵吞的財產,

為讓精神沖破地牢的黑暗,

我們要自己掌爐鼓風,

趁熱打鐵不離砧!


這是最后的斗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國際”的理想

人類一定要實現!


國家壓迫,法律欺詐,

苛稅把不幸者的血漿吮咂,

富翁無須承擔任何義務,

窮人的權利成了一句空話。

我們在監護下受夠了痛苦,

平等要新的法度來把她維護,

她高呼:“‘沒有無義務的權利’,

同樣,‘也沒有無權利的義務’!”選自《國際工人協會章程》。


這是最后的斗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國際”的理想

人類一定要實現!


那些礦山和鐵路大王,

窮奢極欲暴露丑相。

他們難道不是別無所事,

專門施展盤剝勞動者的伎倆?

勞動創造的財富都熔成金錠,

裝進盜匪的保險箱;

而今人民決意徹底追贓,

物歸原主,理所應當!


這是最后的斗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國際”的理想

人類一定要實現!


帝王用硝煙來迷惑我們,這里指各國統治者為爭霸世界,對士兵進行思想麻醉,如采用授勛等,誘惑他們去當炮灰。

但人民之間要和平,

齊向暴君宣戰!

讓我們拒絕為他們沖殺,

干脆槍托朝天“槍托朝天”(mettre la crosse en l’air),指士兵罷戰的舉動。,隊伍解散!

如果這伙吃人生番,

硬逼著我們充當英雄好漢,

他們不久就將知道,

士兵的槍口也會向將軍掉轉。


這是最后的斗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國際”的理想

人類一定要實現!


工人們,農民們,

我們是勞動者的大軍,

地球只屬于勤奮的人“勤奮的人”(l’homme),歐洲人文主義的概念,跟“有閑者”(l’oisif)相對而言。

絕不容寄生蟲安身。

多少烏鴉和禿鷲法蘭西文學藝術作品中習慣采用“烏鴉和禿鷲”啄食人肉的形象來暗喻剝削者的貪婪暴戾。

啄食著我們的血肉!

一旦把它們消滅干凈,

光輝的太陽照耀千秋!


這是最后的斗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國際”的理想

人類一定要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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