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之后,呂嘉接到學院輔導員的通知,各班班長悉數到場,十二層的多媒體教室亮如白晝,輔導員逐一詢問各班情況,“班級工作開展如何?有沒有遲到曠課的同學?”大家紛紛表示都挺好,“如有其它特別情況,要及時報告給輔導員?!陛o導的目光落在呂嘉臉上。
呂嘉想起田芳的事情,臉紅了起來?!皡渭危惺聠??”輔導員盯著呂嘉追問,“沒有,沒有,要有我肯定及時報告?!彼皇怯X得難以啟齒,二是拿不準該不該匯報。這個事情太特殊了,說不好可能會影響田芳的學業,她的家鄉在偏遠山區,從那個地方考出來,想必大學對她很重要。
會議結束后,班長們三三兩兩走進電梯,每周一次的班長會議開完已經到晚上九點了。她覺得很疲憊,高中的班長是老師的寵兒,大學的班長是連接師生的志愿者,整日操不完的心開不完的會。自從當了這個班長呂嘉沒一天清閑,正想到這里,手機在兜里忽然震動起來,“嘉,快來假山后面的花園,徐凱不讓我回宿舍?!?
田芳的短信,讓她心里很慌,身邊的班長們幾乎都走遠了,她一邊獨自往花園走去,一邊給阮桃發信息,囑咐她叫上劉姝,宿舍只有她們。
徐凱跟初見時一樣,依然是那件白襯衣,依然不系好前三粒紐扣,依然是褶皺的西褲和尖頭的黑皮鞋。只是他的面孔不再散發憨厚的微笑,一股強大的陰郁神情布滿臉龐,丑陋的五官顯得更加猙獰。
田芳被他拽著胳膊,一臉無奈。她顯然掙脫不開。徐凱高大健壯,在三個柔弱的女生面前,他的身高充滿威脅和攻擊。阮桃趕來了,她和呂嘉并排遠遠地站著,佯裝淡定地朝著田芳喊:“快回去吧,再晚會兒,宿舍該鎖門熄燈了。”
田芳跟徐凱好聲好氣地解釋,徐凱更氣憤了,把田芳拽得緊緊的,眼神兇狠,呂嘉跟阮桃嚇得連連后退,心臟撲通狂跳,“好害怕,怎么辦呀?”阮桃想回去。
“你別走呀,我們在這里,他不敢怎么著的。”呂嘉一點都不知道徐凱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花園的學生越來越少,路燈也越來越暗,她們知道眼前的這個徐凱在南京打工,已經是一個社會人了。草坪里的地燈泛著冷光,像一個一個巨大的手電筒立在草叢,照得青草白得耀眼,使得周遭的一切愈發清冷昏暗。
田芳往呂嘉這邊靠攏一點,呂嘉和阮桃就離遠一點,幾次三番地挪動,田芳拖著徐凱好不容易走出草坪。路上的行人零星幾個,兩個穿著輪滑鞋的男生眼看就從身邊飄過,呂嘉急中生智地張嘴:“同學,我們遇到了麻煩,能否送我們一下?”男生看著呂嘉和阮桃問:“麻煩在哪?”
呂嘉趕緊指給他看,田芳和徐凱糾纏在一起,他臉上鐵青,惡狠狠地瞪著輪滑男生,似乎隨時要爆發震怒。“不會吧?我美好的大學生活才剛剛開始?!蹦猩粐樀酶米右粯尤鐾然吡耍瑓渭误@得張大嘴巴,一面暗暗氣惱膽小怕事的男生,一邊看著田芳可憐巴巴的眼神,只好繼續想辦法。她再也不敢看徐凱的眼睛,他一定恨毒了她。
“男生都在嗎?速來幫忙,田芳被圍了,快來。”呂嘉給男班長馬堯發了信息。
十分鐘不到,馬堯帶著全宿舍的男生來了,呂嘉和阮桃終于踏實地放下心來,班里那幾個吊兒郎當的幼稚男生第一次在呂嘉眼里順眼了。
徐凱見到這么多學生一起,他終于松開了手,惡狠狠地說:“田芳算你狠,你打掉了我的孩子,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一輩子都不會?!?
空氣在剎那間凝固住了,那是十一月的深秋,操場上響起閉場的告別音樂,一行人面面相覷站在寒風里,陣陣涼意打在每個人的臉上,田芳的眼睛空洞頹敗,她是秋季里第一個落霜的果子,紅艷艷早熟的果子。
呂嘉又一次想到田芳驕傲站在淋浴噴頭下面,水花四濺。她傲人的雙峰明亮奪目,她雙腿中間猶如巨大的被啃噬干凈果肉的棗核,那枚棗核像徐凱陰狠吐出的異物。
回到宿舍,女生們沒有再說一句話,各自心照不宣地去洗漱,然后躲到自己的簾子后面,她們被嚇壞了。晚上起風了,窗外呼呼作響,樹葉子劈啪地掃過窗臺,甚至可以聽到跌落地面的聲音,脆的令人心悸。
田芳躺在床上默默的流淚,極力壓低了擤鼻涕的聲音,爸爸、媽媽、姐姐怒不可遏的嘴臉,就連八歲的弟弟也在打她,說她丑說她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