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夢書直勾勾地盯著他，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仿佛這十四年來都不曾了解他一樣。

這個艾項舟，從讀書到現在一直都是這么自信，甚至有點自我。他一旦決定的事情，誰反駁都沒用。

佟夢書知道，艾項舟既然說出口，這件事情基本就沒有了回旋的余地。

莫名的，佟夢書就氣憤不已，這個臭男人像塊石頭，這么多年都捂不熱。

還虧著自己昨天晚上心疼他，專門從醫院跑回來，就為了給他泡一杯溫熱的蜂蜜水。

佟夢書一把掀開身上的毯子，把小米粥扔在地上，踹了艾項舟一腳，“起開。”

小米粥“喵”了一聲，聲音有點大，不知道是因為覺得佟夢書在和她玩而高興還是摔疼了而哭泣。

穿上拖鞋，佟夢書往廚房走去，她隱約聽見王阿姨給她準備了紅糖水。

看吧，又是一副拒絕溝通的樣子，艾項舟心想。

似乎想要引起佟夢書的注意，艾項舟不甘心地喊了句：“你不高興就不高興，干嘛拿小米粥出氣。”

佟夢書聽見他倒打一耙，氣得灌了一大口紅糖水。

紅糖水在口中有點燙，可喝到胃里卻暖暖的。

難怪女人一不舒服了，男人就說多喝熱水。有時候，這些臭男人還真不如一杯熱水，比如艾項舟。

又自我，又自戀，還不會好好說話。

除了長得比別人帥點，個子比別人高點，學習比別人好點。

不知道為啥，佟夢書就不想順著他的意了。

“離婚可以，總要有原因吧。”放下杯子，佟夢書重新走到廳里，挑了最遠的沙發坐下。小米粥看見她又回來了，重新撲到佟夢書腳邊，蹭蹭她的腿。

艾項舟一愣，以前都是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佟夢書以配合為主。這一追問，他一下子倒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咱倆聚少離多啊。”艾項舟自己說得都不太有底氣，似乎不想讓佟夢書看出自己的窘態，他甚至還提高了一些聲音。

佟夢書遲疑了一下，抿了抿嘴唇。右手指在左手無名指戒指的位置，摸索來摸索去。她手上沒有戒指，一是因為醫院不讓帶戒指，二是那個戒指根本就不是她手指的尺寸。

“難道……不是因為鄧林兮？”佟夢書也不想提起這個人，可是她今天早晨明明在醫院看見了她。帶著一個孩子，在她們兒科看病。

說起鄧林兮，佟夢書的腦海中還有一個詞，那就是白月光，艾項舟的白月光。

“鄧林兮？”艾項舟有一點懵，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想了一下，“你說的是林兮？”

本是一句疑問句，在佟夢書的耳朵里聽得就變了味道。

呵，林兮？叫自己永遠都是“佟夢書”的艾項舟，叫他的白月光，就是“林兮”。

真是夠了。

“財產我不要，我只要胖墩兒，其他的你安排吧。”佟夢書突然就泄了氣，她的下腹又重新疼了起來，墜疼得厲害，她一句話都不想多說了。

還沒說清楚林兮的事情，這個女人已經又把話題改了。佟夢書思路跳躍得非常快，快到艾項舟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一時間，偌大的房間里，一下子沉默了下來。南陽臺里的胖墩兒不知道是因為睡醒了，還是聽見了有人背后說她，不停地撓著門，仿佛想要出來看看情況。

奈何腿太短，使不上力氣。

佟夢書聽見陽臺里的扒門聲，她看了一眼門里的胖墩兒，即使老態初顯，可是眼神還是那般清澈。艾項舟不喜歡胖墩兒，所以她自然不能把胖墩兒留在這里。

艾項舟喜歡小米粥，不過是因為鄧林兮喜歡貓罷了。十四年了，艾項舟和鄧林兮的關系還和當初一樣，堅如磐石。自己這縷清風，竟然沒有一絲絲縫隙可以鉆入。

偷偷瞄了一眼艾項舟，佟夢書站起身，把小米粥放到了艾項舟的懷中，“抱好了。”

說完，她拉開陽臺的門，走到陽臺上，又把門輕輕關上。

佟夢書俯下身，伸手擼著胖墩兒的后背。胖墩兒的毛不長，摸在手里軟綿綿的。這狗狗年紀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粘人了。

艾項舟看著佟夢書瘦弱的背影，孤寂又弱小，看起來楚楚可憐。

殊不知，佟夢書正背著他在一旁發信息。

她們家的四位女士有一個微信群，平時用來插科打諢，八卦閑聊。群是艾項舟的媽媽項女士建的，項女士和親家孟女士，還有佟夢書，孟女士正是佟夢書的親媽。

后來，項女士把侄女項米加了進來。

這個群的名字還是佟夢書起的，叫做【四仙女打妖怪】。只不過她因為忙，不常在群里出現。

所以，只要她一出現，三位捧哏一定是十分捧場的，就如同此刻。

夢夢來啦：兩位媽媽，你們的兒子要跟我離婚。

佟佟媽：你說啥？

艾艾媽：乖乖媳婦，這是什么意思？艾項舟是不是欺負你了，我給你收拾他去。

項八十八：（表情）吃瓜群眾。

夢夢來啦：我今天下了早班回家，他就說要和我離婚，沒有原因。親愛的媽媽，以后我只能叫您阿姨了，您也不能隨時吃到我的菜了。@艾艾媽。佟夢書跟婆母關系極好，除了兩個人脾氣相投之外，佟夢書的一手好菜，深得婆母的歡心。

艾艾媽：這就見外了不是，離婚歸離婚，怎么能影響咱們的交情啊？你還是可以叫我媽媽的，讓艾項舟那個混小子叫我阿姨吧。

佟佟媽：哎，親家，我說句話你別不愛聽。小舟畢竟是你的兒子，他能有這種想法，我可是第一個不同意。

艾艾媽：他那么大個人了，我還能說啥？除了不要他，我也沒辦法。

項八十八：我說姑姑，是不是有點不劃算啊？我哥那么大個兒，好歹也吃了家里不少白米飯吧，多少收點錢啊。

佟夢書在屏幕面前看著她們聊得開心，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笑起來。

可在艾項舟眼中，看著她的背影，肩膀一聳一聳的，還以為佟夢書在哭。

佟夢書……在哭？

這個姑娘，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高考那天被車撞了都沒有影響考試，居然也會哭？

夢夢來啦：我覺得艾項舟要哭了，說好的人世間的親情都不存在。

項八十八：誰讓他那么作，嫂子，要不是你，我哥就注孤生了。不過，我有個主意可以幫你試試，我哥是不是真的想離婚。等著哦，我晚上去你家吃飯，糖醋魚給我準備上。

佟夢書挑挑眉，這女娃在什么科技公司上班，每天都整一堆高科技的玩意兒試來試去。

夢夢來啦：你自己跟你哥說，我不敢殺魚。

佟夢書回復完信息，收起手機，起身準備回屋。誰知，蹲的時間有點長，起身時眼前一黑。佟夢書嚇出一身冷汗，伸手四處亂抓。

結果抓住一只溫暖的手。

艾項舟看著她似乎不舒服，想起來她今天不停地喝紅糖水，大概知道怎么回事。順勢將手伸入佟夢書的膝下，把她抱起來。

佟夢書沒有掙扎，順從地靠在艾項舟的懷中，兩個人很久沒有這么親昵了。

“阿舟……”佟夢書的臉蹭了蹭艾項舟的胸口，有點像小米粥那只貓。

一時間，艾項舟有點點動搖。

可是話已出口，再收回，不就顯得自己的立場不堅定了。

艾項舟沉默相對，佟夢書捧住他的臉，“真的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佟夢書不是那種明艷的美人，可是她的眼睛很亮，只一眼似乎能穿透人心。

移開自己的目光，艾項舟把佟夢書放在沙發上，抽開手站起身來。

“艾項舟，那你可想好了。我們一旦遞交了離婚申請，我可不會再心軟了。”佟夢書正襟危坐，她只想知道艾項舟非要離婚的原因，夫妻之間有什么問題不能說清楚，非要遮遮掩掩的。

艾項舟抿抿嘴，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不識好歹了。

但他心里就是過不去那道坎，他想要被佟夢書放在心尖上，他想要成為佟夢書生活中的第一位。

可是，這絕對不可能。

呵，光是想想就很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