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玉蓮全程沒說話。看著郭樹海滔滔不絕，看著跟著他的小弟黯然神傷。她感覺到了，這些都是真的。

“郭總，以前對你真是不了解。多的我也不說了，敬你是個男人，一個能挑起大梁的男人。”說著，伍玉蓮把酒杯端起來，一口干了。

郭樹海和他的兄弟們也是吃驚，沒想到伍總雖然是個女人，卻也有江湖的一面。隨之，除了郭樹海，所有跟來的小兄弟全體起立，雙手端杯，“伍總，謝謝您的話。我們大哥，不容易啊。謝謝!”說罷全部干掉杯中酒。

“伍總，您別介意啊，我這幫小兄弟，雖然是入了正行，可身上的社會習氣還是沒改干凈，回頭我說他們。”郭樹海回頭瞪了他們一眼。

“老郭，你說他們，你這大哥習氣不也是沒改嗎？”伍玉蓮笑道。

聽著稱呼改成老郭了，郭樹海也是一喜。“蓮姐說的是，我也得改。這樣，我自罰三杯，值當賠罪了。”說罷，他拿過一個倒滿酒的分酒器，一口氣干了下去。

“老郭啊，你這是屬猴的，給個桿子就往上爬啊。得了，這蓮姐也不讓你白叫，我參股你們公司。”伍玉蓮笑著說道。看著郭樹海喜上眉梢，伍玉蓮又說道，“投錢占股的事，咱們明天再說。現在我就說一句，以后要帶小兄弟們走正道，不能再回去干偷雞摸狗的事。要是走回頭路了，我立馬走人。認不認?”

“蓮姐，我就沒打算回頭。不光這樣，我還打算帶著兄弟們一塊，好好走正道。放著好好的大路不走，誰特么的還走歪門邪道啊！”郭樹海笑著說。“大侄女，今天第一次見面，我也沒準備什么禮物。剛剛讓小兄弟準備的，就當個見面禮吧，別笑話你郭叔寒酸啊！”說罷喊道，“送進來。祝我大侄女身體健康，事業有成。一生一世，一帆風順。”

包廂門打開，一個小伙子手托一個托盤。托盤上有一個玻璃罩，能清晰的看清里面是一個純金打造的芭蕾舞者，正在展示揮鞭轉的動作。

“這是給我的?”邢曉敏驚呆了。他們坐在這吃飯，前后也就一個多小時。他們就準備出來這個了？這可是要現做啊！

“老郭，有心了。提前做了不少功課啊！”伍玉蓮微微笑道。提前做準備，適時送出來。做事豪爽，為人有底線，做領導能服眾，這些都是郭樹海的優點。這個人可以合作。

“哪呀，要不是今天看見大侄女精神狀態這么好，我哪敢送這個呀。”郭樹海笑道，“蓮姐，不瞞你說。這個小兄弟，以前是走街串巷收黃金的。干這行的您也明白，哪有不偷金子的呀。他可是行里的這個。”說著，郭樹海挑了個大拇哥。“后來，碰到一個懂行的，把他給點了。他跑到我門下求我護著他。我就把他給保下來了。老本行是不干了。可他還是自己買金子玩。他最得意的手藝，就是手工速雕。只要有合適的雕刀，他什么都能給你雕出來。端過來。”

那個手捧禮物的小伙子把東西送到邢曉敏面前的桌上。看著這個黃金雕塑，并不細致，但很有神韻。每一道刻痕都仿佛有靈性一般。“你雕它用了多長時間？”邢曉敏問道。

“一個小時多一點。大哥剛剛給我發信息，要我弄這個。金子是現成的，可就是時間緊了點。我只能按印象派的思路雕刻了。其實我還是擅長揭陽工的。”小伙子笑著說。

“這可是我們的才子，窩在我這可惜了。蓮姐，以后有機會，我讓他給你雕點好玩意，你呢，有機會讓他轉個行吧。有這手藝干快遞，可惜了。”郭樹海嘆息著。

“行，我留心著。”伍玉蓮也是大吃一驚。她根本沒想到，這是郭樹海臨時起意，讓人在吃飯這點功夫做出來的。看得出因為時間緊迫，手工有些粗糙，可行和意已經出來了，這可不簡單啊。而郭樹海這種為兄弟前途操心的行為，更是讓人刮目相看。“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高亮。”小伙子回答簡潔，不卑不亢。

看著閨女愛不釋手的樣子，伍玉蓮也高興，“那就謝謝你了。這個禮物，我們收下了。”

高亮點頭示意，和郭樹海打聲招呼就出去了。

今天邢曉敏可以說是滿載而歸。一個黃金芭蕾舞者倒是其次，主要是跟郭老大學習了很多做老大要明白的道理，還有網羅人才的重要性。要是沒有一開始收了高亮，怎么會有今天這么出彩的事?邢曉敏此時也深刻理解了阿南和他說的，收小弟要注意質量的意思。

------

“媽，你今天為什么這么爽快就答應合作了？”邢曉敏一直覺得媽媽不是這么感性，這么沖動的人啊。

“傻丫頭，你真以為我是一時沖動啊？我早就摸清了郭樹海的底了。只不過為了合作時占主動權，才不主動開口的。可今天讓你一問，他也是真情流露。我也就就坡下驢，即把事情辦成，又能落一個豪情的名聲。郭總這種人，看中的就是情義和豪情。我這也是對方抓藥啊。”

“呵呵，都是套路啊！”

“死丫頭，有這么說媽的嗎？”伍玉蓮寵溺的戳了一下邢曉敏的額頭。“你先玩幾天吧。回頭我帶你去東海市芭蕾舞團。你爸和他們團長關不錯，讓你去面試一下，也許能做一個獨舞演員呢。”

“不，我想當首席。”邢曉敏開玩笑的噘嘴說道。“做不上首席就不去。”

“我的小姑奶奶，你以為首席那么好做呢？一個舞團，首席就倆人，還是一男一女。多少人掙啊？”

“那我就去小劇團。我當團長，您當首席財務執行官，怎么樣？”邢曉敏開玩笑道。可她張嘴說完這話時，隱隱感到，這事可以啊！仿佛今后很多任務就可以解鎖了。

“你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伍玉蓮笑著問道。

邢曉敏深吸一口氣，“我是認真的。”

“那行，晚上回家和你爸商量一下。”說罷，伍玉蓮拍下手邊的通話鍵，“回家。”

晚上，自己經營芭蕾舞團的提案在邢家民主生活會上全票通過了。團長加首席舞者由邢曉敏擔任，伍玉蓮擔任財務執行官，邢健新擔任顧問。

接下來的幾天，邢顧問四處找朋友，張羅承包一個芭蕾舞團的事。而邢曉敏，則一個人報了一堆學習班。她要學習除芭蕾舞外的另外九種舞蹈。

沒過幾天，邢顧問帶來消息了。十幾年前，東海市第二機床廠有一個歌舞團。后來二機床倒閉了，這個歌舞團卻因為有人承包沒有關門。這個承包人是個穴頭，就是在全國各地跑晚會，表演什么的。歌舞團的生意也還行。不過后來生意越來越差。因為走穴這事本身就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產物。那時候晚會多，演員少，能約來年年上春晚的演員的穴頭就是大爺。可進入二十一世紀后，一二線城市的娛樂產業已經基本健全了，明星也多了，經紀人也越來越多、越職業了。自然給穴頭留下來的生存空間也就越小了，目前已經被擠到六線城市去表演了。

后來，這個穴頭也打算培養幾個歌舞團里的美女小鮮肉當明星。可能跟二機床歌舞團簽約的人，早就是各個經濟公司挑剩下的了。加上穴頭當年的人脈也是退休離職加轉行，很長時間沒有個正經演出了，整體實力也越來越差。穴頭之前賺的錢也幾乎都搭進去了。這才起了賣歌舞團的心思。

經過幾輪談判，邢曉敏以很小的代價拿下了歌舞團。用句穴頭的話說，“我可以把歌舞團讓給你，但你一定要讓二機床歌舞團火起來。我不求別的，就想讓別人都看看，我是老了，干不動了。可我帶的歌舞團還和當年一樣火。我們的小伙子小姑娘們還和當年一樣棒。”

當時，邢曉敏看著將近70歲的老人，感覺著他的情懷，答應了。

邢曉敏把他們按擅長分成了幾個小組。又通過邢顧問的關系，請來了不同專業的老師，給這些舞者、歌者培訓。本來大家還不信服這個小丫頭。可看著人家真是往里砸錢啊！雖然工資沒漲，可按月發。服裝換了一批新的，每天都有老師培訓。甭管這個歌舞團能不能干下去，起碼學了能耐是自己的呀。就是有一天歌舞團倒閉了，再就業也是有資本啊！

一切都運轉起來了。邢曉敏甚至有一種沖動，再簽一份合同，只要宣誓效忠于自己，工資再加50%。邢曉敏也就想了想，沒敢干。先別說這種拉人頭的方式行不行的通，就是干了，回頭還沒等爹媽打她屁股呢，政府就直接把她當蟹腳給鎮壓了。

還是一步一步來吧，先把二機床歌舞團打出名氣再說吧。只有這樣，邢顧問才有機會給找到活，歌舞團才能發展起來。自己的復仇計劃肯定要花不少錢。

邢曉敏到現在已經意識到，現在的她和原來的她已經完全不同了。現在的她已經能勇敢的站出來，面對自己和生活了。而原來的她，不敢面對現實的懦弱、渴望得到所以卑微。“這就是阿南對我所說的幫助嗎？他是怎么做到的？”邢曉敏很喜歡現在的自己。她明白了，阿南給自己的任務，其實就是最大的獎勵。那些任務每一個都幫她打開內心去迎接這個世界，包括那個堵廁所的任務。

其實那個任務是最重要的。通過那個任務，邢曉敏終于明白，自己可以獨立做成一件事，哪怕這件事很無厘頭，同時這也讓她享受了成功的樂趣。芭蕾舞大賽雖然也是成功了，但那時的她卻是被別人安排的一切，自己就像木偶被操縱著。那不是她自己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