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悅不明白情報是哪方面的，也不再多問，只是點點頭，又問出一個關鍵問題：“那我們這次是不是還得慢慢磨著，等誰白天死了再出去？”

三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雖然這次秘境中最大的威脅已經解決掉，只是畢竟不是自己的世界，南祝白天又受制于人，且難說那尊兇神能被壓制多長時間，待的時間越久越危險。

南祝對上程悅的眼睛，忽然笑了，“你有想法？”

程悅“想說話”幾個字都快寫在臉上了，“嗯，南樞姐姐我倆都是自由活動，可能跟這個規則已經無關了，畢竟是通過規則的人，你白天的角色又是嗜殺的兇神，與其慢慢等劇情推動自然死亡，不如我們來推波助瀾，也算為民除害。”

她話里的意思讓南祝和南樞都是一愣。

雖然在得知幽冉所作所為，以及南祝差點死在他的精神領域后，南樞對此人也是深惡痛絕，可讓她主動下手去害人去殺人......

她過不了那個坎兒。

畢竟她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可程悅說的事，她其實，也隱隱有過這個念頭......

比起她的反應，南祝則是更直接一點，伸手敲了她一下，聲音淡淡，“想的很好，下次不要再想了?！?

他敲的不疼，聲音卻比以前溫柔說話的時候冷了好幾個度，程悅下意識摸摸額頭，有點不解，“為什么？”

南祝單手支著下巴看她，“你以什么立場來做這件事？為民除害嗎？”

程悅頓了一下，“幽冉這個人他，他為了一盞燈殺了這么多人，還不算‘害’嗎？”

南祝點頭，“所以你覺得自己要替天行道？”

他這話諷刺意味太過，程悅也有些不快，沒接話。

青年揉了揉眉心，“對不起，我剛剛......算了，我還是直說吧，如果我們認為幽冉這個人是‘害’，就要殺他，那我們置法律于何地？”

神鬼奇談的畫風里南祝突然提到法律，程悅懵了一下。

她不說話，南樞也盯著他看，男生苦笑一聲，繼續道：“我知道我這么說有點出戲，這個世界上來就又是神啊又是妖啊，剛剛還有人頭鬼在蹦跶，你們可能都覺得這是個怪力亂神的世界，所以發現幽冉嗜殺，就覺得好像除了我們沒有人有能力制裁他一樣，對嗎？”

南樞嘴唇動了動，好像確實是這樣。

程悅快速回顧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經歷，其實并沒有南祝說的那樣，好像她們有那么自滿自得，只是怪力亂神的現象確實讓她下意識忽視了，這個世界有可能存在的律法。

“這點本來我最應該有發言權的，沒想到只有你注意到了?！?

程悅想了一下，接著道：“我們三個人里面，一個神，一個妖，唯一一個正常人是我。這點我早該想到的，如果沒有我們晚上互通情報，劉子既這個人只見到過幽泠的蛇身，他之前是生活在一個普通的社會里，上京趕考途中才遭遇了這些事，認識了這些鬼怪，那么同理反推，先不說鬼怪之間，起碼正常人的社會里是有律法的?！?

南祝驚訝于她的敏銳，他的本意是不想讓程悅失去底線，程悅卻根據他的想法迅速找出了支持邏輯的正面證據。

“對，這里是有律法的，幽冉幽泠這些人都是有著正常人的社會身份，無端殺人會招來很多麻煩的。”

程悅眨眨眼，“幽冉死了你就打破了壁壘，我們就離開這個世界了，有麻煩能麻煩到哪去？”

南祝剛才只是順著她的思路說，沒想到立刻就被堵回來，挑了挑眉，說：“即使我們走了，這個世界還是會運行下去的，你招惹的麻煩會帶給身邊的人?！?

程悅不接招，從另一個角度繼續問：“你也說了是普通人的律法，幽冉之流又不是普通人，律法對他們要是管用他還敢殺那么多人？”

“鬼怪之間有鬼怪的法則，既然存在妖和神，必定存在對應相生相克的東西，這與我們無關?！?

“你的意思是就看著幽冉作孽，殺好多人，然后讓人再來收了他嗎？”

“我......”南祝一頓，再開口換了語氣，“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程悅下意識回懟，目光卻撞上男生的眼神，漆黑寧靜。

南樞本來就覺得自己腦子不夠，插不上嘴，這個時候突然又感覺自己有點多余。

程悅有些受不住那樣的眼神，率先移開目光，“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碰見能夠克制幽冉他們的人，有能力的只有我們，難道你要我眼睜睜這么看著？”

南祝感覺到女生平靜下來了，也收起好為人師的心態，“我沒有阻止你出手，我只是不想你殺人。”

程悅嗔笑，“我怎么會殺人?！?

“當你有這個想法時，你所做的一切不利于那個人的事都可以看做是你動手，并不僅僅是動手捅刀子才叫殺人，你清楚的。”

南樞被這兩個人旁若無人的“你”來“我”去酸到了，忍不住插嘴：“喂喂喂，我說，幽冉這樣壞的人誰見了給他使個絆子不是正常的嗎？不至于上升到殺人這種道德水平地步吧？”

她一說到道德水平，南祝立刻明白，聽懂他真正意思的是南樞，程悅應該還不清楚。

程悅說：“南樞姐姐說得對，這種人本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為了社會秩序才交給律法處置，倘若律法不能耐他如何，不如由能者代勞?！?

南祝只好開門見山，“我的意思就是我們不要想著去殺人，尤其是為了離開秘境這樣的事。你這次看見一個惡人覺得自己有能力有理由殺他，下一次看見惡人就忍不住繼續，底線第一次被自己充分的理由突破，就不可能再回去了。程悅，我們最后還是要回歸現世的正常生活的，在正常生活中你看見惡人也要直接解決嗎？”

雖然程悅很想說這樣有什么不對的，不過她聽出了南祝真正的意思。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有異能的前二十年，為了躲麻煩都是能不用則不用，只是進了幾次秘境，有了別人身份的掩護，她居然忘記了自己的初心。

南祝不想放任她這種無視律法的心態，他想讓程悅守住自己的底線，不要把自己放置在規則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