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的維修店。

洛凡書又一次被迷暈在機床上，杜云看了看表，距離她上次躺在這里，剛好24小時整。

一樣的藥劑控制肉體，網(wǎng)絡(luò)控制義肢，唯一變化的，是杜云的心態(tài)。相比上次的憤怒與冷漠，這次的心態(tài)非要形容的話，哭笑不得倒也勉強算得上恰當(dāng)。

“你還別說，這個洛凡書還挺好看的……”

無視了野子的調(diào)侃，杜云默默地將視線從洛凡書身上移開，工作間的另一邊，全息投影狀態(tài)下的奧利維亞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板凳上，看著這個將近兩米高的壯碩姑娘，他腦子里現(xiàn)在只有錯亂感。

明明幾天前還是打個你死我活的仇人，現(xiàn)在卻以盟友的身份主動現(xiàn)身，不止如此，還把干翻過來偵查的洛凡書作為投誠獻禮，難不成這AI在我電腦里呆久了，染上了什么病毒？

“你不意外嗎？”

杜云這話是對野子問的。

“這有什么意外的，當(dāng)初把她的電腦數(shù)據(jù)一股腦打包過來，咱們就應(yīng)該想到這一點的；而且它們的行為邏輯里情感的優(yōu)先級是最低的，看了咱們電腦里的各種數(shù)據(jù)，她覺得咱們是信得過的好人，一笑泯恩仇也沒什么意外的。”

似乎是察覺到杜云看自己的目光，奧利維亞真的如同野子所說的那般對著杜云微笑了一下。

金剛芭比。

不知怎么，杜云腦海下意識地蹦出了這么個詞。

“好吧……”

從人類的角度來說，這種肉身不存在的形式通常被稱之為鬼魂，變成鬼魂也不放過李維斯，這奧利維亞真就陰魂不散唄。

“那她呢？”

杜云轉(zhuǎn)過頭，對著洛凡書努嘴，向野子示意道。

“不知道……不過不管怎么樣，還是先把她弄醒比較好。”

……

“等李維斯被徹底打倒，我會去自首的。”

和洛凡書走出維修店，望著遠處高樓狹縫間緩緩升起的太陽，杜云沉默了幾秒，緩緩開口道。

經(jīng)過了徹夜長談，在對付李維斯這件事情上，杜云和洛凡書已經(jīng)達成了最基本的共識，雖然沒有什么紙面上的合同，但雙方都有掣肘對方的方式——杜云的武器庫被洛凡書錄了視頻，而洛凡書，則主動接受了野子電子病毒的注入。

“其實有很多污點證人，在和我們警方合作后都會離開云上城；雖然會有通緝，但永久驅(qū)逐和長期監(jiān)禁，對于云上城的治安而言，本質(zhì)上沒有什么區(qū)別……”

嘆了口氣，洛凡書繼續(xù)道。

“……去買張火星的機票吧，清算李維斯至少也要走一周的流程，還來得及，畢竟大橋淳還有個女兒需要照顧。”

“她能養(yǎng)活自己，至于我，不想再折騰了……”

從給老師準(zhǔn)備保釋金到現(xiàn)在，差不多也有半年的時間了，這半年里杜云已經(jīng)過夠了提心吊膽的生活，與其在別的地方繼續(xù)提心吊膽，不如踏踏實實去號子里蹲一蹲。

“好吧……”

自己釋放出來的善意被杜云拒絕，洛凡書并沒有如何生氣，她看了看時間，差不多該上班了。

“……那我走了。”

“再見。”

杜云揮手告別洛凡書，目送洛凡書一步步走遠，最后消失在街角。

“你真的打算去自首嗎？”

野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

杜云沉默，他不想告訴野子這是他的真實想法。

“那你干嘛騙她，有意思嗎？”

野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生氣，就如同杜云所想的那樣，野子誤會他了。

“算是哄她安心吧，她愿意讓我們往身上種病毒，已經(jīng)表明了足夠的誠意，我們也要讓她有安全感才行”

“還安全感！”

帶著些許的醋意，野子輕啐了一口。

無視了野子，杜云回到了自己的修理店。

“干活吧。”

洛凡書去給薩薩里安送情報，這只能算作多一層保險，云上城允許自己老師在監(jiān)獄中莫名猝死，自然也同樣會給李維斯活下去的空間，而他要做的，就是堵上李維斯最后的生路——他尊重法律，但也同樣堅信血債血償。

……

“午安，洛警司，薩薩里安議員已經(jīng)等待您的行動報告很久了。”

仿生人秘書換了個新的問候語。

“沒有行動報告，你只用告訴他，他想要的東西在我手里。”

辦公室里，洛凡書十指交叉撐在桌子上，表情異常地嚴肅。

“網(wǎng)絡(luò)傳輸已啟動。”

“這里的網(wǎng)絡(luò)不安全，我要單獨和他見面。”

“好的，預(yù)約已受理。”

“啪！”

全息影像關(guān)閉，房間重新變得昏暗，李維斯的表情很是凝重，對面的廉價仿生人安靜地站著，雙眼散發(fā)出幽幽的紅光。

“刪除談話記錄，管理員模式退出，進入待機模式。”

仿生人生硬地點了點頭，硬盤讀取的噪聲中，它退到房間的角落，不再有任何動作。

“看來之前我們慶祝的還是太早了啊。”

房間的另一邊，“鷂鷹”填了一壺碎煙葉，點燃了手中的玉質(zhì)煙斗。

“不過還好，這個薩薩里安為了維持平民派人設(shè)，就連秘書都用最廉價的，賺了些好名聲，卻也給了咱們安插后門的機會。”

大概是“鷂鷹”在場的原因，李維斯很快便調(diào)整好心態(tài)，笑容重新出現(xiàn)在臉上。

“那這個洛凡書？”

“交給你吧，萊洛局長那邊不好操作，而且還容易留下尾巴……”

“唉……”

淡青色的煙霧從“鷂鷹”口中吐出，他嘆了口氣，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

“……這幾件事情巴洛辦得都挺漂亮，說實話我還打算好好培養(yǎng)他來著。”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露出了無奈的苦笑，巴洛參與這件事情已經(jīng)太深了，哪怕他再優(yōu)秀，事后也不能存活下來，一個奧利維亞已經(jīng)夠了，他們不允許第二個奧利維亞出現(xiàn)。

……

整理好辦公桌上的各種材料，距離正式下班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洛凡書便急匆匆地走出了警局，她和薩薩里安的秘書約定的時間是晚上七點，按照云上城的晚高峰擁堵情況，就算提前半個小時下班也有遲到的風(fēng)險。

洛凡書的紅色小車在云上城的車流中緩緩行進著，頭頂上的人造天空也逐漸由亮轉(zhuǎn)暗，強化光效的月亮投影掛在半空，染白了城市的小半邊天空。

哪怕路上吃了兩個罰單，洛凡書還是遲到了十幾分鐘，她喘著粗氣來到一幢居民樓的樓頂，看到的卻不是薩薩里安議員和他的廉價秘書，而是……

“巴洛？”

杜云的合作伙伴，李維斯的黑手套“鷂鷹幫”的高級殺手。

一瞬間，洛凡書竟然想不透對方是以哪層身份出現(xiàn)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