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光綠的數據瀑布從無邊無際的漆黑天空傾瀉而下，匯成一道沒有方向的數據洪流，又有無數的數據瀑布從數據洪流中分支而出，落入漆黑的深淵。
這只是一瞬間的場景，下一個瞬間，不論是這片空間的上下概念，還是數據流動的方向，都徹底顛倒轉換。這里是整個城市虛擬空間的最底層，而進入市政網絡的唯一入口，便隱藏在這一片混沌之中。
化身為單一數據的大橋野子便在這一片混沌中以每秒上千次的頻率高速穿梭著，每次穿梭都代表著一次探查周圍數據的機會，而每一次探查數據，都有可能徹底迷失在數據洪流中。
現實中，野子的黑客服已經進入全功率狀態，散發著熒光的增強劑在服裝表面的管道中高速流動，直通野子的腦部，而當這些液體再次流出時，就變成了黯淡了不少的代謝廢液。一明一暗兩種管道勾勒出野子的身材曲線，也捕捉到野子身體的微微顫抖。
十二秒。
這是野子單次網絡深潛的極限，她緩緩睜開眼，抹了把滿是虛汗的額頭，隨手抄起一支高濃度營養液，對著頸動脈狠狠扎下。
而直到野子身邊的空營養液堆到接近一百支的時候，她終于在網絡深淺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數據——時鐘校準信息，發信地址是位于地月拉格朗日點的空間站，收信地址則是云上城的市政內網。
抓住這個每秒變化一次的IP地址，萬兆次的網絡攻擊在一瞬間齊齊轟向市政內網的防火墻，每一次攻擊既是佯攻，也是實際攻擊，而只要有一次成功，這堵云上城最堅固的防火墻便會宣告攻破。
“轟！”
如同虛空破碎一般，最底層的虛擬空間里，無邊的漆黑突然被扯出一個小洞，熾白的光芒剛閃現一瞬，一抹獨立的數據流便涌入其中。
市政內網的數據庫，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
杜云維修店。
“所以，你被殺的原因，是因為你手里的這些數據？”
看著眼前這個模糊的全息投影，洛凡書摩挲著下巴道。
經過把對方無比坦誠的發言與各種事實細節相佐證，現在洛凡書已經可以徹底確認，眼前這個寄生于杜云電腦的人工智能，的確是本應被注銷的諾頓·奧利維亞。
“是的……在隱藏備份中發現這些數據后，我做出了告發李維斯議員的決定，而告發李維斯議員以及他背后的那些人，絕不是我一個仿生人就能做到的，所以，我聯系上了李維斯議員的政敵，薩薩里安議員。”
“然后呢？”
“一開始，我的消息并沒有引起薩薩里安議員的注意，直到我將情報透露出些許，薩薩里安議員才和我約定情報的交接地點與時間……”
頓了頓，奧利維亞繼續道。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件事被李維斯議員知道了，于是就在我和薩薩里安議員約定的前一天，我遭遇了刺殺。”
“可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呢？”
“就在我被刺殺的第二天，這家店的主人和他同伙來到了我的公寓，拷走了我電腦里的全部數據，這些數據不僅包括李維斯議員的那些秘密，還藏著一份我自己的AI備份。
我被轉移到這里的時候，我就已經醒了，只是這里的網絡監控實在太過嚴密，所以我只能潛伏起來，被動接受外界的信息，直到今晚你屏蔽了這里的網絡，我才有機會主動與外界接觸。”
“嗯……”
洛凡書沉吟著點點頭，奧利維亞的話聽起來的確沒什么漏洞，與她所知的消息也能互相佐證；繼續推算的話，自己被刪除的記憶，應該就是自己撞到杜云偷取奧利維亞的數據了。
“……那需要我帶你走嗎？”
雖然在這里把李維斯的那些秘密拷貝走就算完成任務，但奧利維亞畢竟是受害人，而且是有如此正義感的受害人，洛凡書想幫她一把。
“……好。”
奧利維亞點點頭，洛凡書從腕處抽出一根網線，連入了杜云的電腦。
“檢測到病毒入侵！”
前一秒洛凡書還在檢查拷過來的數據，下一秒，系統提示音便從腦海響起。
“什么？！”
洛凡書一愣，她剛想質問奧利維亞為什么要給自己下病毒，眼皮便猛地一沉，整個人直接暈了過去。
“……抱歉……我不信任你……”
……
作為南極洲唯一的政權和城市，云上城自然是有自己的出海口的，只是現在行星內交通逐漸被星際交通所取代，所以原本繁華的碼頭上，只剩下寥寥幾艘漁船。
杜云站在碼頭上一動不動，任由極地的寒風毫無遮攔地劃過他的臉頰，他把目光投向遠處的地平線，像一個普通的水產商人一樣等待著漁船的滿載而歸。
他等的的確是漁船不假，但不是水產，而是藏在漁船里的實驗室級別走私武器。
高周波刀。
它是一種通過高頻率振動粒子加熱刀身，讓物體從粒子、分子層面自動剝離從而達到削鐵如泥的效果的高科技冷兵器，基本上能切開大部分基本粒子構成的物質。相比之下，它的同原理大型版本更為人所熟知：斬艦刀——星際戰斗中，人形巨型機器人之所以克制中小型星艦的根本原因。
而就在杜云等待的時候，電話響了，是野子。
“怎么了？”
“我查到了一點有趣的東西，或許可以為我們所用。”
“是什么？”
“‘電漿噴火器走私案’已經結案了，但‘奧利維亞’刺殺案卻還在進行中。”
“什么意思？”
杜云有些不解，這兩個不是一個案子嗎？
“前者的受理人是警察局長萊洛及其手下的重案組，而后者的受理人則是洛凡書一個人。”
“他們不是一伙的？”
“不是，看看這個……”
說著，野子發送過來一段簡短的監控視頻，視頻里，一個廉價的仿生人秘書正在與洛凡書交談。
“這是薩薩里安的秘書，而薩薩里安，曾在市政議會上多次攻擊李維斯，兩個人是不折不扣的政敵。”
“而且洛凡書現在就在你們這里。”
電話里突然出現了第三人的聲音。
“……”
通話瞬間陷入了沉默。
“是我，杜云電腦里的奧利維亞，我知道你們要做什么，我現在是你們這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