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還有這頭,我和方雪寒倆人都沉默了很久很久,我注視著馬路的那邊,從那頭一直有風刮過來刮在我的臉上,我怕過會兒電話的那頭會傳來“嘟嘟嘟”的聲音,可是方雪寒的聲音比“嘟嘟嘟”聲來的更快些,她說:“姐,你要過來嗎,我在酒吧呢。”我當然知道你在酒吧里,除了酒吧,你還能去哪兒呢。我顧自己搖了搖頭,好像對面的方雪寒能夠看見似的:“不了,我今天要回家看他們包喜糖,可雪寒你知道嗎,好奇怪,我一點都不喜悅。”她嫵媚地笑聲響起:“你是不是傻,你都不想結婚當然不會開心。如果是我啊,就算是八抬大轎來抬我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結婚就是不結婚,他們能拿我怎么樣?”我最羨慕的就是這一點,也是我最嫉妒她的地方,她總能隨心所欲想干什么干什么,而我呢,走一步要瞻前顧后,我得考慮的東西太多了。我苦笑了一下,方雪寒好像知道了什么突然驚呼:“啊,姐……結婚對象是……孩子的爸爸?”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說:“如果我就這么結婚了,我會后悔嗎?”她確定地語氣讓我有些絕望了:“我敢打包票,你沒到半年的就會后悔,還不如現在來我這兒買醉。”
最后我還是回了老宅子,一進去就看見唐佳穎和姜星亦扎眼的微笑,好一對情投意合、天生一對兒的狗男女,我翻了個白眼深呼一口氣往前走,姜星亦看見我回來了沖我笑了笑:“女主角兒終于回來啦。”他一句話引得所有人的矚目,我不好意思地沖長輩們笑了笑,媽媽臉上掛滿了笑容沖我一扭一扭地走過來:“你看你,都多大的人了做事兒都這么沒譜兒,大家都等你呢。”自從準備結婚以后她總是這樣,就算嘴里說著責備的話臉上還是會充滿笑容,不知道是不是馬上要嫁出去了在珍惜我這個女兒,我小聲地說:“哪兒是等我啊,這場面,這樣子,沒我有我不都一個樣兒嗎。”小姑也幫我應和著,大嬸說:“那哪兒行啊,你不在這不是沒味兒了嗎,這包喜糖就講究一個‘甜’字兒,你不在,上哪兒‘甜’去啊。”我沖大嬸說:“這文川不也不在嗎?”大嬸對我露出一個責備的表情,但是她依然笑著:“這都是娘家人的活兒,哪能讓他在啊。”我說:“就你們規矩多。”姜星亦在我身邊耳語道:“姐,這喜糖一包可就真沒回旋的余地了,你可想好了。”我白了他一眼:“那些結婚現場逃婚的都筆筆皆是呢,那怎么到我這兒就沒回旋的余地了。”他狡猾一笑:“呦,大小姐,您早就有打算了?”我又白了他一眼,唐佳穎上趕著來問:“姐弟倆說什么呢?”我沒理她略過她筆直走了出去,我聽到她在我身后說:“嘿,這丫頭怎么回事兒啊。”我還是沒理她,但我又聽到了姜星亦那刺耳的聲音響起:“嗨,你別理她,她就那樣兒,馬上要結婚了,她焦慮啊。”然后大家都笑了,只有我一個人想哭。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姜星亦做到了我身邊:“我告訴你啊,到時候賓客分糖的時候得告訴他們這糖可是大明星姜星亦包的。”我疲憊地問他:“包完了?”他點點頭,我又問他:“今兒怎么有空回來?”
“我這不是在家族群里看到今天要為我親姐準備這些個行頭嗎,我這一看不行啊,我必須得親自到場,所以就帶著佳穎一起過來了。怎么樣,靠不靠譜?”他一臉等著夸獎的表情看著我。得了吧,你不過是想借個場合告訴大家你和唐佳穎在一塊了罷了,想讓大伯大嬸看到,好傳到大哥的耳朵里,姜星亦啊姜星亦你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嗎,真是太年輕了。我看了他一眼問他:“發到了家族群里?那雪寒也會看到?”我突然想到她應該是知道我要結婚這個消息的呀,家族群里早就發了八百多次了。他白了我一眼說:“您這什么記性,小姑前些天不早就把人方雪寒拉出群了嗎,都有好幾個月了,就她決定去上海開始。”我自顧自點了點頭,真是,我這腦子真不行了。
這時候唐佳穎走過來說:“星亦,你們家老宅子還有個天臺呢,我想去看看,陪我去。”姜星亦看了我一眼說:“要說這天臺啊還是我姐的地盤兒呢,要不讓她陪你去?”我擺擺手顯得有些累了說:“你們談戀愛我瞎摻和什么呀,你們去吧。”他倆剛走大嬸就坐我身邊來了,看她坐立不安的樣子我就知道有話要跟我說,我叫了她一聲:“大嬸?”她看著我一臉不好意思,手插進兜里掏著什么,最后拿出一個紅包硬塞給我:“雨笙啊,這錢你拿著。真沒想到這一轉眼,你居然都要結婚了。”我推搡著紅包:“大嬸,你這是干什么。”她故作神秘地說:“你可趕緊拿著吧,這可不是份子錢,被別人看見別人可沒什么份兒,這啊,是我自己給你的一點心意。”說完她摸了摸我的頭發,我說:“大嬸,那么客氣干嘛。”大嬸已經把錢塞進我的兜里了,如果再拿出來我怕她會來氣了,我就收下了,我順勢靠在了她的肩上,她還撫摸著我的頭發:“雨笙啊,大嬸這輩子就一個兒子,現在也沒出息地出了國,我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女兒,從小看著慢慢長大的,你結婚啊我高興,小的時候啊,你拉著人阿杰說要跟他結婚,哎,阿杰,你可能都不記得了,我們家啊也跟他們家有緣,現在安安都住在咱家……”大嬸還沒說完我聽到“阿杰”兩個字已經走神了,我眼睛澀澀的,真怕會當著所有人面哭出來,所以我閉上了眼睛,眼前一幕一幕出現的都是臺北的那些日子,要說我不想他,不喜歡他,都是假的。
我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大嬸的話又重新進入了我的耳朵里:“婚姻這東西,說簡單也不簡單,你看陽恒和思思,陽恒這孩子命苦啊,你看星亦現在過得多好,我也不是怪星亦,還是陽恒自己命不好。但是啊,說難這婚姻也不難,你看看我和你大伯,風風雨雨這么多年不也過來了嗎,還有你媽和你爸,你小姑和你小姑父,你爺爺和奶奶,凡是都得忍耐,都得包容,不然這么多年有你氣受的。”大人講話總是這樣,絮絮叨叨的,我笑著問大嬸:“大伯這些年沒少讓你受氣吧。”她笑了笑說:“你這孩子,說什么呢,你大伯是個好人,雖然脾氣不好,也不懂得體貼,但是是個善良的人。”
我聽著大嬸的話,突然想著,如果白思思是個和大嬸一樣的人,能夠發現大哥僅有的優點,那么他倆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一步,更不會有應云這樣的破事兒了,我為大哥惋惜,也為大哥覺得不值,不是白思思不值,也不是應元不值,是這個世間本身就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