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回到我們的對話中，對我說：“雨笙啊，你別擔心，現在你就出去玩，明天下班或者怎么樣就回一趟老宅子，你和這個斯應元好好說說。”我輕聲答應著：“好。”掛了電話，深呼一口氣，剛剛媽媽罵斯應元的樣子，真像當初我在天臺上蹲著對斯應元歇斯底里，可那又怎么樣呢，大哥自己愿意的，誰能阻止得了呢。現在的事情是我得走進這家餐廳和文川吃一個晚餐。

我走進去一眼看到了文川就坐在窗邊，不知道是為什么，怎么這么巧呢，他就坐在歐陽老師當初坐著的位置上。我走過去，他聽到了腳步聲回頭看我，對我笑了笑說：“你來啦。”我點點頭：“嗯，剛剛有點事兒，來晚了。”他推給我菜單：“沒事兒，就遲到五分鐘而已。這家餐廳我聽說很好吃的，你來點吧。”他叫來了服務員，我指著菜單對服務員說：“來一份蔬菜沙拉，還有兩塊七分熟的西冷，還有一個土豆泥，再來一杯……櫻桃優格。你呢？”我看向他，他說：“我喝橙汁吧。”服務員點點頭離開了。

他看著我一直笑著，也不說話，我覺得有些尷尬，所以就對他說：“這里的牛排很好吃，挺新鮮的，每天都是新西蘭空運過來的。那個土豆泥也很順滑，我從來沒有在別的地方吃到過這么順滑的土豆泥。還有蔬菜沙拉，里面的醬汁兒，這醬汁兒算是這間餐廳的特色，他們主廚特調的。”他還是看著我笑著，不說話。我有些心虛地問他：“是不是……是不是你不愛吃啊？”他搖搖頭終于說話了：“沒有，我都愛吃。你來過這家餐廳嗎，對他們還挺熟悉的。”我頓了頓，然后點了點頭說：“是，我前男友帶我來過。”

顯然文川沒有想到這個答案，就算想到了也沒有想到我會這么坦然地說出來，不過他仍然紳士，他說：“他是個怎么樣的人呢？”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說：“他是一個……語文老師，文質彬彬的，帶著金絲眼鏡，讓人看著就像一個知識分子，挺溫柔的，就是一個……一個不錯的人。”

“那你們是怎么結束的呢？”文川像是打定主意問到底似的，我看著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總不能說因為你的女兒所以我才放棄了這么好一個優質男人吧，我腦子飛過許許多多分手理由，可是沒有一個能夠說通的，最終我說：“還能是為什么呢，有些東西分開就是分開了，沒有原因的，就像……就像天就是想下雨，而且不停地下雨，最終地面會漲水。”我望著窗外仍然不斷地下著的雨，高中的時候，我和方雪寒都不喜歡帶雨傘，所以每當放學碰到下雨，我們都會躲在屋檐下等著雨停，我們有時候躲在老街的屋檐下，有時候躲在學校門口保安亭的屋檐下，有時候還會躲在一個大型商場的屋檐下，我們更喜歡躲在大型商場的屋檐下，因為商場里總有一些穿著時尚臉上濃妝艷抹的美艷女子出沒，而到了下雨天，這些美艷女子就會一臉五彩斑斕，她們往往也跟我和方雪寒一樣不愛帶傘，弄得一身狼狽，于是我和方雪寒就喜歡點評一個個從我們身邊罵著娘路過的美艷女子，我們有時會夸一些人天生麗質就算妝花了也還是氣質非凡，有時會說一些人東施效顰，即使妝沒化也一定是個妖魔鬼怪。那時候的我們都不懂事，逮誰就說誰，還得小聲評論。

文川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是不是問太多了。”我搖搖頭說：“沒關系。情侶之間，不就是應該坦誠嗎。”我看到他的臉上明顯有些尷尬，還好這時候服務員上菜了。上完菜他可能因為怕剛剛那個沉默會讓我們冷場，于是對我說：“你的衣服好蠻好看的。”因為室內還是有些熱，我把薄風衣脫了，只穿了一件昨天買的短袖，我笑笑說：“嗯，昨天去商場逛街的時候買的。”他問我：“你一個人去逛街的嗎？可以叫我一起嘛。”我笑笑說：“沒事兒，我喜歡一個人逛街。對了，昨天逛街的時候，還挺巧的。我還碰到了我剛剛說的那個前男友，他快結婚了，跟我們一樣，要不是因為疫情，也早就辦婚禮了。”

“是嗎，挺巧的。”文川有些心不在焉地說著。我知道他此刻一定在想遠在另一邊的老婆孩子，想到這里，我發現自己和小三好像并沒有區別不是嗎，覺得好笑，可我又有什么辦法呢，我好像并沒有選擇不是嗎。心里有些窩火起來，一下子喝了大半杯櫻桃優格。我問他：“你明天去哪兒出差呢？”他仍然盯著自己的盤子，好像沒有聽到我的聲音，我朝他的桌子上敲了敲：“想什么呢？”他回過神來問我：“啊，你跟我說話了嗎？我剛剛想了點事兒，有點出神了。”我笑笑說：“我問你明天去哪兒出差？”

“挺遠的，得去一趟歐洲，可能又得一段時間回不來了。”他看著我說，眼神含情脈脈，我笑笑說：“沒事兒，反正我們快結婚了。以后你出差，我跟著你去，還能去歐洲旅旅游呢，挺好的。”他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喝了一口橙汁，問我：“今晚住我那兒嗎？”我搖搖頭：“今晚我得去雪寒那兒，我們約好了。”

“那我能去嗎，我還沒去過她的酒吧呢，以前總記得你有個妹妹喜歡帶你去酒吧，現在好了，自己直接開了個酒吧，也算……夢想成真？”他笑著對我說。我吃了一口蔬菜沙拉：“你不能去哦，我們姐妹倆有事要說，你一個大男人算怎么回事兒呢。”他理解地點點頭：“我懂，私房話嘛。那行，以后有的是機會去拜訪一下她的酒吧。”

我們吃完飯以后差不多七點了，路燈在淅淅瀝瀝的雨中亮了起來，看起來像極了一個隱秘的約定，在同一時間全部綻放，雨絲在燈光下面顯得格外明顯，一根一根地滴落在地上。我們仍然坐在餐廳里，我看著窗外，餐廳對面就是一個花店，老板可能因為喜歡看雨，特地在朝外的墻上做了個飄窗，我看到老板正坐在花店的飄窗上，不過這個老板看起來很熟悉，我眨了眨眼睛，以為自己花了眼，是傅修杰沒有錯。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看起來好像是在看著我們這里，這么說，他應該已經看到我了吧。

我站起來對文川說：“雪寒已經催我了，我該去酒吧了。你也回家吧，早點睡，明天還得早起出差呢。”他笑著點點頭：“好。”然后站起來，我送他上車，看著他的車離開。我轉身向對面的花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