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晁天王密謀生辰綱

楊志在大名府待了一段時間后，梁中書打算提拔他，但又怕其他人不服氣，于是就召集手下將官到演武廳集合，當著眾人對楊志說：“楊志，我知道你以前是東京殿司府的制使官，因罪被發配到這里。現在正是國家用人的時候，你敢與我手下的副牌軍周瑾比試武藝嗎？如果你贏了，就讓你頂替周瑾擔任副牌軍。”

楊志大步上前，跪拜梁中書說：“承蒙梁大人不嫌棄，我一定全力以赴，和他好好比試一番。”

正當兩人要交手的時候，臺下的兵馬都監聞達突然大喊一聲：“且慢！”然后對梁中書說：“大人，刀槍無眼，如果在比試中傷到就不好了，不如去掉槍頭，用蘸著石灰的氈片包住一端，打完之后，看誰身上的白點兒少，誰就算贏了。”

梁中書同意了，于是楊志和周瑾各拿一根去掉槍頭的長槍在演武廳中央交起手來。才打了四五十個回合，周瑾身上就多了幾十個白點兒，而楊志身上只有一處白點兒，足以看出兩人的武藝差距不小。

梁中書非常高興，對眾將說：“看來周瑾的武藝確實不如楊志，就讓楊志頂替周瑾，做個副牌吧。”這時，另一個兵馬都監李成說：“周瑾的槍法確實一般，但他的射箭水平很高，不如讓兩個人再比一次射箭。”

梁中書同意了，于是楊志和周瑾一人拿著一把弓輪流對射。周瑾先射了楊志三箭，結果都被楊志躲了過去，而楊志只用了一箭，就射中周瑾的肩膀，把周瑾射下馬去。此時勝負已分，梁中書就讓手下拿來文書，準備當場任命楊志做副牌。結果，又有一個武將在臺下大喊說：“周瑾身患重病，沒有施展出全部本事，所以才輸給楊志。我雖然武藝不高，但也想向楊志討教一下，如果我輸了，梁大人可以把我正牌軍之職授予他。”

這個說話的武將名叫索超，由于他性格急躁，作戰勇猛，因此別人都叫他“急先鋒”。梁中書聽了索超的話，心里暗自想：“如果楊志能贏了索超，想必就沒人有意見了。”想到這里，梁中書就同意了索超的建議，讓楊志與他再比試一場。

楊志和索超都有一身好武藝，兩人在臺上各顯本領，有來有往地打了五十多個回合仍然不分勝負。梁中書認為這兩個人都是棟梁之材，擔心他們在比試過程中受傷，于是傳令停止比試，當場把索超和楊志都提拔為管軍提轄使。

又過了一段時間，就到了端午節，梁中書在家里擺下宴席，與妻子對坐飲酒，共慶佳節。席間，梁夫人對梁中書說：“夫君，你現在身為大名府最高長官，掌管一城兵馬，深受朝廷信任，這一切權力都是誰給你的呢？”

梁中書大笑著說：“我自幼飽讀詩書，當然明白知恩圖報的道理，我現在擁有的權力和地位都是你的父親、我的老丈人蔡京蔡太師帶來的，我一直很感激老丈人的恩情。”

梁夫人又追問說：“既然夫君感激我父親，怎么連他的生日都忘了呢？”梁中書連忙安撫夫人，說：“我怎么會忘記呢？上個月我就派人準備了價值十萬貫的珠寶古董，不過去年送給老丈人的禮物半道上被強盜搶走了，今年一定要想個好辦法，把禮物穩穩妥妥地送到東京城去。”

梁夫人說：“既然夫君惦記著這事，我就放心了，不過事關重大，夫君一定要派最心腹的手下去辦呀。”梁中書說：“夫人不用擔心，我心里已經有了人選。”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在山東濟州府的轄區內有個叫作鄆城縣的地方，最近新來了一位名叫時文彬的知縣。新官上任三把火，時文彬剛到任上，就把本縣的捕快全部召集起來訓話。鄆城縣有兩個捕快頭目，一個名叫朱仝（tóng），另一個名叫雷橫。朱仝身高八尺有余，臉色棗紅，還留著一把長長的胡須，與三國名將關羽有九分相似，所以大家都叫他“美髯公”。雷橫面色紫黑，輕功非常厲害，能一下跳過兩三丈寬的河面，所以江湖人稱“插翅虎”。

時文彬對朱仝和雷橫說：“我到任以來，聽說附近有一個叫作梁山泊的強盜窩點，到處搶劫，搞得本地治安一片混亂，你們兩個帶上手下所有捕快分別巡邏，維持本縣治安。”

朱仝和雷橫接了命令，各自帶上二十個捕快出城巡邏。雷橫帶隊一路東行，路過東溪村的靈官廟時，聽到里面傳來動靜，于是舉著火把破門而入，只見里面有一個半裸上身的大漢正躺在廟里的供桌上酣睡。雷橫看這大漢面貌兇惡，不像好人，就命令手下將他綁了起來。此時天色尚早，雷橫對手下說：“我們押著這家伙到東溪村的晁（cháo）保正家里吃些東西再走。”于是眾人就朝著東溪村走去。

這位東溪村的晁保正是當地有名的富戶，平時樂善好施，仗義疏財，最喜歡結交朋友，只要有人來投奔，他就好酒好菜招待，臨走時還給一筆路費，加上他身強力壯，體格高大，有一身好武藝，所以江湖人稱“托塔天王”。

雷橫帶著手下來到東溪村，晁蓋聞聽消息，連忙出來迎接。雷橫讓手下把剛才抓到的那個大漢吊在門房里，然后跟著晁蓋進莊吃飯。在酒桌上，晁蓋聽雷橫說了剛才的事，心里很好奇，就找了個借口到門房里去看。

只見那個大漢紫黑闊臉，鬢角邊上長著一大片朱砂記，晁蓋就問他：“你從哪里來啊？我在這個村子從沒見過你。”那人回答說：“我是從外地過來的，聽說東溪村有個托塔天王晁蓋，為人仗義豪爽，特意前來投奔他。”

晁蓋聽他這么說，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叮囑這個大漢一會兒等雷橫吃完飯出來，配合自己演一出戲，好讓雷橫把他放掉。

過了一會兒，雷橫酒足飯飽，帶著手下來到門房，準備把大漢押往衙門受審。這時，那個大漢沖著晁蓋大喊：“舅舅，救我！”晁蓋故意湊近一看，驚訝地說：“你不是王小三嗎？在這里做什么？”

一旁的雷橫說了事情經過，晁蓋拿起一根木棍照著大漢就打，嘴里嚷著：“你這個畜生，不學好，卻學別人做賊。”雷橫連忙攔住晁蓋，問他是怎么回事，晁蓋嘆氣說：“這是我一個外甥，年幼時就舉家搬遷到南京了，誰知現在做了強盜，還被雷都頭抓住，實在慚愧啊。”

那個大漢喊道：“舅舅，我沒有做賊，昨晚在酒店喝多了，來村里的路上不勝酒力，就在靈官廟里睡下了，誰知被捕快們抓了起來。”雷橫聽他這么說，就對晁蓋說：“晁保正息怒，你這外甥倒也沒犯事，我看他面生，又長相兇惡，所以才抓了起來。既然是你的外甥，那就放了吧。”說完，吩咐手下捕快給大漢松綁，然后辭別了晁蓋，回縣衙復命去了。

雷橫走后，大漢向晁蓋行了跪拜大禮，然后說：“小弟名叫劉唐，因為鬢角這塊朱砂記，別人都叫我‘赤發鬼’。久聞晁天王大名，今天特意來投奔，并給天王送上一份大禮。”晁蓋問：“什么大禮？”劉唐低聲說：“我打聽到北京大名府的梁中書最近籌備了價值十萬貫錢的金銀珠寶，準備送到東京城，給他老丈人蔡京慶賀生辰。這筆財物要在六月十五日之前送到東京，如果晁天王有意，我們可以籌劃一下，如何劫下這筆生辰綱。”

晁蓋聽了劉唐的話，大喜過望，說：“這確實是一筆好買賣，不過就我們兩個人勢單力薄，需要找些幫手才行，你先去歇息，明日我們再詳細籌劃。”

第二天，晁蓋引劉唐見了一個書生，并對劉唐介紹說：“這位是我們村里的教書先生，名叫吳用，因為他平生心靈機巧，足智多謀，大家都叫他‘智多星’。我們要劫生辰綱這件事，還要靠他幫忙出謀劃策。”

三個人坐下后，晁蓋又把劉唐昨天所說的事情給吳用講了一遍，最后說道：“還有一事也請吳用先生替我參謀一下，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夢到北斗七星從天而降，正好落在我家的屋頂上，斗柄上還有一顆小星，也隨之化作白光飛走了。”

吳用聽后哈哈大笑，說：“晁天王，這是吉兆啊！你的夢正好與截取生辰綱這件事暗合，說明我們要想做這件大事，就要順應天意，找到七八位好兄弟攜手才能成此大事。”

晁蓋發愁說：“馬上就要到六月十五日了，但我們眼下只有三個人，其他人要到哪里去找呢？”吳用笑道：“天王不要擔憂，我推薦三個人，他們義薄云天，豪爽仗義，還有一身好武藝。如果能得到這三個人的幫助，大事一定可成。”

晁蓋聽了大喜，連忙問：“請問是哪三位好漢？”吳用回答說：“他們就是住在梁山泊旁邊石碣（jié）村的阮（ruǎn）氏三兄弟，平日里靠捕魚為生。一個叫‘立地太歲阮小二’，一個叫‘短命二郎阮小五’，還有一個叫‘活閻羅阮小七’。這三個人都是英雄好漢，我曾和他們有些交情，明日就去石碣村請阮氏三雄來幫忙。”

晁蓋非常高興，設宴招待吳用和劉唐，暢談江湖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