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看不到顧夏寒在身邊的那一刻，茳雨翎就知道這一切都晚了。
發過呆，想顧夏寒的溫柔；盯著窗外，想到一壺就倒還偏要喝的他；趴在賞月臺邊，想起自己燒燒了他房子的時候；哭過，腦子里全是他。
幾日幾夜的茶不思飯不想一下子讓她明白—最終我還是只能做個凡人。她為此與洛霜與欞于蕭告了別，還專門去看望了柯小浠和于洛曉，但對她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惡劣。
結束了。
茳雨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了出來。到了凡間，只有靠自己維持生計了。把這一切全拋在腦后，從今往后只有我一人。她想著踏上了自己的征途，不再過多地留戀。
凡間的人們都擠在大街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最多一個饅頭那么大。
好餓啊……走的時候怎么就忘記了帶點吃的呢，真是的……唉，先打個雜賺點外快填填肚子吧。
她去過配飾店、酒樓、飯館，可就是找不出空出來的位置。這難道不是針對嗎！待遇在好那么一點點也不至于這樣吧喂！她就這么漫無目的地走著，莫名便來到了芙蘇樓。芙蘇樓聽說是由一位叫芙宥的女子和蘇羽安的公子一手打造的，而且還是仙魔組合，還真是稀奇。剛好門口上寫著招收女子呢，不如一試。她終于找到了去處，內心無比高興，但一進門，許多貌美的女子就迎上來挽起她。“姑娘一看就是新來的呢，是來尋歡作樂的吧，正好正好，最新來的都由我們的店老板伺候，包您滿意～”
“我不是……”
“先換衣服吧，這邊請～”
“我真不是來……”
“姑娘先來，費用不急～”
救命！這原來是青樓！我的貞操啊！！見她們都不聽，茳雨翎已經到了生無可戀的地步，只有等待時機逃跑了！她被推到有一間有些黑的屋子里，全身上下被換了一身華麗的衣服，緊接著不帶喘氣兒地又被拉進了一間客房。
“等……”
“告退～”
拜托來一個人聽我說句話啊，還有這身衣服怎么這么露啊！？她無奈地看著門被關上，懸掛在半空中的手遲緩地放了下來。要不是仙力被限制，看我逃出去怎么收拾你們，她暗自想道，剛想轉身卻不料被誰給卡在了門后。
“姑娘的手真纖細啊。”
這是一個極其細膩的聲音，他說著還不忘伸上手來摸起了茳雨翎的手，她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嚇了一跳。一下子轉過身來望著他，一臉的驚恐。
“姑娘害羞啊？那先談談吧。”
蘇羽安抓住茳雨翎，用手撫了撫她的臉。他帶她坐在床邊，隨手拿起了水果咬了一小口下來。
“姑娘叫什么？”
“茳……茳雨翎。”
“好名字。蘇羽安，幸識。”
“嗯……”
“猜雨翎姑娘渴了吧，吃點水果吧。”
雨翎……這個稱呼是師父經常叫我的。
想到顧夏寒，她又沒有別的什么心思了，一下子愣住。
師父……多久才能見到他呢？是在怪自己嗎？
“原來是要我喂啊。”
差點兒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了。
“啊？什_”
蘇羽安說時遲那時快一下子便把茳雨翎壓在了身下。
“雨翎姑娘喜歡這種就早說啊。”
他拿過一半橘子輕輕咬在嘴中，俯下身來說是要喂她，但茳雨翎兩手被壓著，根本動彈不得。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人一點點朝她逼近，她只能緊閉上眼睛歪過頭去。
“雨翎姑娘這是做什么？”他見茳雨翎這種反應開始有些疑惑。
“我見過害羞的，但沒見過像你這般害羞的。”
“我……我……”
她有些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嘴里不停地呼出熱氣，眼中是滿滿的恐懼。蘇羽安看了一會兒，終于放開了手，把嘴里的橘子嚼一嚼吞了下去。
“茳雨翎姑娘該不是來尋歡作樂的吧？”
“嗯……本……本來想……想告訴那些在門口的……”
她回想了一會兒又接著說。“姐姐們的…但她們不由我分說就把我推了進來……”
“……我替她們向你道個歉。那……雨翎姑娘來這兒是為了什么？”
“啊，我見門外在招收，就想著來打打雜。……維持點生計……”
“那姑娘來得甚是時候啊，正好御膳房那邊缺點人手呢。”
“那你看我能做什么？”
“女子的話，干不了重活的，要不還是像我一樣招待客人吧？”
“不不不干……”
“既然如此……那就送點水果小酒之類的，你看行嗎？”
看不出來，還是很好說話的嘛，這前前后后簡直判若兩人。
”好，謝謝蘇老板。話說，你是魔族的人吧？為何會與仙界的芙宥打成一片呢？”
“這個啊。芙宥其實是我干妹妹，我們兩人約定好了。各學一術然后干點什么，所以就有了這家芙蘇樓。”
“哦……，真是謝謝蘇老板啦，愿意收下我……”。“別客氣別客氣。”“那衣服能換回來了吧……“不能。”
“……”
新的生活，竟是在青樓。
茳雨翎學的很快，不久就熟悉了這兒的各個地方，送東西也是得心應手。
“看見沒？那個奇怪的公子又來了。”
“嗯，又去那間房了，每次來都是一個人，從來不點一些女侍陪著，長這么好看還真些可惜了。”
送酒的時候茳雨翎不禁意間聽見有兩個女子在討論著什么，而她要送的，正是她們口中那人的房間。
怎么就這么碰巧啊。“好運”都降在我頭上了嘛？
她放慢了腳步，來到門前不慌不忙地敲響了門。
有一種錯覺，叫做看著像。
開門的那一刻，茳雨翎差點以為，這就是顧夏寒。那明亮的眼神，茳雨翎這輩子也忘不了，但這一身打扮與烏黑的頭發卻又不像他一貫的作風。
“公子，你的……水果。”她的眼神就從未從他身上挪開過。
“謝謝。”他說完便要關門，但茳雨翎立馬用腳卡住問道：“公子叫什么？”
“葉晗。”
“葉公子……啊對不起，我馬上走……”
她剛退出來，葉晗便一點兒不猶豫地關上了門。
一點兒也不像他。
茳雨翎站在門口愣了許久，直到芙宥出現才把她安頓好。
“小雨，工作的時候別發呆啊。”
“嗯，知道了宥姐。”
芙宥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問了起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沒有，很晚了，你先睡吧。”
“那你也盡早就寢。”
“好。”
芙蘇樓頂，月光傾酒在磚瓦的之間，黑漆漆的夜空中找不到一顆星。
茳雨翎身旁有半壺酒，明知自己不能喝，但她的確已經找不到什么東西來消愁了。
我以后都得呆在這兒么?
難道和師父真的結束了?
這樣的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吧.……
她摸過身邊的酒握在手中，低下頭來聞著這一股刺鼻的酒精味，一悶就是一大口。
“啊……嗝。”
天上的缺月很縹緲地掛在半空，茳雨翎覺得有些冷了。
算了吧，待明日從頭再來。
她正打算從屋頂一躍而下，恰巧就望見了醉熏熏的葉晗正扶著門往外走，門邊的侍女本打算扶他的，但他總是甩手一個人獨自努力著。
突然從他身上看見師父了的樣子呢。
她跳了下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挽上他的胳膊。
“干什么!我說了我不用你們扶一”他轉過頭來一臉的怒氣，但看到茳雨翎的那一刻，仿佛所有想說的話都者在了嗓子眼兒。
“你來干什么。”葉晗并不領情，冷酷地責問起茳雨翎來。
“我看到你，想到了對我很重要的人，他也不能喝酒。”
“……放開，我自己走。”還是我送你吧，看你這幅模樣，我也不忍一”
“別說了！”
葉晗一把甩開她的手推開她，沖她大吼。
茳雨翎被推倒在地，手腕和膝蓋處都擦破了皮，鮮血一子從傷口處流了出來，葉晗一見，臉上的神情又從不屑到抱歉，他本想上前扶起她，可茳雨翎卻擺擺手，自己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
“我沒事，公子先回去吧。她說著轉過頭去。
“等等！”我……”
他本還想說些什么，但茳雨翎已經進了酒樓，一句話也沒說便關上門。
是我幫錯人了吧。
她靠在門后，自言自語地想著。樓里的侍女們都已經回到了各自的房間，大廳中的蠟燭也沒有一支是點燃的，今晚上烏云遮住了月亮，沒有一絲絲微弱幽暗的光。
我累了，真的掙扎不動了。
以為遇上師父之后我可以變的更優秀的，可……事與愿違。以前想要成為一位多么偉大的仙，現在看來，幾率已經小得看不見摸不著了吧。為什么這一切都要與我作對呢？
為什么莫梓會變成那樣呢？
為什么，師父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了呢。
正處于低谷的她沒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這些問題像投影一樣，一個一個地在她腦海中不停地閃現出來。
夜黑風高，冷凜烈的寒風不停地吹刮著葉晗的臉.從關門到現在，他就一直這么站在那兒。
她不會原諒我了吧。
葉晗心中像掉塊兒巨石下來，狠狠地石砸向了他的心。這種痛，竟堪比死亡。
第二天早晨。
坐在門口的茳雨翎就靠在門后睡了一夜，不幸地冒了風寒。蘇羽安和芙宥雖都勸她先休息一陣子再說，但她仍擺擺手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這雨翎姑娘真是賣力啊。”蘇羽安看著她纖細的身影不禁感嘆。
“可不嘛，哪兒像你。一天到晚只知道招蜂惹蝶的。”
“拜托，我可是這兒一半的老板說話不必這么一”
“干活去吧你，廢話。”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蘇羽安調侃地說著，去了后廚。芙宥站了一會兒也打算找點兒活干，一轉身看見葉晗走進來。
“公子又來了啊。”
“嗯。上酒，讓她來。”
“懂了。”
芙宥說完到茳雨翎面前與她交流幾句茳雨翎臉上雖寫著不情愿，但嘴上還是“嗯，好”地答應著。
到酒庫取酒之后便來到那扇倒熟不熟的門前，手在半空中遲疑了一下，還是敲響了門。
“公子，您……的酒。“
茳雨翎遞出杯里的酒交給他，葉晗看著茳雨翎手中的酒順著酒杯也牽住了她的手，茳雨翎背后一涼把手縮回來。
“進來吧。”
“不……不了，葉公子你先忙。”
“不忙。”
“……好..好吧。”
她有些害怕地跟在葉晗身后，手中的酒也不停地冒著泡兒。
茳雨翎在他面前跪坐下來時不時偷瞄他一眼，葉晗則開了酒瓶蓋，悶了一大口，把束發帶一拽，高高扎起的頭發便散落了來，搭落在他肩上。
這頭發的長度也好像師父。
這一幕幕的相似之處又勾起了茳雨翎對顧夏寒的種種回憶，本來平靜的心中又被擾亂了。想這些東西的時間中，葉晗經把酒喝得一滴不剩，他撐在桌面，一直望著茳雨翎。
“你難道…….不覺得奇怪么……”葉晗問。
“有什么奇怪的?”
“我難道……沒有勾起你的任何回憶么……”
“葉……葉公子，你喝醉了還是先休息吧..……”
“你就真的不想想么……”
茳雨翎見他這樣只好先把他扶到床上，可葉晗直接把地拉到了身下。
“葉公子！我只是給你送酒而已，不賣身!”
“可是..……你早就是我的人了啊……”
說話間，葉晗的頭發開始從黑色變為淺棕，茳雨翎一見到這顏色，眼中立馬有了像珍珠一般大小的眼淚。
“雨翎，我……”
“為什么！”
他一開口，茳雨翎便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為什么要離開！”
顧夏寒一下子被抱得這么緊還有些發愣，不過最終還是坦白了。
“我……只是接受不了那樣的事實，那樣的自己罷了……”
茳雨翎松開他，顧夏寒順手為抹去了眼淚又說:“別哭.……我希望我每天看到的是你笑的樣子……”顧夏寒話音剛落，茳雨翎就一下吻了上來，顧夏寒也很是主動，一手抱上了她往自己懷里揣，毫不猶豫。
“唔一啊一”
茳雨翎感到有些過分了，于是用手推推他，但顧夏寒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另一只手還解開了自己的束腰帶，她一見覺得不對勁兒，于是極力往后退，顧夏寒溫熱的唇才終于離開了茳雨翎的唇。
“師父，不要離開了好不好……“茳雨翎小聲地請求說。
“不會了……為師不會走了...”顧夏寒輕聲地回答道。
“上次我在你衣柜中找到的那件衣服……是哪家女子的啊?”趁熱打鐵的機會我從來不錯過。
“啊.……那是趁你不知情時給你買的……”顧夏寒精神開始有些恍惚，眼睛也半瞇半瞇的了。
”你平時也不多換幾件衣服……為師特意為你選的.……你看見了？……”
“這個……我好像給小洛了來著……”
“是……不喜歡么……”
“不是不是，是當時酒散在小洛身上，情急之下我才……”
“那便好..…雨翎你知道么…….我真的好……”還沒說完，他便再也禁不困先睡了過去。
“傻師父..……“
嘴上雖這么說著，但她打自心底地高興—原來他從未離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