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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鄰居入住

中午,夏夕頂著一對黑眼圈約見了好友韓箏和陸嫣然。

這兩個人是她的同學,她們從高中開始就讀同一所學校,后來又考上同一所大學。

夏夕讀電子商務,韓箏讀醫學系,陸嫣然念中文系,她們三人性格各不相同。

夏夕原名程夏夕,后來去了父姓,改名為夏夕。她年幼遭遇家庭巨變,生性干練,做事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現在于隆達外貿部任銷售組長。她是三個人中長得最漂亮的一個。

韓箏父母雙亡,脾氣彪悍得就像男人婆,精通武術,外人若是看到她打架時那虎虎生威的模樣,會覺得這只是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莽女,事實上她心細如塵。雖然她讀書時功課馬馬虎虎,但最終憑著一腔熱情以及十二分的毅力,如愿考上了醫學系,現在是市第一醫院普外科的一名醫生。

陸嫣然家境富裕,父母都當點小官,有點小迷糊,天生愛幻想,目前是某網站碼字工。

一見面,同樣一頭短發的韓箏就指著夏夕的臉叫道:“夏夕,你的臉怎么了?”

“是啊,黑眼圈好大,你昨晚上沒睡嗎?咦,酒精味怎么這么重?”披著一頭直發的陸嫣然嗅到了一股子濃濃的酒精味。

她嫌棄地揮了揮小手,坐下道:“你昨晚上和誰共度良宵去了?我和韓箏本來想給你過生日的,打了你好幾通電話,發了你那么多短信,結果你只回了一條:我已有約——哎,你約誰了?男的女的?這些年你的生日都是我們給你過的,今年你居然單獨過,這是有情況了?”

事實的確如此。

上午,夏夕群約時才發現自己在微信群里發了這么一條:今晚我已有約。

一想到這事,她臉色就烏黑烏黑的,一坐下就倒了杯水,喝完,“啪”的一聲擱桌面上,憤憤道:“如果我告訴你們,那短信不是我發的,你們信嗎?”

韓箏和陸嫣然對視一眼,異口同聲:“不是你發的?誰發的?”

夏夕家在縣城,不在市里,兩地相距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公交車),昨天不是周末,她們知道夏夕不可能回家,來回路上太費時間,所以短信不可能是她弟弟或妹妹發的。

再說,她也不可能和弟弟妹妹一起過,那兩個小禍害根本不記得她的生日,都只顧自己。

“一個神經病。”夏夕恨極,口出惡言。

陸嫣然和韓箏面面相覷——稀罕啊,又齊聲道:“誰呀,居然把你惹得火冒三丈?”

她們認識的夏夕可沉得住氣了,一般人很難激怒她,她自有她的應付手段,像今天這樣情緒外露,實屬反常。

“我昨晚上喝得爛醉……”夏夕已經憋了一上午,現在真的是不吐不快。

“然后呢?酒后亂性了?”陸嫣然頓時雙眼發光。

她最愛幻想了,下場則是被韓箏狠拍了一下后腦,而她笑著吐了吐舌頭,表情極為俏皮——嗯,她是她們三個中最可愛的一個。

夏夕默默睨了她一眼,有氣無力地吐出四字:“比這還糟!”

韓箏和陸嫣然呆住了:酒后亂性已經夠糟,比這還糟?那能有多糟呀?實在有點兒難以想象。

“到底發生什么了?你倒是快說啊!”兩個好朋友再次好奇且同聲催問。

“啪!”一張結婚證拍在了她們面前。

韓箏離得近,將它接過翻開,小嘴驚到可以塞進一個鴕鳥蛋:“這這小奶狗是誰呀?你怎么和他結婚了?哎,這結婚證是假的吧?”

這么一喊,引得餐廳內其他食客紛紛回望。

夏夕“噓”了一聲,讓她小聲點,然后恨恨道:“結婚證如假包換,我去民政廳查過了。可這渾小子,我根本就不認得他……”說罷,抹了一把臉,揉了揉太陽穴,她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復述了一遍。

當然,為了表示自己是絕對的受害者,她簡單概括了自己求婚逼婚的過程,并且強調自己醉得不輕,同時淋漓盡致地渲染了某人的無恥,且唾沫飛揚地把那個家伙狠狠罵了一通,以此希望兩個好閨密能和自己同仇敵愾。

聽完整個故事,陸嫣然先是倒吸一口冷氣,然后雙眼發亮,低叫起來:“天哪,夏夕,你這遭遇也太經典了,回頭我要把它當素材寫到小說里。”

夏夕:“……”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交友不慎吧,她受了這么大委屈,陸嫣然小姐居然還想著她的小說!悲憤!

“嫣然,你就別刺激她了。”韓箏提醒她玩笑別開過了。

陸嫣然這才正了正臉色,忍下把筆記本拿出來的沖動。

韓箏則重新看向夏夕,問:“夕夕,那男的到底什么來頭?”

“對啊!對方到底是什么來頭啊,做什么的,家住哪里,身體健不健康,頭腦是不是有問題?”陸嫣然噼里啪啦扔出好些問題,“要是腦子沒問題,怎么可能說和你去登記就登記了呀?”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當時他吻了我,你是不知道,他手勁特別特別大,我怕他精神有問題,要是一再刺激他,他把我強奸了,我哭都沒地方哭。所以他說要走,我就沒敢再拉著他問東問西。嫣然……”

說罷,她突然握住嫣然的手,一臉嚴肅:“你哥是刑警,能不能讓他幫我查一查這人是什么來路?不管他有沒有病,知己知彼我才能順利離婚……對了,除此之外,我還得找個靠譜一點的律師,接下去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明后天我就搬家,離婚事宜就交給律師全權處理。”

陸嫣然看得出來,夏夕非常不喜歡照片上這個男人。但說真的,人家長得確實很帥,而且笑容純良,一點兒也不像壞人。

她忍不住多嘴問了句:“夕夕,你都和他結婚了,難道就不考慮認識他一下?也許他就是你的真命天子呢?”

“屁真命天子!”韓箏直接擼袖子開罵,脾氣火暴,“一個男人乘人之危算什么玩意兒?那行為根本就是騙婚!再說了,完全沒有感情的兩個人怎么可以被輕易捆綁在一起?夕夕,我支持你離婚,而且必須離。這種男人人品肯定有問題。”

“只是這樣一來,夏夕不就變二婚了嗎?”陸嫣然又仔細看了看那張結婚證件照,剛剛她會這么說,主要還是因為她是顏控。

她是真心覺得結婚證件照上這男的長得不賴,要是對得上眼,他和夏夕其實挺般配的。

“遇人不淑,還不如離婚。”韓箏回過頭,狠狠戳了一下嫣然的額頭,磨牙道,“拜托你一下,這不是你寫的那些狗血言情小說,不要以為這世上會有那種從天而降的好運。你編的那些梗,一千萬個人里都找不出那么一例,別幻想了好不好,這是現實生活。”

“呀,疼……”陸嫣然摸了摸額頭,看向一臉煩躁的夏夕時,投降了。

自己的確有點異想天開了。

“好吧好吧,我收回剛剛那句話……”陸嫣然又說道,“哎,我說,這叫景堯的年紀比你小了四歲,我在想,一般男人都很難接受姐弟戀,這人輕易和你去領證,會不會認得你啊?或是你的學弟什么的?你不是說了嗎,他在籃球館打籃球……”

她們都是那個大學畢業的。

“你也說了,他比我小四歲,假設他真的讀過理工大學,那唯一的事實也只有——我大學畢業,他才讀大一。在這個條件下,他怎么可能認得我?我敢打賭,這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江湖騙子,我絕對不會認可這樁婚事的!”她說得義憤填膺。

“行行行,等吃好飯我們就一起去找我哥,讓他幫你查查看。”陸嫣然把結婚證交還給夏夕,滿口答應,緊跟著又安慰了幾句。

吃完午飯,陸嫣然帶著夏夕和韓箏去了市刑警隊。可惜陸嫣然的哥哥陸悠然不在,陸嫣然只好找另一個熟人,幫忙查看了景堯的身份信息,但查到的結果讓三個女生很是意外。

“對不起,這個人的戶口在京市。那些原始信息民政廳登記處都有,其他相關信息,由于跨省,我權限有限,沒辦法再進行深入核實。”

“京市人?”夏夕驚愕,湊到電腦屏幕前看,還真是。

住址:京市上朝區。

韓箏沉吟道:“京市戶口可吃香了,奇怪,一個京市人怎么會出現在渭市,還在理工大學籃球館打球?”

這也正是夏夕所困惑的。

“夕夕,上學信網查他學歷,看他到底是在哪兒上的大學?如果你和他完全不認識,按理來說,一個身心正常的人不可能沒頭沒腦和你跑去領證。”陸嫣然提醒。

是的,在學信網上可以查到個人學歷信息,只要用他的信息注冊一下。

夏夕連忙拿出筆記本電腦登錄學信網,點擊注冊,結果很讓人郁悶:這家伙已經注冊過了,而旁人不知道密碼,根本無法查詢他的學歷信息。

“沒法兒查……”她沉沉吐出一口氣,“算了,我去找律師直接起訴離婚。”

總之,這婚必須離!不管他是誰,她都不感興趣。

這人存在騙婚行為,人品肯定有問題。再者,她完全沒有想要了解他的念頭,更別提和他維持婚姻關系了。

關于婚姻,她的態度一向嚴肅,原則是:絕不倒貼,絕不將就,絕不委曲求全。

年少時,她有過一段美好的愛情,那時也曾無比向往婚姻。那個叫卓樾的男子,比陽光還要閃亮奪目,是她生命里的男神,曾給她苦澀的人生帶來過無窮的快樂,是她一輩子愿意追隨的愛人。

那時,破碎的原生家庭沒辦法帶給她安全感,遇到這個少年之后,她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避風港,他的細心呵護讓她覺得自己也是被深切愛著的。

她最大的渴望是大學畢業之后嫁給他,由他帶著她,聯手撐起一個家。

有人曾經和她說過:嫁給能給自己帶來安全感的男人,一段婚姻才算美滿。

當時的她也的確是這么想的,可隨著年齡漸長,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她還明白了另一個道理:在這世上,只有自己給予自己的安全感才最可靠,因為其他人給予的,也能輕易收回去,并讓你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比如:卓樾。

因為他的失蹤,曾經她所向往的人生就此支離破碎——有過那么一段漫長的日子,她無法接受他的憑空消失,甚至發了瘋般去找他。可現實是殘酷的,所以她除了重新振作、發憤圖強外,別無他法。

時間教會她:一切都要靠自己。

如今,她要的婚姻是:兩情相悅,兩相尊重,價值觀等同。

如果找不到,那就不嫁,單身就不怕被辜負。

那個景堯只是一個意外的闖入者,把他趕走,讓一切恢復如初,才是最明智的選擇,繼續糾纏不清只會毀掉她的人生。

從刑警隊出來,在韓箏和陸嫣然的陪同下,夏夕去找了一個本市以打離婚官司著稱的律師,將自己的離婚事宜委托給了對方。

下午兩點,夏夕和好友分道揚鑣。她打算回公司,等下她還有一場重要的會議,完事后她還得另外找房子搬家。總之,她再也不想和那個小白臉有任何交集。

在公交站點等車,手機忽然響了,夏夕拿起來一看,號碼很熟悉,好像是縣第二高常老師的手機號。

但凡當家長的人都有這樣一種經驗:每次接到老師的告狀電話,分分鐘都想掐死自家那個不爭氣的惹禍精。

夏夕更是,每次見完老師,她自覺能瞬間蒼老十歲。她明明還是個大姑娘,結果一到學校,心態立刻變成老媽子。

抖擻精神,她接通了電話,含笑叫道:“常老師,您好。”

“好什么好?夏家大姐,你到底是怎么做人家大姐的?你知不知道你那對寶貝弟弟妹妹連著三天沒來上課了?換了手機號碼為什么不給學校報備……”

剛接通就是一聲吼,夏夕嚇得縮了縮肩,忙賠笑:“對不起對不起,這是我的工作手機,我的私人手機前天壞了,拿去修了……常老師,我弟弟妹妹現在不在學校嗎?”

她立刻緊張起來,十八歲正是學壞的年紀,高三更是人生中最關鍵的一年。

“已經被揪回來了,請你馬上來一趟學校,刻不容緩!”

“是是是,我馬上過去。”掛斷電話后,夏夕先給公司打了電話請假,說把會議挪到明天,然后叫了一輛出租車,認命地跑去給那兩個小渾蛋擦屁股。

縱有萬般辛酸,也只能忍著,誰讓她是一家之長呢?所有的爛攤子都得由她來收拾。

是的,夏夕現在是一家之長,是弟弟妹妹們唯一的依靠,因為母親已經沒了。

夏夕的母親是私生女,父親家境一般,二十八年前才二十歲,只有高中文化的母親遇上了正在讀大四的父親,兩個人天雷勾動地火,偷吃了禁果。

很快,母親懷上了她,父親匆匆娶了母親,但沒有彩禮,也沒有像樣的婚房。

婚后,母親一邊打工一邊待產,每日操勞,格外辛苦,足月后生下了她。因為是女孩,母女倆都曾遭到祖母的百般嫌棄。

父親畢業后參加工作,被公司派往國外實習。八年時間,父親與母親聚少離多。

后來,受到公司重用的父親發展越來越好,改善了家中條件,于是母親從職業女性變成了全職太太。

夏夕九歲那年,母親再度懷孕。

父親卻說母親懷的是野種,提出離婚,并很快和公司老板的千金結婚,一躍成為成功人士。母親則帶著她,頂著一個大肚子,被迫凈身出戶。

夏夕十四歲時,母親病故,只留下一對到了上學年齡的弟弟妹妹。外祖母為了養育他們姐弟三人,受盡白眼,晚景甚是凄涼。

夏夕二十歲時,相戀多年的初戀情人卓樾棄她而去,再無消息,從此以后她再不相信男人。

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踏上社會這些年,她已經明白一個道理:女人這一生,最大的依靠是自己。

結婚這件事,太過奢侈,倒不如趁著年輕,為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

所以,自打一畢業,夏夕就一門心思想著賺錢。進了隆達集團的第一年,她做的是銷售助理,跟單跑腿,全心全意學習;第二年做了業務員,業績永遠是最好的;今年她做了銷售組長。

而她的工資也從最初的兩千元一路往上飆升,如今月收入兩萬多,加上年終獎,也算豐厚。

對她這個年紀來說,這份工資已經算不錯。

有人說,她是靠長得不錯的姿色,睡遍各路老總,才有機會拿到最低的報價,才能做到月月勇奪冠軍的。

也有人說,她是搞定了公司外貿部部長,才被這么快升為銷售組長,成為本部最年輕的組長的。

在公司,她是個雷厲風行的女人,別人不愿意干的事,她搶著干;別人拿不下的單價,她能搞定;別人要不到的貨款,她盯著討。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頭腦清醒,眼光精準,能力非凡。

她更是家里的頂梁柱:管著弟弟妹妹的生活費,照看著身體一年比一年差的外祖母。

只是這個家長真的太難當了。

弟弟妹妹因為是早產兒,身體比一般孩子弱,一會兒這個生病,一會兒那個生病,從小就把母親和外祖母折騰得夠嗆。

母親過世后,外祖母和她更受累了。

高中、大學時期,為了能讀書,為了幫外祖母養弟妹,夏夕沒少打工,殘酷的生活逼得她還沒來得及享受青春就蛻變成了一個大人。等她大學一畢業,養家糊口的責任就全壓在了她身上。

可弟弟妹妹格外不爭氣。弟弟的成績慘不忍睹,令她想劈開他的大腦,看看里面裝的到底是哪種豆渣;妹妹本來很乖巧,成績也不錯,可自從兩年前發生了那件事,也越來越叛逆。

有句俗話:養兒方知父母恩。而她還沒結婚生子,已經深深地領悟了一件事:做母親太辛苦了——結婚生子,那簡直是人間地獄。

縣第二高,高三辦公室,夏譽和夏菲在邊上罰站。

看到夏夕進來,夏譽干干一笑,摸著后腦勺叫了一聲“大姐”,夏菲則冷冷瞥了她一眼,隨后嫌惡地別開了頭。

“來得正好,夏大姐,你來看看這倆孩子,夏譽呢只知道玩游戲,夏菲盡想著一夜成明星。我跟你說,你要是再不好好管束,他們就真的廢了。再兩個月就高考,作為他們的監護人,你能不能上點心啊?”常老師站起來,指著這兩個不成器的學生,吹胡子瞪眼,直拍手背,話里盡是恨鐵不成鋼的怨氣。

夏夕讀書時從來沒讓姥姥操過心,可輪到這對活寶讀書時,她成天擔驚受怕。

挨了一頓訓后,夏夕把這對孿生兄妹帶了出去,打算和他們單獨談談,誰料夏菲掉頭就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站住,你這是什么態度?”夏夕幾步跨過去,將她拎住,卻被她給甩開了。

“我滿十八歲了,我的事從今往后不用你管。”夏菲寒聲回應,完全沒有愧疚。

“在你大學畢業前,我不管你,誰管你?”夏夕忍耐著,想和她講道理,“夏菲,你能不能別任性?誰讓你去影視公司當模特了?你要是敢再去,我就敢打斷你的腿。”

唉,真是冤孽,最近這幾年夏菲就像被人種了蠱一樣,一心想往影視圈發展,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居然做起了這種白日夢。

夏菲的態度極為強硬:“好啊,那你試試。你敢打斷我的腿,我就敢告你。聽著,夏夕,我受夠你了,以后,我吃喝拉撒都不用你來操心!”

語落,她走得飛快,完全不把夏夕放在眼里。

“你……你要氣死我是不是!”夏夕恨得直跺腳,實在拿這個小沒良心的沒轍。

這世上,叛逆期的孩子最折騰人。夏菲已經是高中生,卻比上初中時還要不聽話,那性子拗得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大姐,我去看著她。你放心,我一定一定幫你看緊她。”夏譽在背后賣乖討好,還一臉賠笑。

這小子,表面笑嘻嘻的,實際上也是一肚子壞水,慣會陽奉陰違。

“還有你,為什么不好好讀書?為什么要逃課去打游戲?”轉過身,夏夕開始教訓夏譽。

“大姐,電競也是一份職業,很有前途的,打得好也能掙很多錢。我有好幾個哥們都是這一行的高手,我們組織的團隊都打進全國賽了,你能不能別小看電競啊?”夏譽當即替自己鳴不平,說得振振有詞。

“我知道,行行都能出狀元。但我唯一的希望是,你把精力放到學習上。玩,我不反對,但麻煩你先把本職工作搞好,比如將來去做一名游戲設計師,或者直接去開發各種應用廣泛的APP(應用程序),那才算是真正有出息,而不是成天沉溺在游戲里,只知道玩。”

“我就不明白了,那到底能有什么好玩的?不管是演員還是電競,真正玩出名的能有幾個?你們現在不好好努力讀書,不學點技能傍身,將來走上社會怎么養活自己?”

夏夕真想掐死這個成天不務正業的弟弟,這么多年了,她該說的話都說了,可他就是執迷不悟,沒把自己的聰明用在正途上。

“大姐息怒,恕我天資愚鈍,實在沒辦法完成您這偉大的想法……您看您看,夏菲都跑那么遠了,您還要不要我幫您看著她了?我保證不讓她再去那什么勞什子的影視公司了……走了啊,大姐您回吧,別生氣了啊。”夏譽一溜煙跑了。

夏夕無力地靠在墻上。做銷售,她還行,管教弟弟妹妹,她真的越來越覺得有心無力。

明明她是一心一意為他們好,不希望他們走彎路,可這兩個呢,死腦筋一樣只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年少時的確應該闖一闖,但是學習也不應該丟棄啊!

人生是一個活到老學到老的過程,該讀書時不好好讀書,沒有知識奠基,將來的發展難免會受到各種現實約束。

唉——她長嘆一聲,轉身離開。

離開第二高時是四點多,夏夕坐車回到市里已經六點,但她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在公司加班加到九點半,等她滿身疲憊地回到家后,時針已指向十一點。

給手機充電時,夏夕又看到了那張該死的結婚證,頭痛再次發作。

她忍著難受洗了澡,本想先睡一覺再說,可那個紅本本老在她眼前晃悠……

不行!她得換房子!

想到這里,夏夕又爬了起來,打開電腦查起安居客。她看中三處房子,約好明天中午去看。

折騰這么一通,直到十二點半她才倒頭睡下。末了她又因白日的事放心不下,編了一條短信:

“菲菲,好好讀書才是正途,我知道你很聰明的,別被明星夢沖昏了頭腦。影城那么多人,但有幾個能出人頭地?貴圈很亂,我只希望你活得簡單,讀一個自己喜歡的專業,才能讓你的未來更有意義。”

編輯完,夏夕本想點發送的,但又忽地想到那死丫頭的手機設置了拒接任何陌生號碼的來電和短信,發了也是白發,退一萬步講,她就算看到也不會點開看。

那丫頭對她的恨,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這么一想,夏夕頓時沮喪地倒在枕頭上,心里煩躁得要死。

唉,要到何時這倆孩子才算真正長大,不用她再為他們操碎心啊!

同一天上午,港市,維多利亞大酒店的高級商務套房內,景堯笑著和委托方握手:“您放心,這個案子問題不大,只要你們配合我們團隊工作,勝率是相當大的。”

委托方因為他的承諾,重重握了握手,喜笑顏開:“哎呀,我說景大律師,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之前我一直在糾結……老孟啊,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們這邊根本就不能搭上景大律師這條線。”

老孟是景堯的老師,這個案子若不是老師拜托,他也不會接。

孟老師看向景堯時眼神無比驕傲,景堯跟著微微一笑。

經過一整天資料核實以及對相關人員的詢問,景堯已經大致了解了案情。

晚上,他謝絕了委托方的晚餐提議,只叫了一份簡餐到客房,便再次坐到了辦公桌前。

他習慣性先登錄了郵箱,查看有沒有新郵件,卻意外發現自己竟收到了一封律師函。他點開一看,不覺勾唇笑了。

哎呀,景太太啊景太太,你還真是無賴得可以啊,居然直接請律師了。

他眼神狡黠,略微思索后,抓過手機撥通一個電話:“老古,給我查一個人。”

老古是他的助手,這次沒和他一起過來。

“誰?”

“渭市為民律師事務所耿大山。馬上查,查完給我回饋。”

“是。”

交代完畢,景堯掛斷電話,然而不到三秒,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他一瞄,接通后笑吟吟道:“媽,什么事?”

“你都回了港市,怎么不回老宅?”母親在那邊責怪,語氣很是不悅。

“我忙呢,回到家,你逮著我事那么多,我哪兒能上心工作?”他站到落地窗前欣賞港市美麗的夜景,眼里盡是璀璨奪目的燈光。

“明天必須回來一趟。”

“有急事嗎?”他一臉警覺。

“給你介紹女朋友,同方國際財團的千金,和你年紀相仿,剛從法國留學回來的。人家學的也是法律,我想你們倆應該會很談得來。我已經和楊太太約好了,讓你們見個面。”

“媽,您就別折騰我了,我說過了,工作很忙,沒心思找女朋友。”

“忙忙忙,我就不明白了,家里什么都不缺,你為什么就不肯回港市定居,進公司幫你爸,非得自己弄個什么工作室,成天忙得見不著人,你到底圖什么?為什么就不肯定下心來好好找個女朋友呢?反正我不管,你明天必須回家。”母親在那邊抱怨。

“媽,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明天我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忙,沒空回去。今晚還要熬通宵呢,就不和你多廢話了,拜。”他及時掐斷母親的嘮叨,吐出一口氣。

視線轉回電腦屏幕,有新郵件提醒,是老古發過來的,是那個耿大山的資料。

資料上是這么寫的:耿大山,男,四十歲,職業律師,擅長打離婚官司,共打過111個離婚官司,渭市六縣三區最出色的離婚律師非他莫屬,勝訴率為95%。中級律師職稱。

這數據,挺傲人啊!不過,想讓他離婚,門兒都沒有。

如此想著,他拿起手機點開一個視頻,看著上面她醉言醉語的模樣,忍俊不禁,覺得還是醉酒的她可愛。

點點屏幕上她的臉蛋,他喃喃道:“夏夕,既然你嫁給我了,就得矢志不渝知道嗎?你等著,等我空了,回去一定好好侍候你,叫你再也舍不得離開我。”

遠在渭市的夏夕半夜突然驚醒,莫名打了一個寒戰。她瞪眼瞧著黑漆漆的四周,心臟跳得很快。

她怎么覺得有人在背后算計她?

后來夏夕又睡了,等到次日,她又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上午開小組會議;中午跑中介公司,確定了房子后再趕回公司;下午去見供應商談價錢,因為剛談了一個大單,想再定一個優惠的價格;傍晚搬家,等安定下來之后,已經深夜。

一眨眼十幾天過去了,夏夕最近忙得腳不沾地,根本無法分神想其他事。

其間,耿律師來過電話,對她說:“景堯那邊沒有任何動靜。關于起訴離婚這件事,夏小姐確定要上訴嗎?”

她想都沒想,直接撂下一句:“對,就按律師函上的時間,逾時就起訴離婚。”

她也和夏譽聯系過,夏譽一再向她保證:“大姐放心,我一定把夏菲看得死死的,絕對不讓她跑去什么破影視公司……”

但她還是不放心,又和常老師通過電話,確定最近夏菲有乖乖去上學,繃緊的心弦這才稍稍松了松。

三月二十四日,周五,夏夕忙完了一周的工作,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時已六點多。這一刻的她只想洗個澡,吃碗泡面,枕著抱枕舒舒服服躺到床上。

天天這樣連軸轉,累啊!

可打開門的那一剎那,一個不該屬于這里的歡快嗓音響了起來:“歡迎景太太回家!”

“砰!”伴著一聲異響,花瓣雨當頭撒下。

透過眼前洋洋灑灑落下的花瓣,夏夕驚恐地發現,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景堯,正笑瞇瞇地站在她面前。

發生了什么事?她……她不是已經搬家了嗎?他怎么會出現在她家里,還笑得如此燦爛?

瞧啊,好像所有的陽光都照在他臉上了,而他就是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能把所有陽光再反射出去。

灼灼之光,耀眼到不可思議。

“你……”她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男生身著白色V領毛衣,里面配一件極為妖氣的粉色襯衣,下搭休閑牛仔褲。這些服裝沒有明顯的Logo,他看上去像極了大學校園里那種眾星拱月的學霸男神。

翩翩公子,溫潤如玉,這兩個詞就像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累了吧?來來來,快進來。你先去洗把臉,可以開飯了。”這人自來熟地上前一把擁住了她的肩。

隨即,一陣淡淡的皂角香襲來,她渾身一緊,急忙反手把人推開。

“你干什么?”夏夕聲音又厲又兇,就像一只進入戰斗狀態的小野貓。

景堯一臉無辜,眨眨眼:“能干嗎?吃飯啊!”他指了指里面,“外賣剛剛送到。你不餓嗎?還是你在外頭吃好了?我可是餓壞了,剛下飛機。還有,你換了個大一點的房子怎么都不告訴我,害我好一通找……”

夏夕一臉絕望:“……”

通知個屁,防的就是你這小毛賊啊!

“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又是怎么進的屋子?”

這人真是太恐怖了,為了防止他再來騷擾,她每月多花了一千多,忍痛挪到瀾山花園,結果——他照樣找上門來了!

他是神仙嗎,還是長了千里眼,竟能做到一下飛機就陰魂不散地找來這里?

她恨得直想跺腳,歇斯底里尖叫。

“我找了個開鎖的。”景堯回答得理所當然。

夏夕想到另一個問題:“門衛怎么可能會放你進來?”

這個小區硬件設施很好,出入都得登記,陌生人很難進來。

景堯笑得氣定神閑:“你忘了,我有結婚證啊!我說我要給你一個驚喜,人家就把我放進來了。”

夏夕:“……”

結婚證!又是結婚證,她要被這結婚證給搞死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忍無可忍,夏夕怒道。

景堯指著西餐桌,一臉單純:“吃飯啊……”

完全是雞同鴨講。

不,不對,他肯定是故意答非所問。

“來來來,吃飯,我要餓死了。”他箍著她的肩往里去,手臂上的力道令她恐懼。

她本能地掙扎,和他保持一段相對安全的距離后,嚴厲警告道:“不許再碰我一下,不許,聽到沒有?”

天,她要被他搞瘋了。

笑吟吟的景堯連忙舉起雙手,徑自走向餐桌:“OK,不碰不碰,吃飯。我叫了五珍齋的老鴨煲、炒時蔬、咖喱牛肉,嘗嘗唄,餓壞肚子,受罪的是自己,不劃算的。”

一陣濃濃的食物香,勾得夏夕肚子不爭氣地咕咕直叫。

她深呼吸克制,并一再告誡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潑婦罵街對他是行不通的,這個人的臉皮比城墻還要厚,最后生氣受傷的只會是自己。

控制好情緒,她跟了過去,見他端著米飯美滋滋地吃了起來,還熱絡地把另外一盒推過來,道:“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家里又沒微波爐、蒸烤箱,回頭去買一個,用得著的。”

“閉嘴!”夏夕惡狠狠地叫道,請原諒她的情緒輕易就被刺激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她又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景堯,你對我死纏爛打要到什么時候?律師函我相信你已經收到。既然如此,今天我們有必要再談一談離婚事宜。”

說到這里,她停了停,而后厲聲闡述道:“我和你的婚姻完全是一個錯誤。我承認我那天醉酒做事有失分寸,但是,沒有醉酒的你趁機和我登記,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你不想法庭上見,我們可以庭外和解,甚至于我可以給你一定的補償……”

耐著性子,她努力讓自己以一種理性的態度和這個不要臉的男人處理這起可笑的婚姻。

正在吃飯的他聽到這里,忽然放下碗,帥氣地支著俊臉,笑意盎然地插進話:“停,先問一聲,你這是想補償我多少錢?”

夏夕突然就噎住了。

不是吧,自己就這么倒霉,竟遇上一個無賴?他是為了錢才玩這么一出的?

卑鄙,無恥,齷齪,枉費了這么一張明星臉。

不過,也罷,破財消災。

她暗暗思索罷,抱胸反問:“你想要多少?”

景堯伸出一根手指,薄唇一碰,語出驚人:“一千萬!”

一……一千萬?

夏夕氣得一口氣險些沒上來,驚愕了好一會兒才破口大罵:“姓景的,你當我是億萬富翁嗎?”

景堯撲哧一笑,像個小惡魔。他左右一看,頓悟般聳聳肩:“也是,看你租的房子,應該拿不出一千萬來補償我……那我就勉為其難繼續當你老公吧。”

夏夕:“……”

他居然說勉為其難?誰要勉強他了!

“嗯,要不然換個折中的法子也是可行的……”

“折中?”被嘲弄了的夏夕咬著這兩字,懷疑他可能又要扔出令人噴血的提議。

“嗯。”他慢條斯理又吃了幾口飯,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給我生個兒子,兒子歸我,就當補償。”

夏夕氣沒聲了,下一秒,她操起手上的包直接砸了過去。

景堯哈哈大笑,反應靈敏地接住包,小小的屋子里全是他歡快的笑聲:“完了完了,老婆生氣了!”

“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夏夕頭頂冒煙。

忙了一天,回到家還不得安生,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哎呀,你的火氣怎么這么大?”他把包包往身后的床上一扔,“逗你玩呢。我不稀罕一千萬,也不一定要兒子,只要有你就夠了。夏夕姐,來來來,坐下,消消氣。”

語罷,他還好心地給她倒了一杯水,又替她拉開椅子,一副男主人的姿態。

面對這張英俊的笑臉,夏夕深呼吸,再呼吸。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都說了只是逗她玩,如果她再怒發沖冠的,好像有點小家子氣了——最主要的是沒面子。

冷靜,她必須冷靜。

唉,真是見鬼了,為什么每次遇上這個牛皮糖似的男人,她的心情就跟坐過山車似的呢?

“咕嚕咕嚕……”肚子還極不爭氣地發出響聲。

“夏夕姐,要不我們還是先吃飯吧。”景堯好心建議。

夏夕磨著牙,心想:餓著肚子更容易被激怒,確實應該先解決這件事,其他問題再從長計議。

可是這些飯菜能吃嗎?此人可是心思叵測……

“我景堯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你盡管放心大膽地吃,飯菜里保證沒下藥。”他冷不丁地冒出這么一句。

夏夕一驚,他怎么把她看得這么透?望過去的眼神不由得帶上了警惕。

他擱下水杯,笑得像圣潔無瑕的天使,轉身又拿來兩個小碗,盛滿湯,一人一碗。

他一口氣將自己那碗喝了個精光,還感嘆道:“真好喝。”

廢話,當然好喝,五珍齋的美食哪有不好吃的?

這三道菜,再加上特制的外賣餐具,沒個四百塊錢根本送不到這里,姓景的到底什么來路?

“哦,對了,這頓外賣我有記你賬上……”夏夕坐下才吃了一口飯,就差點兒被噎死。

某人忙好心遞水:“慢點兒吃,你嗆死了,誰養我?我這后半輩子就指望你了。”

夏夕一只手捂嘴,一只手拍胸,沒接話。

她怒目相對,很想平靜下來,結果每每被他激得情緒大亂。

好不容易止了嗆,她驚疑地盯著他:“你怎么知道我能在五珍齋記賬?”

他們公司有時接待客戶時會在那里吃飯,可這事只有公司內部的人知道。

“你先吃,吃完了我再告訴你。”頓了頓,他又補了句,“慢慢吃,小心再嗆到。雖然我可以幫你做人工呼吸,可真要這么做了,你又得說我乘人之危了。老是這樣被誤會,我很委屈的……”

渾蛋,這臭小子又在戲弄她?

她瞪他一眼,他咧嘴一笑,舉雙手作投降狀:“不逗你了,吃飯。”

他果然在逗她,這人真是太奇怪了。

后來,景堯沒再嗆夏夕,夏夕也只顧著吃。

她心里組織著各種措辭,想著今天無論如何都得讓他點頭同意離婚才行。

景堯吃得快,時不時會抬頭看她一眼,帶笑的眼,柔情似水。

等吃得差不多了,他扯了紙巾擦了一把嘴,起身說:“夏夕姐,我去洗澡,這里你善后,等下咱們再好好研究一下該怎么洞房花燭。”

夏夕正在喝湯,再次被嗆到:“喀喀喀……”

景堯忙給她拍背:“說我是小屁孩,我看你比我更像小孩。”

哼,他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他,她能被嗆到嗎?能嗎?不能!

夏夕怒了,一把推開他:“喀喀喀,姓景的,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總之……喀喀喀……你給我記住了,這是我家,不是你家。我不許你不請自入,更不準你用我的衛生間。還有,我要和你離婚,你到底聽明白了沒有……喀喀喀……”

吼完,又是一陣干咳。實在受不了了,她只得抓起那杯水咕咚咕咚喝下。

四周一下變得很安靜。

夏夕放下杯子再抬頭時,只見景堯正用一種深不可測的目光看著自己,神情不再嘻嘻哈哈,而是一反常態,十分認真。

可他一旦認真了,眉目之間便會露出幾絲駭人的威勢,沉沉似泰山壓頂,讓人不敢直視。

這樣的他和嬉皮笑臉的他截然不同,就像兩個極端。

但很快,他又笑了,這一笑帶著一些痞氣,讓他看起來像個頑皮的鄰家小弟。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哎,我到底哪里讓你看不順眼了,你非要離婚?”

夏夕捕捉到他的神情變化,心想:這個男人的內心和外在言行,絕對不一樣。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有心機的男人,只不過他故意表現得單純無害,讓人不設防備。

“這世上多的是衣冠禽獸……”懷著強烈的警覺心,夏夕往后退了一步。

直覺告訴她,她必須離他遠遠的才安全。

景堯低頭審視自己,大言不慚地接道:“我明明就是一個玉樹臨風的好男人,怎么就衣冠禽獸了呢?你什么眼光?”

哼,還真會裝。

這根本就是一只善于偽裝自己的千年狐貍,真不知道他挖空心思演戲,到底想從她身上得到什么。

夏夕懶得爭辯,只道:“飯已經吃得差不多了,現在我們能不能嚴肅點討論一下離婚這件事?”

景堯突然湊過來,嚇得她又往后退了好幾步:“其他事都可以商量,離婚……免談。”

最后兩個字他咬得很重,眼底的堅定也足以說明:他真的不想離婚。

可為什么呀?一般來說,一個人做一件事肯定是有目的的,結婚這件事更是。

要么因為喜歡,要么就是貪圖錢財。

可他倆是陌生人,她也沒財讓他圖,在這種情況下,他為什么咬緊牙關,就是不肯離呢?

這個人的行為真的是太奇怪了。

夏夕在心里冷靜地分析著,抱胸審視,冷靜提醒他:“景先生,婚姻不是兒戲。”

景堯點頭:“我沒在兒戲。”

“但我們的婚姻,實在太過兒戲。”夏夕提高聲音鄭重強調,“我不認識你,對你沒感情,就算那天我昏了頭腦,被你的皮囊迷惑,那也只是酒精作怪。你呢,你也不認得我,也不喜歡我,我不明白你怎么就不肯放手。我說了,我可以給你一定的補償……三萬塊錢,再多就沒了。拜托你,能不能和和氣氣把這件事解決了?”

“不好不好不好,”景堯反對得很堅決,搖頭搖得似撥浪鼓。

“喂,姓景的……”她又想發脾氣了。

“噓,冷靜冷靜。”景堯帥氣地搖了搖手指,笑容溫和,語氣卻不容置疑。

他打斷她:“夏夕姐,你說了那么多,能讓我說兩句了嗎?這個婚姻,不光是你的,也是我的。我也該有發言權的,對吧?”

這話沒毛病,她除了同意,還能怎么著?

“好,那你說……”

他清了清喉嚨,雙手插袋:“眼下的情況是這樣的,就算這婚你本來不想結,也已經結了,而我是好是壞你也沒了解過,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你都不肯嘗試就要離婚,恕我直言,我接受不了。要不這樣,我們先同居一年試著相處一下?”

果然沒好話。

“不行。”夏夕拒絕得干脆。

“半年?”

“不行。”

“一個月?”

“不行。”她簡直心如磐石,不給任何機會。

“好,那你去起訴吧,我看你一個人怎么離。”他毫不氣惱,春風滿面,“我會請最好的律師,一路跟到底。”

夏夕:“……”

可惡,他又耍無賴。

景堯一邊來回踱步,一邊繼續往下說道:“如果起訴離婚的話,首先會進行調解,調解員會勸我們以和為貴,能不離就不離。如果雙方都同意調解,一般來說很快就可以結案。但如果一方不同意調解,那么就需要進行開庭判決。在這種情況下,案情簡單的話,三個月應該能結案。如果有一方當事人無法送達,就需要登報公告,或案情復雜,則需要適用普通審判程序。當然了,一般情況下,半年之內應該是可以結案的……也就是說,你要是不同意呢,那我們還得做半年的掛名夫妻。”

等一下,這人對離婚流程怎么這么熟悉?不會是個慣犯吧?

夏夕望著他,眸露警惕:“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我當然清楚了,那部‘婚姻法’我十六歲時就背得滾瓜爛熟了,其中哪些條例對男方有利,哪些對女方有利,我比任何一個律師都清楚。”

暈,十六歲就能背“婚姻法”,這種男人誰嫁誰倒霉啊!

“所以我建議你和我試一下,就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后你對我的看法要是依舊,等時間到了,我會爽快地和你簽字離婚。這期間,我不會逼你履行婚姻義務,只要你不允許的事,我都不會做,但你得給我時間相處,我會讓你了解我是怎樣一個人。老婆姐姐,你覺得這個提議如何啊?”

老婆姐姐?又被調戲了!

“不好,我對你完全不感興趣,拿上你的東西馬上滾出我公寓。”

小沙發邊上有一個不屬于她的男性行李箱,她沖過去,將它推著到門口,直接踢了出去,然后寒著臉對他道:“你要是再不滾,我就立刻報警。如果你非要把情況弄得那么糟,我也奉陪到底。”

景堯慢悠悠走了出去,搖頭直嘆氣:“唉,我家大姐還真是冥頑不靈,但很對我的胃口。等著,我會讓你乖乖請我進去的。今天就先晚安,早點睡吧,晚上記得夢見我,愛你哦。”

愛你個頭。

夏夕寒臉冷哼了一聲,砰的一聲把門給甩上,還恨恨地跺了跺腳:登徒子,神經病……想做我男人,你渾身上下哪兒都不合格。

啊啊啊,她要瘋了,真要瘋了!

她在房里轉了好幾個圈,仍氣憤難平,她平靜的生活完全被這家伙打亂了。

夏夕本以為對方會繼續糾纏,可能還會在外頭大吵大鬧,把這個樓層的幾個單身住戶全給驚擾醒,但出乎夏夕意料的是,他沒聲了。

五分鐘后,她從貓眼往外看,行李箱不見了,人也不見了。

這就走了?他有這么好打發?不可能吧!

開了門,出去繞了一個圈,最終她確定他是真走了。

走了才好,走了她就可以安心睡覺了,真不知道他腦子里裝的是什么。

關緊門,夏夕顧不上去收拾餐桌,先沖了個澡,然后把自己扔床上,一個字:累。

臉沾到軟枕時,她的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那個危險的家伙明天不會又登堂入室吧?他有結婚證啊……

哦,該死的結婚證,她是不是該把它套過來由她保管,這樣他就不能在門衛那邊蒙混過關,再跑來騷擾她了?

唉,早知道他還會找上門,她搬什么家呀,白忙活了,真是郁悶!

啊啊啊,郁悶死了!

她抓起被子,直接罩住了臉。

第二天是周六,夏夕本來是想睡個大懶覺的,結果卻被一陣門鈴聲吵醒,外頭有人喊:“對不起,您的外賣到了……”

外賣?

她有叫外賣嗎?是那個該死的臭小子又來作妖了吧!

從床上跳起,夏夕披了一件外套,抓了幾下頭發,從貓眼往外望——還真是送外賣的,本市最好的早餐店“魚米人家”的外送袋。

“我沒叫早餐啊。”她開門后說,“你搞錯了吧?”

這份外賣蠻貴的,如果送錯了,這個送外賣的今天一早就白干了,都是勞動人民,她不貪這小便宜。

“沒錯啊,是你,是那邊那個住戶給你點的,也是他讓我來敲門的。”外賣小哥指了指對門。

夏夕記得那里住了一個同齡女性,姓馬,也是個上班族,之前在電梯遇到過一兩回。

“謝謝。”她接了過來,外賣小哥風風火火地走了。

把外賣拎進門,夏夕覺得自己應該去向那個鄰居道個謝,就又走了出來。

她按響門鈴,沒一會兒,門開了。

可出現在門口的人把夏夕嚇得腳底抹油,直接想跑。

“你……怎么是你?”她連退三步,倒吸一口冷氣。

沒錯,那個馬鄰居居然變成了景鄰居,是他“色誘”了馬鄰居,直接住到這里了?

景堯穿著一件白T恤,襯得他格外年輕英俊,一頭短發濕漉漉的,手里拿著一條毛巾,正在擦頭,濃烈的皂角香撲鼻而來。

看樣子他這是剛剛洗完澡。

“嗨,早上好。”大大的笑容立刻在他臉上堆了起來。

“你怎么會在這里?”她再度尖聲發問。

“沒辦法,誰讓我家老婆姐姐不收留我呢。”他倚著門笑,“幸虧這邊空了,我就直接住進來了。老婆姐姐,現在我們就是鄰居了,以后還請多多關照哦。”

那“善良”的小眼神,怎么看怎么奸詐!

她不明白這里到底是什么時候空的,周末的好心情一下全沒了。

姓景的怎么神出鬼沒的?

忍住,忍住,不和一個神經病動氣,他愛怎樣就怎樣,不關她的事。

夏夕掉頭就走。

身后,景堯輕嘆:“哎,老婆姐姐,你生氣的時候超可愛哦,我愛死你了。”

夏夕腳下一個踉蹌,險些絆倒。

“老婆姐姐,走路小心點,你要是摔傷了,我會心疼的。”

心疼個鬼,小渾蛋!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把門狠狠甩上,夏夕雙手抱胸,嘴里呼呼吐氣,吹翻了劉海。

她想了想,抓狂般將后腦抵在門板上,伸手狠勁兒撓:他這么陰魂不散,到底為哪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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