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易文從八仙酒館拿到泉州知府的資料之后便立馬趕回了住所,徹夜研究起來。
這知府姓馬,字寧遠,是正統元年的進士,今年不過四十余歲,對于一個混跡于官場的人來說這已經算是十分年輕了。
尤其是這泉州知府的官職可是正四品位,在整個大明朝都算得上是金字塔頂端的那一群人。
此刻已經是天亮時分,易文徹夜未眠,整晚都在翻來覆去的研究著這馬寧遠的為人。而陳老頭也是早早地起床出了門,不知做什么去了。
不過,這馬寧遠看似前途無限,無欲無求,易文還是從銀鼠張的情報中捕捉到了一絲端倪。那便是此人好大喜功,十分關心自己的政績與評價。
其實這點也并不罕見,馬寧遠雖然看似四十余歲就身居高位,但是能否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還是個問號。要知道,像馬寧遠一樣的壯年得志之人,后來卻一輩子都困在一個官職上寸步不前的也不在少數。
于是這馬寧遠也就變得極為重視自己的功績,期待著某日能從這偏遠的泉州府升任為京師大員。
光是在銀鼠張的情報里記載的,馬寧遠就曾幾次特意派人偽裝成平民在泉州府周遭地帶宣傳自己的功績。
易文看到這里也并不驚訝,這種官員在后世也不少見,就是喜歡作秀的那一類人罷了。
“也就是說...這人不貪錢財,只貪名利。”易文揉了揉發昏的腦袋,對馬寧遠下了最終的結論。
想到這里,易文的腦海中便立馬有了一個完整的計劃,只是讓易文頗為猶豫的是,這計劃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完成的,而王鐵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那一天。
就在這時,從黎明時便出門的陳老頭突然回來了,而他也帶來了一個對易文來說天大的好消息:
“我今早托人找獄里當差的打聽了一下,咳咳,說是最近州府對獄里查的嚴,詹司獄不敢肆意對你爹下手,只得從伙食作息上刁難他幾分。唉,不管怎么說,命應該保住了。”
易文聽罷頓時長松一口氣,一直壓在心中的巨石也松了幾分。當然,易文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默默等著王鐵出獄。父親每在獄中受折磨哪怕一分一秒,易文也覺得自己心如灼燒般疼痛。
只是得知了父親短時間內不會有大礙之后,易文方才構想的計劃也可付諸實踐了。
“陳老頭,我想了個法子和馬知府搭上......”易文將從銀鼠張那兒買來的情報遞給陳老頭,陳老頭卻只是揮揮手表示自己不識字,于是易文只得口述了自己的分析和計劃。
陳老頭耐心地聽完了易文的想法,表情嚴肅地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你分析得倒是很有些道理,我也聽說過不少馬寧遠為了彰顯政績作秀的事跡,只是你這計劃...真的可行嗎?”
“我也說不準,七八成把握罷。”易文搖搖頭,略有擔憂地說道:
“計劃關鍵就在于如何造勢,只要發動了民意,就不愁馬寧遠不來找上我們。這方面我們自己來恐怕是不行,還得交給人情練達之輩...”
“你是說銀鼠張?”陳老頭恍然大悟,既然那銀鼠張有各種渠道收得這么多消息,那肯定也有渠道把消息傳到泉州城的每個角落。
“沒錯,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動身罷。”
于是二人立馬動身再度前往八仙酒館,走之前,易文還特地把剩下的十八兩銀子全帶在了身上。雖然還只是早晨,但二人一進門就看見銀鼠張已經坐在老位置上了。
見著易文又來找上自己,銀鼠張倒先嚇了一跳,剛見面便搶先問道:
“這位公子哥?咋地了?可是昨日的消息有什么問題?”
“消息我很滿意,只是我還有個活兒想委托你做。”易文搖搖頭,沒有客套,開門見山地說道。
“活兒?”銀鼠張一聽,連報酬和委托內容都不問,就連連揮手示意不接,同時道歉道:
“公子哥啊,我銀鼠張只做情報生意,就是為了圖個安穩。公子哥的活...”
見了銀鼠張這神情和行事風格,易文才算知道為何都叫他銀鼠,這實在是膽小如鼠的典范。
而易文也不打算繼續聽銀鼠張的客套廢話,直接冷聲打斷道:
“事成之后,五十兩。”
“五十兩?!”這話一出,別說是銀鼠張,就算是陳老頭也為之一驚,周圍的酒客聽到動靜也紛紛感興趣地湊過來,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大買賣,不過都被陳老頭趕走了。
“這...”銀鼠張眼珠精靈地一轉,稍一遲疑,在如此重利之下還是開口問道:“此話當真?”
易文堅決地點點頭,同時把包袱里塞滿的銀元寶稍稍露給銀鼠張看了一眼,說道:“千真萬確,我可預付你十五兩,剩下的以欠款形式徐徐還之。”
銀鼠張看了一眼銀元寶,但也不表現出一絲貪念,仍是小心謹慎地說道:
“還不知公子哥說的是什么活兒,若是些刀尖舔血的,請恕我答應不下來了。”
易文伸手示意銀鼠張坐下來慢慢談,隨后便把部分的計劃告知了銀鼠張,并表示銀鼠張只需要借助自己的渠道把消息傳播出去,營造輿情便可以了。
“這倒是不是不行。”銀鼠張笑嘻嘻地說道,一口答應了下來。他去傳播消息自然不會是自己親自去做,而是會一層一層地攤派出去。
這樣,即使有人想要追查這消息的源頭也需要不斷抽絲剝繭才能查到是他銀鼠張,這無疑是相當困難。
“那便好,這事你需要多久辦妥?”易文點點頭,滿意地問道。
銀鼠張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此時還只是清晨時分,便拍著胸脯說道:
“公子哥放心,我今天的生意也不做了,立馬就去吩咐下面的人,我保證到明天,半個泉州城的人都能知道公子哥說的那件事。”
易文微微頜首,從包袱中數出十五兩銀子排在銀鼠張面前,說道:“那么這便是定金了,剩下的我會在兩月之內付清。”
銀鼠張這才笑著把銀子收到自己腰包里,連連擺手說道:“不急不急,公子哥是陳大哥的人,慢慢還就是了。”
說罷,銀鼠張便起身與二人告辭,立刻開始著手易文交待的事了。
“小子,你這付出的可是有些大啊。”陳老頭在旁邊不停地咂著嘴,還在為易文那五十兩銀子震驚著。
易文看著銀鼠張遠去的背影,無奈地說道:“這種人不用重利驅動是不會接下這委托的。”
陳老頭也順著易文的視線看了看,贊同地說道:
“你小子看人倒是挺老成的。不錯,別看他銀鼠張收費高,辦事是絕對到位的。”
“但愿如此吧。”
易文隨口回道,目睹著銀鼠張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心中不免感到些許忐忑。
自己的計劃是成,是敗。全在后天就會見分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