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成。”老樸的眼睛看向后面的江漁，咦了一聲，“葉警官，這位是……？”
“她叫江漁。”葉展舟朝身后看了一眼，“我同事。”
“哦，江警官，里面坐。”
被人這么正式的稱呼，江漁還有些不適應，笑著問了聲好。
老樸把二人帶進了里面的包間，葉展舟點上支煙，把桌上的菜單推到江漁面前。
“這里你熟，還是你來吧，我吃什么都行。”江漁把菜單又推了回去。
葉展舟對這家店的確很熟，也不看菜單，直接點了菜。
“喝點不？”老樸問。
“不了，還有事兒呢。”葉展舟擺了擺手，“一會兒你也過來坐坐。”
老樸點頭：“成，我先去把單下了。”
很快就有一個服務員進來，他先是跟葉展舟打了個招呼，然后把一盤盤菜品擺上了桌。
送碳盆的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穿著迷彩服，額頭上有道很明顯的傷疤。
他一邊放碳盆，一邊說：“葉警官，有日子沒見你來了。”
“你怎么跟老樸一樣呢，我不就一個月沒來嘛。”葉展舟說著，從煙盒里彈出支煙別到他的耳朵上。
“多謝葉警官賞煙，二位慢慢吃。”男人嘿嘿笑著，退了出去。
“別愣著了，開造吧。”菜也上了，碳也有了，葉展舟邊往爐篦子上鋪肉邊說，“你別看這家店小，但味道別人家可比不了。這肉都是老樸親自腌的，有秘方。”
正說著，包間的門又開了，見是老樸回來，葉展舟又說：“來，一起吃點兒。”
“我剛吃過，你們吃。”老樸提了提手里的茶壺，“前兩天小云南寄來的普洱，還沒來得及喝，正好你們來了，一起嘗嘗。”
“他爸怎么樣了？”葉展舟邊吃邊含糊地問。
“聽他說恢復得不錯，現在已經能下地了。下個月可以開始進行康復訓練。”
此時的江漁可無心聽兩個男人聊天，她的注意力全都在烤得香氣四溢的肉上。
正如葉展舟所說，這家館子雖然看著不起眼，但牛肉的味道確實不錯，鮮香爽嫩，又不油膩，讓人胃口大開。
經過一個月的看守所生活，江漁感覺自己能吞下一頭牛。可惜，眼大肚子小，每樣菜嘗過后，再加上幾片牛肉，就已經到了極限。
她喜好美食，飯量卻不大，平時就算是餓了也吃不了這么多。
老樸見她放下筷子，開始喝茶，連忙問道：“江警官怎么不吃了？不合口味嗎？”
“不是不是，”江漁連連擺手，“味道都不錯，只是我吃飽了。”
“她胃口小，吃得跟貓差不多，今兒這頓吃的算是不少了。”葉展舟說道。
之前，他跟江漁和老段一起吃過飯，當時她就吃得很少。
他以為是要去看守所執行任務，沒胃口，還勸她多吃來著。
老段說，這小丫頭平時就不正經吃飯，總是偷著吃零食。江漁還反駁說，這是少食多餐，對身體好。
“那就好。”老樸別有深意地笑了笑，“你們先坐，我去弄點兒水果。”
快三點的時候，兩人離開了老樸的烤肉館。
臨走的時候，葉展舟也不問價錢，直接掃了前臺的二維碼，招來老樸一通埋怨，非得把一個茶包塞給他才肯放人。
車子行駛在去往警大的路上，江漁問：“葉副隊，你為什么多付錢呀？”
她看到葉展舟掃碼時付了五百塊，在明陽象老樸這種店，兩個人吃飯有三百也就差不多了。
“老樸的老婆不在了，他靠這家店養活他老媽還有兩個孩子。”葉展舟說道，“你猜猜我跟他是怎么認識的。”
“那我怎么猜得著。”江漁嘴上這么說，卻還是試探著問，“鄰居？你同學同事的哥哥？朋友的朋友？”
“都不是。”葉展舟把車緩緩停在路口等信號，微微偏過頭說，“老樸坐過牢，是我親手送進去的。”
這個答案屬實出乎意料，江漁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信號燈變綠，葉展舟邊啟動車子邊說：“那是我從警第二年，老樸搶劫一家藥房，被判了三年八個月，在里面表現不錯，不到三年就出來了。”
“搶劫……藥房？”江漁更詫異了。
聽說過搶銀行、搶金店，再不濟也是搶個超市、加油站什么的。去藥房搶劫，這也真是夠奇葩的。
“對，就是藥房。”葉展舟說，“他老婆肝硬化晚期，需要吃一種治療肝腹水的藥，大概五六百塊一盒。為了給老婆治病，他家的房子都賣了，一家五口租住在一個老小區的單間里。吃了幾盒之后，真的沒錢再買了。他一時急昏了頭，就去藥房搶。為了嚇唬人，還帶了把刀。”
“搶到了嗎？”江漁問。
葉展舟睨了她一眼：“你的關注點是不是有問題？不管結果怎么樣，持刀搶劫最少三年起步。”
稍微頓了頓，他接著說：“那不是常用藥，價格又高，藥房根本不可能有庫存，他老婆之前吃的是從醫院開出來。”
“他還真是急昏頭了，也不打聽清楚就冒然去……”江漁話沒說完，意識到自己好像又說錯了，連忙改口，“不管怎么說，搶劫就是不對的，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葉展舟突然正色道：“江漁，不管什么困境都不能做為犯罪的理由，你要記住你是個警察，同情心可以有，卻不能用錯地方。”
“我知道。”江漁點了點頭，“如果我真的同情心泛濫，出來第一件事就是幫人打電話了。你快說說，后來你們怎么成為朋友的？”
“也沒什么，就是他老婆去世的時候，幫忙操辦了一下喪事。再后來，過年過節給老人孩子送點兒吃的。”葉展舟輕描淡定地說道，“一來二去跟他們家的人也就熟了。老樸出來后，開了現在這家館子，我經常會去坐坐。”
“老樸是朝族人吧？以前是干什么的？”江漁又問。
“以前也是在飯店工作，現在自己開了店。不能說賺多少錢，至少養活一家老小沒問題。”
“雖然一時走了彎路，現在也算是回歸正途了。”
葉展舟點了點頭，把車開進了警大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