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放一把火下去會怎樣?
我的腦袋瓜子可真聰明。
“火克木,小三你快去多找點干柴火,我點燃了扔下去。”
小三癟著嘴:“祖奶奶,你覺得在這冰天雪地里會有活的樹長出來嗎?”
哦,這倒是個意外。
我乾坤袋里倒是有八本書,可這無異于杯水車薪。
就算是扒了我們兩個的衣服燒了都沒什么用,怎么辦?在線等,急。
小三突然一拍腦袋:“你看魔淵邊上那塊巨石它有大又穩,往上面綁一根長藤慢慢滑下去不就行了?”
我頓時黑了臉:“所以你是想捉一根鬼藤放我們下去嗎?”
小三小手一伸,從腕間蜿蜒出一條碧綠的細藤。
我警惕往后一躲:“不要告訴我你跟那鬼藤是遠房親戚。”
話說蘇木九怎么不把他那幾個金光閃閃的武器給我一個?
小三一邊圍著石頭繞圈一邊解釋:“可能你沒看出來,我其實是一只草妖。冰天雪地里,也只有潛伏在雪地深處的草能活下來了。”
草妖?怎么覺得哪里怪怪的。
忽然我腦子里靈光一閃:“你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古靈仙草吧?”
小三點點頭:“你總算是看出來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可我還得試探一番:“那你能怎么證明自己就是古靈仙草呢?”
他抬手在額上虛虛擦了一下汗:“那你怎么證明你就是引路螢火十九呢?”
我一時語結,這怎么證明?
這是一道怎么證明你娘是你娘的問題。
小娃娃站在魔淵邊,沖我挑釁一笑:“怎么,怕了?我可是看在你給我一張鶴靈紙的份上友情出場,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反正死的是你的公子。”
哎呦呵,這年頭,一棵草都這樣囂張了。
我抓住他手腕藤條:“去,怎么不去?救回蘇木九,再把你燉了湯喝,就知道你是真是假了。”
小三帶著我往魔淵一跳:“誰燉了誰還不一定呢!況且你那公子沒病又沒災,燉了我干什么?閑得慌嗎?”
藤條生長迅速,眼前光亮瞬間被黑暗吞沒,邪風在耳邊呼呼作響,我頓時緊張起來,嘴上卻不服輸:“你又不是大夫,能看出個什么所以然來?”
黑暗里小三奶聲奶氣的聲音格外清楚:“我不止知道他沒病沒災,還知道你病得不清。”
我明知他在胡說,可越是緊張我越想說些什么轉移注意力。
剛剛我分明看見趴在冰壁上的鬼藤蠕動了一下,就在我側臉邊上,差點碰到。
等我救了蘇木九,一定要讓他賠我精神損失費,沒有一萬冥幣我躺他床上不下來。
“我得了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
“你中了一種叫做愛情的毒,毒氣郁結于腹中,有人幫你壓住了,但是也壓不了多久了。”
我可真是小看這個小娃娃了,胡說八道的能力都快趕上我了。
“那你倒是說說看,我還能活多久?”
他卻忽然小聲道:“噓,到了。”
聲音剛落,腳便碰到冷硬的冰面。
這么快?
引路螢火目可夜視。
眨眼的功夫我就適應了魔淵地底的黑暗世界。
魔淵地底寬闊異常,容納上萬人跳個舞都沒問題,只是像迷宮一樣。
隨處豎起有四人高的嶙峋冰石泛著冷光,將原本寬廣的地域割裂成數個小道,地上滿是黑色巨蟒般的鬼藤,偶爾蠕動一番,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有幾只軟塌塌的蒼白手臂趴在鬼藤之上,從手指中長出的嫩綠細藤順著冰石攀沿而上,有幾根細藤頂端居然開出米粒大小的藍色花朵,無風自動。
淵底充滿了一種腐臭的味道,熏得我快要睜不開眼睛。
我揉揉鼻子跟眼睛,踮起腳盡量撿沒有鬼藤的地方走,小三小心翼翼拽著我的手跟在身后。
交握得手心泛起一層薄汗,不知道是他的還是我的。
他突然顫抖著聲音正兒巴經問了我一句:“姐姐,你信我不?”
嘖,他這張嘴是回爐重造了一次嗎?
就沖著他將祖奶奶的帽子從我頭上摘掉,我口頭上也得信他一回。
“當然信你了。”
小三伸手指了指左邊一條小道:“那我們走那邊。”
我向那邊瞅了一眼:“為什么?”
他悄聲道:“直覺!”
我無情戳穿他:“是因為左邊鬼藤少吧?”
黑暗中我看見他紅了臉,還犟嘴:“真的是直覺。”
我不跟小孩子計較。
反正現在什么情況都不清楚,走哪條道都一樣。
我便順著他的話向左邊走去。
左邊是條狹窄的小道,冰石上攀附的綠藤少,偏偏花更多一些,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那種腐臭的味道也輕了許多。
沒走多久又出現一個岔路口。
我不由回頭看小三。
他想也沒想,小手一指:“還是左邊。”
按照小三的指示,我一路向左,勇往直前。
終于在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懟上一堵冰墻。
小三尷尬異常,摸了摸腦門上那三撮毛:“哎呀,左邊是我的幸運方向,這回好像不太靈了。要么我們一路又走回去如何?”
我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我錯了,我就不該把希望寄托在一只草妖身上。
他卻發現了什么似的甩開我的手,往前走了幾步:“這冰壁里好像有東西。”
我聞言連忙跟過去,趴在冰面上往里看。
白衣飄飄的蘇木九像是站著睡著了,一動不動的,被凍在冰壁深處。
我剛剛居然沒發現他。
小三臉緊緊貼在冰壁上往里看,一雙小肉手啪啪亂拍:“蘇公子,蘇公子,你死了沒?”
他怎么搶了我的臺詞?我瞧了他一眼沒說話,救人要緊,于是伸手在乾坤袋里掏了掏。
有用的只有一支蠟燭,可是燭火這點微熱融化到蘇木九跟前得猴年馬月去。
我正發愁,卻聽見了靈雀宛如天籟的聲音。
“十九,是你嗎?”
我回頭欣喜道:“靈雀,你八成是我的貴人,每次遇到危險你都能出現。”
靈雀在我臉上掐了一把:“我遇到危險你也在啊!我還覺得你是我的貴人呢!”
她的手異常冰涼,像是剛從冰窖里撈出來的尸體。
小三不耐煩道:“你們都是我的貴人,快救人吧,我還想早點出去曬太陽,草妖最不喜歡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
見到靈雀,我仿佛有了主心骨,心下也放松了幾分,沒計較他話里的不耐煩,將靈雀雙手握在手里哈氣:“你的手怎么這么冰?”
靈雀將手抽出去:“剛從冰層逃出來,能不冰?你見到十八跟二十他們沒?”
看來她被凍住的地方離蘇木九不遠。
我指了指蘇木九方向:“吶,只見到他一個,其他兩個沒見到,我還以為跟你在一起。”
靈雀從袖中摸出一顆糖,扔在嘴里嚼了嚼,言語不清地示意我們推后。
然后就見小嘴一張,一團艷紅的火朝冰層撲去,冰層瞬間化了小半尺。
有希望。
這種時候,我也只能在靈雀身后為她加油鼓勁。
其實我也想做點什么,但是我什么都不會。
只能說書到用時方恨少。
不一會蘇木九袖口就露出一個邊,靈雀累的直喘氣,嘴角都被火燎出了水泡。
我真想給她鼓個掌。
小三卻是心不在焉耷拉著腦袋蹲在邊上,我猜他肯定是一只喜光草妖,出去了得好好晾一晾。
我蹲在他身邊,正待說幾句話安慰安慰他,就聽冰層發出一聲輕響,接著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小十九,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嗎?”
蘇木九一天不說教我幾句是不是就會蛋疼?
咦,蘇木九出來了!
我忽略他語氣里的無奈,沖過去抱住他:“蘇木九,你終于出來了!”
蘇木九嘆了一口氣,將我推開,又從袖中摸出幾張鶴靈紙,長指翻飛,不一會翻出幾只精巧的紙鶴,塞了一只在我手里。
丟給正要撲過來的靈雀一只,又給小三丟了一只。
“此地不宜久留,你們先走,我去找十八與二十。”
我知道自己留在這就是個負擔,也不矯情非要留下來,反正蘇木九已經自由,我只要動作快點喊幫手過來,他的危險就能減少幾分。
三只紙鶴同時燃起金色靈火。
“蘇木九,你可一定要活著。我去找幫手。”
蘇木九一雙桃花眼里面的光明明滅滅:“快去吧,我等你。”
火舌將紙鶴重重包裹,可是好一會我都在原地沒動靜。
小三原地轉了一圈:“蘇公子,你的紙鶴是不是過期了?”
黑暗中傳來一陣嬌軟的笑聲:“哈哈哈哈,小家伙,你這戲演得可太好了。”
這笑聲聽得真是魅氣橫生,讓人腿軟。
自黑暗深處的一塊嶙峋冰石后慢悠悠走出一個人。
紅色紗衣,嘴角紅痣,眼如秋水,唇如紅櫻,一只冰藍色的蝴蝶落在她堆砌如云的秀發上,忽閃著翅膀。
能在這魔淵底下出現的還能有誰?
我指著她直哆嗦:“你不就是,就是,那個誰?”
這種時候,名字在嘴邊卻偏偏出不來的感覺真難受。
蘇木九已經走到我身前替我說出了那個名字:“魅魔。”
魅魔柳眉微挑:“我還以為這么些年了,外面的人早將我忘了,勞煩這位公子還記著,榮幸至極。”
小三抱著我小腿躲在陰影處不肯出來。
靈雀攥緊我的手夸張地后退一步:“像我們這種戰五渣還是離遠一點比較好。”
我鄙視她:“你的睡覺對象有危險,你確定不去保護他嗎?”
靈雀語氣認真對我說道:“睡覺對象死了可以換一個,我死了就萬事皆空了。”
我竟無法反駁。
魅魔又妖妖嬈嬈朝我們走了幾步,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瞄著我看:“這位小妹妹看著甚是眼熟呀,可是在哪見過?”
這種搭訕方式好土,我早都不用了,或許可以讓她學學霸道祭祀愛上我里面的搭訕方式,但是她肯定不會愿意聽我的。
畢竟美人不需要搭訕,都是被人搭訕。
蘇木九挪了挪身子,將她探究的目光遮擋得嚴嚴實實:“說吧,引我們來這里到底想做些什么?”
魅魔以手掩嘴輕笑一聲:“公子再叫魅魔一聲聽聽,也許我心情好就告訴你了。”
蘇木九被一個女的當眾調戲了,他可忍,我可忍,靈雀不能忍。
所以她跳了出來:“魅魔,你都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多少年了,能不能正常點,別見到個男人就往上撲,會顯得很沒有品味。”
魅魔媚眼如絲,紅唇吻在左手心向我們吹出:“你們都死了,自然沒人知道這件事情了。”
話音剛落,就見她烏發上冰藍色的蝴蝶飄忽飛出。
啊,看來大佬們要打架了,我識趣地拖著小三往后退了好幾步,貼在身后冰壁處為他們騰出場地。
這地方三處環冰,就是剛剛凍住蘇木九的地方,前有他們兩個保護,后有冰壁阻擋,是絕佳的躲避觀戰之處。
只希望友方爭點氣,免得輸了我還要對魅魔磕頭求饒。
磕頭求饒其實也沒有什么,關鍵是今天這地上有點冰,我怕腿上落下病根,影響我以后執行任務。
眼見顫巍巍的蝴蝶飛過來,在距離蘇木九半米的地方忽然煽出兩股颶風夾帶著暴雪與風刃,若是被卷進去不死也要脫層皮。
蘇木九長身玉立,一只翠玉長蕭放在嘴邊,不疾不徐吹出幽緩的曲子。
就那么幾個音符的時間,等颶風吹到臉上瞬間化為一縷春風。
魅魔臉上的表情略帶了些驚訝:“卿隱神社的人?”
蘇木九把玩著長蕭在空中畫了幾個圈,漫不經心:“關了這么些年還能知曉外面的事情,真是難為你了。”
魅魔一臉無辜指了指不遠處匍匐在鬼藤上的蒼白手臂:“難為的不是我,是那些掉進魔淵的人。比你們可乖多了,問什么答什么。”
這兩人似乎只是在隨意聊著天,可我能感覺到氛圍越來越緊張。
鬼藤攀附著高大冰石在往這邊緩緩移動。
蘇木九手中長蕭也在悄然之間變成了一柄長劍,泛著淡金的光。
靈雀這時候也不多話,雙手各握一柄短刀,嚴陣以待。
我窮,什么武器都沒有買,只能躲在不遠處觀戰。
其實我也挺好奇,天底下除了雪媚娘還有誰能如此輕易凍住紙鶴去路。
可是看目前魅魔與我們這邊的膠著狀態,她是不會告訴我的。
鬼藤迅猛翻騰的瞬間,蘇木九長劍脫手而出,直直沖向魅魔。
長袖無風自動,雙手合成劍狀唱了一聲咒,金光大勝,阻住了鬼藤來路。
靈雀早一步揮劍撲向鬼藤方向,短劍舞的眼花繚亂。
鬼藤綠色汁水飛濺,染了她一身,地上也不見得有多干凈。
場面異常殘暴,躲在我身后的小三抖如糠篩。
我同情地拍拍他肩膀:“畫面太過少兒不宜,你還是閉上眼睛吧。”
然后掏出我的小本本,開始描繪這千年難遇的恢宏戰斗場景,以后有空了再慢慢學習瞻仰。
我剛從指尖喚出微弱靈力準備寫,就覺腳下一緊,低頭就見雙腳被一條看似細弱的綠色藤纏住,連呼救都來不及喊,眼前一花被倒拖著順冰層滑走。
說好的引路螢火不引人注意呢?
而且我這戰斗力渣渣,除了會給比我還弱的新魂引路,什么都不會,抓我做什么?
我脆弱的腦袋被地上凸起的冰石撞得七零八落,估計起了好幾個包。
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了,蘇木九跟靈雀怎么還不來救我?
他們沒來,綠藤倒是放慢了速度,最后將我拖著倒掛在一處黑暗洞穴。
如果所猜不錯,這里應該是魔淵深處,魅魔老巢。
原本透亮的冰壁都被侵蝕成了黑色,到處爬滿了鬼藤,殘肢斷臂更是繁多。
全身血液一路倒流,我的腦袋都快炸了。
就在我快暈倒的時候總算是有人出來了。
“聽說你來自靈界?”
魅魔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
大概是打完了。
我迫切想知道蘇木九跟靈雀的消息,但我得忍。
魅魔這種人,你越是在意的偏偏會成為她的把柄。
所以我要忍耐。
甩了甩頭盡量保持清醒:“這位小姐姐,當時現場有我跟靈雀兩個靈界的,你為什么就抓我了?”
魅魔轉悠到我前面,一只手緩緩在我臉上摸著:“因為你看起來好欺負。”
這她說的倒是沒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我忍著目眩之感問道:“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