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伏皇后，聽了楚陽的話，也一時忘記了哭泣，用幽怨的眼神向他看來。

“楚相國，你讓我離開，我可以放過皇后和貴人。”樊稠眼珠一轉，向楚陽交涉道。

他沒有向楚陽提出投降的要求。

當初董卓剛死的時候，樊稠就直接投靠了朝廷公卿；隨后楚陽回到長安，率饑民入城時，樊稠又投向了楚陽。

這一次，他又投靠了皇甫健，一路的表現可以說是毫無節操。

樊稠也明白，恐怕楚陽是再也容不下自己了，因此現在只求能安全離去。

“你哪來的勇氣和我談條件？”楚陽不為所動，閑庭信步一般，持戟向椒房殿內邁入。

“站住！你再往前走，我就殺了……殺了董貴人。”樊稠推開伏皇后，把董貴人拉過來擋在了自己身前。

再不殺一兩個人，恐怕是嚇不住楚陽的。

楚陽不是皇甫健，根本不會跟他講什么仁義道德，也從不在意名節，十分難纏。

不過要是真的直接殺了伏皇后，那樊稠仍然是難逃一死。

因為在樊稠看來，自己手中的“人質”，其中最有價值的就是伏皇后了。

要是伏皇后沒了，楚陽就真的會毫無顧忌，哪怕自己人手眾多，樊稠也沒有半點能戰勝他的把握。

但要是殺一個次要目標，比如董貴人之類的，留著更“重要”的伏皇后，楚陽說不定能看到自己的決心，從而會投鼠忌器。

“樊稠，你沒有家人嗎？雖然不管怎樣，你都是難逃一死，但若是罪大惡極，恐怕是會株連三族的。”楚陽一邊說，一邊繼續前進。進

“家人？要是我都活不了，我還能管那么多？”樊稠很光棍地說道。

不得不說，環境對人的影響真的很大。

漢朝時，儒家的大復仇思想還很盛行，尤其到了這個戰亂動蕩的時代，雖然也有徐庶、太史慈之類孝子，但更多的人，尤其是擁有一定權勢地位的人。

對親人的態度可以說是很矛盾的。

一方面，他們非常重視血緣關系，畢竟這比外人更加靠得住。

另一方面，在面臨危險時，他們也可以毫不猶豫地拋棄家人。

他們寧愿在事后大張旗鼓地為家人報仇，也絕不會因為家人而受人脅迫，把自己限于被動。

在此時投身權力場的人，往往都在褲腰帶上別著全家的腦袋，一旦失敗，誅三族基本是正常操作。

但在失敗之前，很少有人用家人來脅迫別人，因為未必有用。

所以這也算是英雄豪杰們在這種環境下悟出的生存之道，畢竟現在根本沒人跟你溫情脈脈地講人權。

樊稠的態度也算正常，要是自己死了，家人沒了依靠，就算不被株連，也多半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而他之所以會拿皇后和貴人們作為人質，這是因為在他的眼里，皇后、貴人并不能算是普通的家眷。

這種身份的人質，不同于只能威脅到自家親人的那些女眷。

比如皇甫健，就會因為伏皇后的身份而屈服。但要是樊稠拿著的是皇甫健自己的妻子，他就未必會妥協了。

哪怕漢室再衰弱，皇權思想依然有極大的市場。

敢于蔑視皇權的樊稠，從某種程度來說，已經具有進步的表象了。

之所以只是一種表象，是因為樊稠的作為，只是因為覺得現在的皇室“可以欺負”而已，并沒有達到對制度懷疑反思的程度。

“董貴人若是為國獻身，定會受到嘉獎和追封的。”楚陽腳步不停，還抽空安慰了董貴人一句。

花容失色的董貴人，聞言頗有些欣慰，但轉而又悲從中來，這個男人真是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等人的生死啊。

“我真要殺人了……”樊稠握緊了手中的直刀，咬著牙說道。

但他話音未落，背后的一名親衛就抽冷子一刀揮出，砍掉了他的腦袋。

“楚相國，我們愿降，請饒我們不死。”親衛扔掉了手中血淋淋的環首刀，“噗通”一聲跪地說道。

樊稠的頭顱在地上“咕嚕嚕”地滾了幾圈，雙眼圓睜，似乎死不瞑目。

他沒了活路，投不投降都是死，但他手下的這群人并不是。

其他處于呆傻狀態的侍衛和士卒，也紛紛回過神來，仿佛被燙到一般，迅速放開了手中的女人們，“噗通噗通”跪了一地，求饒道：“請相國饒我們一死。”

“你等速去武庫救火。”楚陽沒有做出承諾，只是直接對這群降兵下令。

他低下頭，看了看腳下血泊中的宦官們，又對椒房殿的女人們說道：“來幾個能動的，看看這些宦官還能不能救活一些。”

“哇”地一聲，身邊這群兇神惡煞的士卒離開后，伏皇后終于大哭了起來。

其實她一直在哭，只不過開始不敢發出聲音，只能偷偷流淚。

幾名宮女擦著眼淚，圍在伏皇后身邊，安慰著她，幫她照顧起了懷中的皇子。

說起來這些女人身份尊貴，但獻帝本人就一直活得戰戰兢兢，她們又能好到哪去？

而且其中年齡最大的伏皇后，也不過才十六歲而已。

她和董貴人都差不多是十歲左右就入了宮，一直陪著獻帝長大，除了過著擔驚受怕的生活，并沒有見過多少外面的風雨。

“多虧相國救了我們。”董貴人稍微堅強一點，帶著另一名貴人和幾位宮女走出椒房殿，向楚陽行禮道。

“快看看這些宦官，若是還有活著的，幫他們包扎止血。”楚陽命令道。

這些宦官也表現了他們的忠誠，可以說是很難得了。

宮中肯定還有躲在其他角落的人，但要是宦官死的太多，還得幫獻帝重新找一些來。

楚陽對閹割男人這種事并不熱衷，也不打算增加皇帝的服務人員，所以能多救活幾個忠誠能用的，那就最好不過。

董貴人咬咬牙，強忍對鮮血和尸體的恐懼，帶頭俯身去查看宦官們的生死。

作為亂世中的女人，又身處權力的漩渦中心，必須要習慣這一切。

當然，楚陽的行為，已經為她們增加了許多庇護。

不然按照原本的歷史軌跡，這里還好好活著的女人們，恐怕得少一大半。剩下的，也要經歷許多命懸一線的追殺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