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六班有個十分穩定的“分母”，他的名字是肖珂。班主任曾在公開場合說：“肖珂根本不可能考上大學，只能當個分母，降低升學率?！?

對此，肖珂的態度是“不屑一顧”。

肖珂，瘦，高個，學習成績倒數，天性樂觀，超級搞笑，善于發現生活中的樂子，給高二·六生活帶來了無窮的快樂。另：此人愛憎分明。

他討厭數學老師，因為他身為班主任眼里只有雷巖秦曉葦那幾個學習好的。

他討厭語文老師，因為這老頭信奉“題海戰術”，總有做不完的題。

他討厭政治老師，因為他不負責任，除了幾條干癟的教條啥都不會。

他討厭英語老師，因為大他講課枯燥乏味，“狹窄而漫長”。

“總之，你討厭上課?！睏钔偨Y道。

肖珂不高興了，“我怎么會討厭上課呢？我只是討厭上課的鈴聲……”

“鈴聲怎么了？”

“二半吊子，瞎折騰！”

這顯然辜負了牟縣七中領導們的良苦用心。學校領導對單調的“叮鈴鈴”很不滿意，認為這太單調呆板。情歌？那不是搞壞學校風氣嗎！經過學校領導們的慎重考慮，深入研究，反復討論，每到上課或者下課，每個人耳邊都會響起絲絲縷縷的叮嚀。每個人都有媽媽吧？要不你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呀！《世上只有媽媽好》就是最佳選擇，既消除了單調，又不會搞壞學校的風氣。

很好！學校領導背著手點頭強調。

然而實際效果并非如此。一到下課，伸懶腰、呼天嘆地就會淹沒鈴聲。一到放學，打水打飯的同學仍然會像野驢子一樣沖出教室。假如有哪一位大仙，端著一杯香噴噴的茶，在余韻裊裊中悠然品味母愛的真摯，此時，罵聲比鈴聲要洪亮百倍，

“輪到你打飯了你在這里干什么？你想讓我們喝西北風?。∈裁?？現在去排隊？現在都排到八達嶺長城了！還有心思喝茶……”

肖珂解釋到這里的時候，往往聲情并茂，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但不管怎么樣，軍令如山倒，《世上只有媽媽好》就這么定下來了?！皨寢尯谩表懫?，老師款款進入教室;走上講臺；“媽媽好”再次響起，老師夾著備課本，款款走出教室。

牟縣七中就是這么上課的。

媽媽好了，老師沒到，同學們會像鵝一樣伸長脖子探查窗外老師的蹤跡，科代表也會亦步亦趨地到辦公室做一番調查；學生沒到，媽媽卻好了，許多光顧廁所的同仁會狼狽不堪，撒丫子跑，把男士的優雅和女士的賢淑塞進臭襪子里，力爭在老師殺到之前占領革命根據地。

語文老師的腳步很有尺度感，雖然對時間與路程的辯證關系原理不是很熟悉，但畢竟實踐出真知，加上他那墜在層層皺紋上的大把年紀，對時間的把握可謂相當老道。果然，在錢老師踏進門檻的一剎那，媽媽好興奮地響了起來。

錢老師慈眉善目，沉穩持重，穩穩地把一大堆書和試卷放在講桌上。錢老師臉上皺紋縱橫輻輳，棱棱角角，說話語調遲緩，像老牛在哼鼻子，音質醇厚，非常適合睡眠。肖珂伸了伸胳膊，打了個哈欠，及時地進入了狀態。但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語文老師在開始正式講課之前，慢條斯理地重復了一遍他的戰略戰術，

“同學們，我們進高中，就是為了考大學。大學是怎么出來的？考出來的。因此，只要考好了，高考就能成功。怎樣才能考好呢？做題，大量地做題。抓住了這一關鍵，就抓住了根本……”

肖珂嘴巴嘟囔著，“總之，逗號，題海戰術，嘆號。老重復。也不換點新的，真沒勁！”

錢老師審視了大家一圈，“總之，要多做題……上一節課留下的試題，做完了嗎？”

寂靜。

“做完的舉手?！?

寥若晨星。

“沒做完的舉手?！?

屈指可數。

錢老師瞄了瞄這六十多號人，疑惑了。隨后，他靈機一動，

“既做完又沒做完的舉手。”

同學們“轟”的一下，都笑了。老師也裂開了嘴巴，笑了，然后，撓了撓花白的頭發，“好了，拿出試卷來。我們講一下。”

錢老師腔調拖得很長，溫潤平和，就像溫涼舒適的輕音樂，深受部分同學的歡迎?？墒清X老師又不安分，喜歡不時走下講臺，敲敲桌子讓學生起來回答問題。這一招折騰得肖珂很不開心。在講臺上老老實實講多好，既節省了他老人家寶貴的體力，又遵循了國際交往通用的基本準則：互不干涉內政。你說你老錢都這么一大把年紀了，非要當孺子牛，真是的，非常討厭！

錢老師笑了笑，走到范志偉面前，敲了敲范志偉頭頂上的書，“你說，選哪一個？”

范志偉站了起來，“選B。”

錢老師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神色，“為什么呢？”

范志偉喋喋不休地說了一通。錢老師晃了晃腦袋，手指在書上一敲，一敲，等待著他的停止。

“說完了？”

“嗯。”

“是這樣嗎？不是的。很顯然，選B是錯誤的。同桌，噢，雷巖，你選哪一個？”錢老師示意范志偉，“你坐下?！?

“選A。因為‘空穴來風’是說話有依據的意思，而這句話……”

“好，坐下?！卞X老師很失望，面帶笑容地取消了雷巖的說話資格，“‘空穴來風’是有依據的意思嗎？不是的。是無依據。好，你來回答?！卞X老師又敲了敲陳星海的桌子。

“選D。因為……”

“坐下?！卞X老師顯然是在嫌浪費時間。為了確認起見，他又偷偷地看了看后面的答案，一絲笑容爬上了那張滿是皺紋的臉，

“同桌！”

徐波當仁不讓，“選C”

“好——”錢老師拖了一個長調，“請坐。就是選C。這位同學很會動腦筋。你看看，一個選擇題，這么多做錯的?！彼麌@了口氣，“還得繼續做題呀！”

同學們一片竊笑。下面的時間，錢老師就中規中矩地為C找理由了。A、B、D對嗎？不對的。是C。C是正確答案。“好，我們來看下一個題目。”

雷巖卻皺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