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市。

詭異調查局，詢問室。

十平米的房間內，楊柏坐在一張鐵桌后，惶惶不安。

他換上了一身干凈的衣服，糟亂的頭發也理成了寸頭，搭以高大結實的身體和陽光帥氣的臉龐，讓對面年輕的女記錄員頻頻偷看。

只是他一直在發抖，雙手抱胸，不停的四處張望。

看上去毫無氣質可言。

“你沒事吧。”另一名詢問員輕聲問道。

“我……我沒事，只是在狹小的空間內待著，渾身不自在。”楊柏露出慘白的微笑回應對方的關心。

“放松，不會再有信徒殘害你了。今天最后一次向你確認，之后你就能回家了。”

“嗯，嗯，好。”

楊柏可憐的模樣，讓女記錄員心疼不已。

年紀稍長的詢問員卻很平淡嗎，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

詢問時，對待任何和信徒、詭物、邪神有關，或者疑似有關的人或物，一切以上面統一制定發放的《詭異手冊》上的詢問準則為準，不能有主觀情緒，不能被被審問人影響，時刻都不能掉以輕心。

“姓名。”

“楊柏。”

“年齡。”

“24歲。”

“家庭住址。”

“白江街二十八號。”

楊柏尋著原主人的記憶，將個人基本信息一一告訴詢問員。

詢問員眉頭微皺。

又是白江街。

近兩年，白江街各類詭異類案件數量急劇上升。

迷霧頻現，許多人被污染；詭物滋生，大量普通人被殘害后搬離；邪神低語，那里已經成了信徒和無法者狂歡的溫床，先后有十多名調查員，永遠睡在了那條大街。

他正了正神，將思緒重新拉回。

“楊柏，現在請你告訴我，你是怎么和姚薇認識的，她對你做了什么，邪神又是怎么來的，它和姚薇發生了什么？”

詢問員話音剛落，楊柏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他愈加顫抖，坐也坐不穩，似乎單是回憶，就讓他恐懼萬分。

詢問員沒有逼問，他能理解楊柏的反應，這很正常，楊柏能活著出來，在他看來已經很了不起了。

靠在椅子上，選擇耐心等待。

整整一個小時，楊柏才斷斷續續的將他所有親歷的都說了出來。

每一處細節，每一個動作，他都詳細的講了出來。

女記錄員一開始還很好奇，但很快就受不了樂，她只是用耳朵聽，用手寫，就已經感覺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潰，筆也抓不穩，幾度反胃的要吐出來。

詢問員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才平靜下來。

最后最關鍵的，也是調查局最關心的部分——邪神和姚薇之間發生了什么。

楊柏當然沒告訴他們。

是他壓制了邪神，然后把它縫進了姚薇體內。

他只是說，邪神出現前，他的精神和肉體已經被姚薇折磨的不成人樣，處于一個半昏死狀態。

邪神和姚薇發生了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有戰斗的聲音。

戰斗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之后便是凄厲的慘叫聲，哀嚎聲之類的聲音。

詢問以楊柏的哭泣聲結束。

詢問員和記錄員離開了詢問室，留下楊柏一個人在這里。

這也是準則的一條。

“林老大。”詢問員走到另一個房間內，把剛剛記錄整理好的口供，交給頭戴面具，只露出一雙紅瞳的魁梧男人，“楊柏這次說的，和前兩次說的基本一致。”

林老大結果口供，簡單的看了一眼。

隨后，抬起頭盯著十幾個不同角度的監控屏幕。

詢問室內的楊柏，在兩人走后就一直趴在桌上，看他的樣子，從始至終都處在一個害怕不安的狀態。

幾天的檢查詢問下來，都表明楊柏沒什么問題。

他的身體只是單純的受傷，雖然重了些，但沒有被污染的痕跡，至于精神受創不穩定，那也是正常的，沒崩潰發瘋就已經很不錯了。

從楊柏眼神中流露出對姚薇和邪神的恨意，也可以放心他沒有受到蠱惑。

林老大確信，他就是一個受害者。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這小子，硬生生挺過了兩個月。

不管是活下去的驚人意志，還是那個叫做姚薇的仆從故意不讓他死，能活著出來都很不容易。

“局里怎么說。”

“局里基本認定，那只被收容的低等邪神，被它的信徒姚薇，用極致的痛苦和愉悅這兩種感覺類祭品召喚，因為祭品已死，只剩一人，為了獎勵，也為了滿足它變態的欲望，所以把自己縫進了姚薇體內，自己成為自己的祭品。”

“局里是這么認為的？”

林老大皺眉。

邪神對自己的信徒下手，不是沒有發生過。

但這么些年了，他還是接受不了，這些邪神和自己信徒們的所作所為。

或許，這正是人類和詭異的區別。

“嗯，是專家說的。”

“我知道了，是那個宣稱要站在邪神的角度，和邪神換位思考的變態說的吧。”

“呃……”

“讓他回去吧，問題需不需要心理疏導，如果需要的話，和上面申請一下，可以給他安排一個。”

“是，林老大。”

詢問室內，楊柏一個人趴在桌上。

剛才臉上不知所措的惶惶表情，早就消失不見，眼神凜冽刺骨。

這該死的系統。

從原本打敗邪神，擊殺詭物獲得升級獎勵，變成了現在“進食”才能升級。

儒家的道理需要它們驗證，道家的丹爐需要它們做材料，小說家的志怪詭書需要它們充當文字，書畫家的地獄繪卷需要它們填充顏色，農家的肥田需要它們當肥料……

“好餓啊……”

強烈的饑餓感，讓楊柏明顯感覺到，他腳下數十米的地方有食物的存在。

姚薇也在那里。

詭異調查員曾說過，它是二級收容物。

關于詭異的一切，這個世界的人們都有著基本常識，通過原主人的記憶，楊柏知道了收容物包括信徒，晉升后的仆從、親侍，獨立存在的詭物，還有覺醒異能，為非作歹的人類無法者。

根據收容物的危險程度和收容難度，分為七個等級。

一級最高。

姚薇被定為二級收容物，不是因為她本身，而是因為她體內縫著厄瑟斯。

要知道，邪神是殺不死的。

它們只能驅逐。

這也是為什么像厄瑟斯這類的邪神很弱，但依舊棘手，讓人類頭疼不已。

各市詭異調查局上，還有國家詭異調查總局。

傳言，那里的收容物等級，普遍要比市級的收容物高兩個等級不止，二級收容物的姚薇，要是被關在總局，也只能算得上是四級。

想到這里，楊柏興奮的翹起了嘴角。

人類，似乎也沒那么不堪。

但這些現在還不是他要考慮的，他現在的力量還遠遠不夠，最起碼，基本的“溫飽”問題還沒有解決。

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

要不展現一下力量，然后被故意制服。

這樣，就能去收容所飽餐一頓了。

身上的肌肉開始匯聚流動，體內躁動的力量馬上就要沖破隱藏，楊柏憧憬起飽食的快感，激動的渾身發抖，但隨后咬破舌頭，劇烈的疼痛感讓他重回冷靜。

他突然發現，自己在慢慢失控。

一旦屈服于饑餓，做出遵循本能的沖動舉動，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喪失理智，成為一頭怪物。

“楊柏，你可以走了。”

這時，剛剛的詢問員推門而入，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可以走了嗎？”

“嗯，如果你需要心理疏導的話，可以聯系我們，我們會免費為你安排一名心理醫生。”

“好，謝謝。”

楊柏起身謝過詢問員。

他正要離開，欲言又止的詢問員叫住他，猶豫再三后說道：“楊柏，按理說，我不該跟你說這些，可你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又提供了有用的情報，我建議你，從白江街搬出去吧。”

“為什么？”

楊柏突然想到，近幾年似乎有很多鄰居都搬走了。

“白江街詭異類案件的數量，是其他地方的幾十倍，你一直住在那里，也應該有所察覺了吧。別忘了，你是在哪兒遇見的姚薇。”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考慮的。”

背身離開的楊柏再也忍不住了。

他吞了口口水，肚子也應景的“咕——”的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