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氏所有高層會議。”

看懂了沈塵妄眼底的意思，紀傾音輕描淡寫的落下了幾個字。

沈塵妄喃喃出聲，語調低弱的重復了一遍。隨后似乎是覺得無法面對了，他懨懨的埋首在紀傾音懷中，“傾傾……”

沈塵妄在心里差點咆哮。

“沒事。”

紀傾音低眸，看著他一臉懨懨的模樣，淡淡的開口，“我等下就發個消息，他們不敢透露出去半個字。”

“但他們還是聽到了，還……還看到了……”

沈塵妄依舊心有戚戚，有氣無力的低語，“傾傾，怎么辦……”

聞聲。

紀傾音倒是微微勾了勾唇，笑道，“你還怕？”

她還以為，沈塵妄平日里一副淡漠的模樣。除了對她感興趣，其他什么都不在乎。

“有點。”

沈塵妄埋首在她懷里，低斂著眉眼，一副要紀傾音安慰的模樣。

見狀。

紀傾音低首親了親沈塵妄，也如他所想的安慰，“放心，不會外傳出去。”

她都已經吩咐下去了，沒人敢有那個膽子再傳出去。

紀傾音說的話，沈塵妄還是信的。

安靜了幾秒。

“戚冽的事情，傾傾準備怎么處理？”

沈塵妄低聲問道。

戚冽？

一聽到這個名字，尤其還是從沈塵妄口里說出來的，紀傾音的眸色微深。

沒說具體的，紀傾音還是跟以前一樣安慰道，“想方法，把他的病治好。”

話音落。

沈塵妄微微斂了斂眉。

他知道，紀傾音這里說的想方法，是指想盡一切方法。

只要能夠醫好戚冽，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愿意去嘗試。

而自己……根本做不了什么。

不能阻攔她，也不能讓她不要管戚冽。

紀傾音低眸，察覺到沈塵妄的情緒時，低首在他額頭上吻了吻，安撫他，“別多想，知道嗎？”

安靜半晌后。

沈塵妄埋首在她懷中，才低低的嗯了一聲。

……

翌日。

戚家管家，找到紀傾音后委婉的說了一件事情。

“讓我跟戚冽一起回K國？”

聽見管家說的話后，頓了一兩秒后，紀傾音才看著他出聲，“如果戚家能夠在帝歐大陸找到東陵石，直接送到涼城這里來就好，何必還要再回到K國？”

更何況。

姬如風還在這里。

戚冽的腦癌，雖說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到東陵石。但僅僅找到東陵石還是不夠，還是要有姬如風動手術才可以。

兩者缺一不可。

既然她能知道這件事情，想必戚家的人，也一定知道其中的利弊。

紀傾音的話音落下后。

安靜了好一會兒，管家的聲音才響起，“關于您說的，戚家主確實也想過……”

說到最后，管家似乎是有些為難，“但萬一找不到東陵石……K國的醫療水平，應該能夠更好的控制住小少爺的病情……”

管家說的很隱晦。

但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那瞬間，紀傾音就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

如果最后，真的沒有找到東陵石，戚冽回到K國，好歹還能夠多續上一段時間的生命。

安靜了幾秒。

“那你就帶他回K國。”

紀傾音淡淡的開口。

如果將來找到了東陵石，讓姬如風專門去K國一趟也不是不可能。

卻不想。

紀傾音的話音落下后，管家露出了比剛剛還為難的神色。

“怎么了？”

紀傾音隨口問了一句。

頓了幾秒后，管家才頗為艱難的說出口，“幾天前，您說要將東陵石的事情，告訴戚家，我就按照您的吩咐說了。”

“甚至是，家主還親自聯系了小少爺，讓他回K國……”

“他不愿意回？”

管家的話還沒說完，紀傾音就猜到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如果戚冽愿意回的話，管家不會找到她，更不會是一臉為難的模樣。

“小少爺他……想要跟你待在一起，留在你身邊。”

頓了頓。

管家還是把戚冽不想回K國的主要原因，說給了紀傾音聽。

即便戚冽從來沒有說過，但管家還是能夠猜測到戚冽的些許想法。

畢竟。

他幾乎是看著戚冽從小到大的。

“所以，我想請紀小姐，能不能勸勸少爺，讓他先回K國？”

其實戚冽留在這里，也并不是每天都能夠見到紀傾音。

更不用說。

他每次見到紀傾音的時候，都必定有沈塵妄在她身旁。無異于是在他心臟上，插了一刀又一刀。

但他卻甘之如飴。

管家話音落下后。

偌大的書房內，忽地陷入一片寂靜。

過了好半晌后。

紀傾音才淡淡的開口，“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好的。”

管家遲疑了下，還是應了下來。

只不過，他離開書房要拉上門的那瞬間，還是抬眼，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的紀傾音。

……

直到下午的時候，紀傾音才準備去戚冽那里走一趟。

她去的時候，特意避開了沈塵妄。以免他知道后，心底又會別扭。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在沈塵妄看來，也像是有了什么親密的動作一般。

紀傾音不想讓他誤會。

……

紀傾音去的時候。

戚冽正坐在一盆盆栽的面前。

明明是暫時失明的眼睛，但戚冽仍舊是一瞬不瞬的看著那盆盆栽。似乎看得久了，認真看了，就能從其中獲得什么一般。

在一旁候著的傭人，在看見紀傾音的時候，下意識的就要出聲。

但紀傾音一個眼神，制止了她的動作。

隨后。

傭人有眼色的朝紀傾音微微俯身，然后輕聲退了出去。

一時之間。

偌大的庭院中，就只剩下了紀傾音和戚冽兩個人。

不知道站了多久。

坐在椅子上的戚冽，才淡淡出聲，“專門抽出時間過來，就只是來看看？”

其實，在紀傾音進來的那瞬間，戚冽就已經感受到了。

對于紀傾音的氣息，他無比熟悉，就像是已經刻入了自己的骨子一般。想要忽視都不能忽視。

被戚冽發現了，紀傾音漂亮得不像話的眉眼間，依舊是一派淡然的波瀾不驚。

“眼睛怎么樣了？”

沒看戚冽，紀傾音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那盆被打理得很好的盆栽。

“還是看不到。”

安靜幾秒后，戚冽才沉沉出聲，“就感覺，世界一片黑暗。”

這句話，戚冽確實沒有說謊。

其實一開始，還能夠有隱隱的光線映入，還能夠感到外面世界的一點色彩。但自從失明后，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暗黑一片。

不管看什么，就都只有一種顏色。

——黑色。

聞聲。

過了好半晌后，紀傾音隱隱有波瀾的視線，才漸漸的落在戚冽的身上。

“怎么不回K國？”

紀傾音還是問出了口。

卻不想，幾乎是在她話音落下的那瞬間，戚冽隨意擱置在石桌上的手指，忽地就顫了顫。

但幅度很小，基本上無人察覺。

“你難得過來看我一次，就是為了來說這個的？”

說著，戚冽轉動了身下的輪椅，讓自己“看”向了紀傾音，低低沉沉的聲音里，沁著幾分自嘲。

“也是，如果不是有事，你根本不會踏進這里一步。”

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那一人。

明明早就知道的事情，但在說出口的那瞬間，戚冽發現，自己心里還是不甘心的。

聞聲。

紀傾音沒準備理會他自嘲的話，也根本不會理會，“你從小在K國長大并且接受治療。就應該知道，K國目光的醫療水平，是最適合抑制你腦內腦癌的。”

要不然，也不會這么多年以來，除了偶爾犯病之外，戚冽基本上都是平安度過的。

“知道又怎樣。”

戚冽的聲音低低沉沉。細聽，還纏繞著細細密密的嘲意，“我回K國，不正好給你和他騰地方了？”

即便知道戚冽說的是氣話，但在他話音落下的那瞬間，紀傾音還是微微沉默了一兩秒。

“你留在這里，還是不留在這里，根本改變不了什么。”

紀傾音清越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但卻殘忍。

她親口，告訴了一個戚冽不愿意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她跟沈塵妄之間，戚冽永遠都不是影響因素。

嚴格來說，她跟沈塵妄，就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影響到彼此。而其他人，基本上都可以忽視。

就是知道這一點，所以在紀傾音的話音落下后，戚冽才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就像是被什么給攥住了一般。

鮮血淋漓。

安靜了幾秒后。

戚冽才強逼著自己忽視心底那股難受，沉沉出聲，“既然這樣，我為什么不能留下？”

“戚冽！”

瞬間，紀傾音沉下了聲。

因為之前顧忌著戚冽的病，再加上戚冽一直沒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紀傾音對他的態度一直都是挺好的。

也很難看到，紀傾音臉色不好的時候。

但偏偏。

在這個時候，戚冽暫時失明的情況下，紀傾音的臉色沉了下去，語氣也是從未有過的冷厲。

——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個字。

“如果今天是沈塵妄在這里，你肯定不會兇他，還會一直哄著他，是嗎？”

戚冽看著紀傾音，沉沉出聲。

出口的話音里，有著戚冽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委屈和不甘。

但也幾乎是——在跟戚冽眼神對上的那瞬間，紀傾音心底竟然生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此時的戚冽，是看得見的。

但也不過一秒，紀傾音就把這樣的想法拋之腦后。

這個世界上，大概也沒有裝失明的人。

圖什么呢？

“他是他，你是你，不能混為一談。”

紀傾音簡單的三言兩語，就直接回應了戚冽指向明確的話。

“你好好休息。關于回K國的事情，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紀傾音看著戚冽，一字一緩，字字清晰，“這畢竟，有關你自己的命。”

說完。

紀傾音就準備離開，但戚冽忽地叫住了她。

“如果你愿意跟我回K國，我就回去。”

將這句在心底盤旋了很久的話，說出口之后，戚冽就一直看著紀傾音，看著她臉上每一寸很細微的表情變化。

卻不想。

過了好半晌后。紀傾音精致絕美的臉蛋上，仍舊是一派淡然的波瀾不驚。

“這是你自己的命。”

紀傾音看著他的眼睛，淡淡出聲，“不管輸贏，都影響不了別人。”

“說到底，你還是不在乎。”

戚冽漸漸低下了頭，“你就只在乎一個人。”

只在乎沈塵妄。

幾乎不用去驗證，戚冽就可以知道，如果今天是沈塵妄提出什么要求，紀傾音一定會滿足。

聽見戚冽說的話后，紀傾音并沒有否認。

因為——戚冽說的是事實。

“你好好考慮。”

說著，紀傾音轉身準備離開。

直到她快要走出眼底視線的時候，戚冽才開口，再次叫住了她。

“之前你說，在我病好之前，不會不管我，還作不作數？”

話音落。

紀傾音連絲毫的停頓都沒有。

“我說的話，一向作數。”

……

沈塵妄醒來的時候，沒找到紀傾音。

他剛剛下樓，準備問問傭人的時候，就見紀傾音的身影從外面走來。

“傾傾。”

沈塵妄想也不想的就朝她走了過去，“你去哪了？我醒來沒看見你……”

話音還未完全落下，沈塵妄忽地就止住了音。

戚冽。

傾傾去了戚冽那里。

因為傾傾身上，有不一樣的氣息。

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沈塵妄眼底原本看見紀傾音的欣喜，逐漸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