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聽著加央描述一路過來的輕松情景,多吉不停地用手拍著自己的頭:
“真笨!看到的明明白白是懸崖,為什么不繞道走,偏要往陷阱里面跳。我冒險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苦,還不如加央悠閑地散步半小時。真恨自己怎么長了這么一個腦袋。”
看著多吉那個認真的樣子,我覺得即生氣又好笑:
“多吉,你不是罵我長著一個笨腦袋吧?”
加央沒再插話,只是靜靜地聽著。一邊整理著包里的東西,一邊偷偷地竊笑著。
多吉總算嘮叨夠了,安靜下來,靠著背包,眼睛望著遠方,也不知道在看著什么。
快到中午了。加央知道了我和多吉的這段生死經(jīng)歷,主動承擔了做飯。還用僅有的一些羊肉干為多吉做了簡易的手抓羊肉。這是多吉最愛吃的。看來,加央和多吉畢竟是一起長大的伙伴,相互對性格、愛好都非常清楚。
“羊肉,羊肉熟了!”
多吉嗅了嗅鼻子,臉上立馬有了笑容。一下子翻起身,向加央做飯的地方?jīng)_去。
看著多吉又翻過了前面的一頁,恢復(fù)了輕松快樂的天性。我從衣袋里取出剛才路上的收獲,一一擺在了背包上面:
一小塊黑色的巖石。沒棱沒角,就象是熔爐中煉過一般平滑圓渾。用手一摸,似乎隱隱覺得余溫還在。
一根母指大小的冰柱。絲毫不見有消融的意思,如水晶一樣潔凈,和肌膚相觸,立時感到寒氣逼人。
一小段青灰色金屬棒。比重出奇的大,估測了一下,隱約是黃金的數(shù)倍。而且異常堅硬。我的合金白鋼匕首和它相觸,立馬開了一個口子。
一小袋沙土。顏色金黃,極細極輕。只要有一絲微風,就會四散而逝。
一寸長的一截細藤。外皮全然不像植物的表皮,更像是人的皮膚,是那般的潤潔。在斷口處,還能隱約看到殘留的紅色液體凝塊,已經(jīng)有點發(fā)黑了。我知道它怕光,所以用一塊黑布包著。
雖然現(xiàn)在還不清楚這些東西的寓意和作用。但是,我猜度這五樣?xùn)|西就是五個環(huán)境,分別代表著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僅僅只是和我們平時所說的五行順序有點不同。看著這些東西,突然讓我一下子想起了那個很少有人知道的五行鎖。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天,別的人都回營地了,我還有一點石刻沒做完拓印,一個人專心地在山崖上做拓本。夕陽里,一個趕著牛群的人經(jīng)過山崖,仰頭看了一會兒,問我是不是想要打開乾坤鎖。也正是他告訴我乾坤鎖也叫五行鎖,是用天地萬物設(shè)定的一把無形大鎖,打開它,就有望走進天堂之門。當時,我并不相信這類無稽的純傳說,權(quán)且作為一個玩笑,向那人揮手告別,下山去了營地。
現(xiàn)在想來,以前自己確實有些過分自負了。如果真的有這種乾坤鎖,那么我下一個要關(guān)注的應(yīng)該就是五行了。
二
午夜剛過,刮起了大風。
我擔心帳篷被吹翻,出去巡查了好幾邊。這樣一折騰,睡意全沒了,只能借助礦燈的光亮,一邊看書一邊等待天明。
突然,一聲沉沉的雷鳴,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顫動。同時,一道耀眼的閃電從天際直劈地面而來。隨著一聲脆響,一棵大樹燃起了火光,猶如一根火柱立在那里。接著,周圍的雜草也跟著燃燒起來了。
雖然我們的帳篷距離那棵燃燒的大樹不過百米,慶幸正好是處在上風的位置。免去了“池魚”之禍。
早晨,一切又恢復(fù)了原樣。蔚藍的天空中不見一絲云彩。大地好像也在敞開了懷抱,迎接太陽的光輝。
昨夜,燃燒的那棵大樹早已變成了一堆焦炭。草坡上燒出了一條黑色的馬路,宛如一條長長的黑紗帶被誰遺落在了這綠色的草地上。
靈感一閃,似乎能夠連接到昨天經(jīng)歷的一絲玄妙。眼前這一條被燒開的大道不正是應(yīng)著五行之火嗎……
咚地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從背包里掉了出來。我被一驚,轉(zhuǎn)身看到一小塊黑色的石頭,在周圍綠草的襯托下顯得十分搶眼。
覺得很眼熟,像是我從山崖上帶回來的那塊巖石。真的太像了。
轉(zhuǎn)眼之間,小石塊裂成了幾片,越裂越碎,最后變?yōu)橐话押谏膲m沙,被風吹散了。
我打開背包一看,其他四樣?xùn)|西都在,唯獨不見了那塊巖石。難道那個所謂的五行鎖真的存在著!如果是這樣的話,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不會是僅僅讓我們看看吧?應(yīng)該是有所寓意的!不覺心中充滿著驚奇,對此渴望而又有些迷惘。
沒有什么理由,反正我們都不自覺地沿著這條滿是灰燼的黑色“路”走著。如果非要一個道理不可,我唯獨能夠給出的答案就是這條路伸向東方,和我們的總體方向一致。
今天,多吉顯得非常興奮。一會兒奔到前,一會兒沖到后,左竄右跳的。我想,也可能是感知到了什么變化吧!聽說,心念越是單純的人,越能夠感知到別人無法感知的預(yù)兆。這也是許多動物比人更能預(yù)知自然細微變化的原因。
轉(zhuǎn)過一處山嘴,那條黑色的路到了盡頭。
“我實在是走不動了!”
多吉一屁股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取下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著臉上的汗水。也不清楚是熱的還是毛巾擦的,臉紅得像是秋天的楓葉。
加央看著多吉笑著:
“都怪自己!一路不安分。”
怎么說呢,多吉其實也還算是一個講道理的人吧。他做錯的事情,無論誰怎么說,他都不會出聲。
這里不見一棵樹,太陽直射在人的身上,感到辣疼辣疼的。我抬頭望了望中天的太陽:
“太熱了,在帳篷里休息……”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天空就積滿了厚厚的云層,一股涼風吹來,細雨悄無聲息地下了起來。
多吉叫喊著要搭帳篷避雨。我習慣性地看了看天空,委婉地勸阻著多吉的想法:
“這一點雨,不礙事的。不大也不會太長。”
“你剛才還說搭帳篷的?”
多吉有點生氣了。
我清楚多吉也許是累了吧,想休息,好像今天不愿意再走了。這怎么能行:
“剛才是剛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剛才不是熱嗎!”
“現(xiàn)在不是有雨嗎!再說了,我看這天氣陰沉沉的,雨怎么會馬上停呢!”
多吉仰頭望著天空,說得十分肯定。
如果是按平常的經(jīng)驗而論,多吉說的也許沒錯。但是他哪里知道,現(xiàn)在是在超常規(guī)環(huán)境中,所有的經(jīng)驗都比不上直覺好用。在這種時候,我是絕對不會用常理來推斷的。
“常言說‘風刮一條,雨下一方’我們再前走一點點路,離開這里,不是就好了嗎?”
我終于算是找到了一個即能順著多吉的思維,又能繼續(xù)走路的理由。
“真要走啊?”
多吉看看我又看看加央。
“走就走唄!”
加央從包里拿出了雨衣和雨鞋,看來是準備要長時間冒雨走路了。
看得出來,加央和多吉對我的這個決定都不太理解,甚至還有些不滿。可是,我又覺得沒必要解釋,其實也沒法解釋清楚,因為直覺是不存在理由的。現(xiàn)在只有沉默和等待,時間和事實會在無言中讓加央和多吉自己解開心中的疑團,消除不快的。
一路上,我們誰都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小心地順著谷底默默地走著……
“不下了,真的不下雨了!”
多吉望著云開處露出的太陽,高興的喊叫著。轉(zhuǎn)眼之間,早已把前面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凈了。
說真的,我對多吉的這種性格,不但不生氣,反倒還有點喜歡。即便是有時候耿直得讓我下不了臺。
其實,我早就感到了雨收的跡象,也隱隱看到了前方天空中隱含的陽光,只是沒說罷了。
現(xiàn)在,雨停了,可是前面的路也被堵死了。橫在我們眼前的是一道看不見盡頭的高高的紅色山嶺。看來,今天的行程應(yīng)該算是結(jié)束了……
月明星繁,我突然有了一種飲茶的欲望。在帳篷外面選了一塊較為平整的石頭作幾案,獨自燒水喝了起來。
端起茶杯,我正瞇起眼睛,靜心地品味著熱氣帶來的清爽茶香。多吉和加央不知什么時候圍了過來,端杯就喝。
多吉見我在看著他,望了加央一眼,扮個鬼臉,嬉笑著伸手過來。
我一看,在多吉手中放著的,分明就是我包里的那段青灰色金屬棒。也許我的表情顯得不太高興吧,還沒等我發(fā)問,多吉就先開口了:
“是在剛才吃飯的地方撿的。”
其實,這是多吉誤讀了我的表情。我怎么會不知道多吉的為人做事。在我的印象中,多吉是從來不會私自動別人的東西,況且這是在我的隨身背包里。我剛才表現(xiàn)出來的不快,并不是疑心多吉拿了這根青灰色的金屬棒,而是我覺得這東西太重要了,絕對不能遺失掉。否則,說不定我們就會永遠被困在這個五行鎖中。
我想,也許這是天意吧!該到它現(xiàn)身的時候了,它就必然會現(xiàn)身的,誰也攔不住。這,只不過是一種出現(xiàn)的方式罷了。
我毫無所謂地輕輕接過那根青灰色金屬棒,親和地微笑著:
“怎么掉了出來!不管它,來,端一個!”
說著,我先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一下子,快樂的氣氛又很快出現(xiàn)了。
“只喝茶……不夠過癮吧!”
多吉嬉笑著,顯得有點不太自然。慢慢吞吞地說著,還不時看一眼加央。
“看我干什么,喝酒直說,沒人會攔著你。什么時候也學會漢人的那套虛偽了。”
加央笑著數(shù)落多吉,猛地又打住了話頭,抬頭望著我,樣子著實有些難為情。
我知道,祁連山草原的裕固族牧民都普遍認為漢人狡猾,不夠直率。有著許多的微詞評語。加央話一出口,才馬上意識到我也是漢人,怕我產(chǎn)生誤解,所以才噤聲不言了。
為了讓加央能夠盡快地放下這份尷尬,我故作沒有聽清,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多吉,你去拿酒。加央,再弄點下酒的東西吧!今天高興,我也想喝一杯。”
加央和多吉相互快速地對望了一眼,起身去帳篷拿酒菜。兩人邊走邊低聲地說笑著。多吉還偷偷地轉(zhuǎn)頭望了我?guī)状巍?
看來,他倆還真以為我沒聽明白加央的說話。算了,有時候裝裝傻也真好,最起碼能夠解決好多的為難之事。
或許是我心里一直在記掛著前面沒路的事,應(yīng)著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這句話吧。我夢見自己獨自在前面的那道紅色的山梁上走著,就是找不到一處可以通過的地方。突然,有一架飛機從天空直沖下來,撲入一個山坳不見了。天哪!飛機怎么掉進山里去了?我一下子驚醒,全身已被汗水浸透了。說不清是被熱的還是害怕。
那個小小的青灰色金屬棒,依舊保持著我在睡前的樣態(tài),靜靜地擺在我的枕邊。
不知道是受了夢境的影響還是真有其聲,我似乎能夠聽得見青灰色金屬棒發(fā)出了嗡嗡的響聲。而且,遠處還有一個聲音在輕輕地呼應(yīng)著……
早晨的新鮮空氣,總會讓人心情倍爽。
多吉早就收拾好了東西,背著背包,在原地緩緩地打著旋轉(zhuǎn):
“怎么走呀?”
加央望了望四周:
“還能去哪里,左右都是飛鳥不越的山峰,如果不打算原路返回,只有翻越前面那座較矮的紅山梁了。”
“去翻那座紅山梁?”
多吉像是不敢相信這種愚蠢的提議,會從加央嘴里說出來。在他看來,無論說什么,都無法翻越這座不見一條羊腸小道的陡峭山梁。
“走吧!就照加央說的做。‘車到山前必有路’,蒼天是不會絕人的。”
我毅然起身前行。這不全是因為加央的意見,很大程度還在于昨夜的那個夢。
紅色的山梁端端地橫在我們面前,再也無法繼續(xù)前行了。
望著這山勢,確實不見一處通徑……
失望中,眼前頓覺一亮。感到斜對面的一處山坳特別像昨夜夢里飛機掉下去的地方。越看越覺得千真萬確,分毫不差。
“走吧,去那邊!”
我顧不上去看加央他倆的反應(yīng),死死盯著那處山坳,急急走去。我怕一眨眼,山坳就會象夢一樣從我的視線內(nèi)消失掉。更擔心在我們臨近時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可怕不測。這也難怪,像這樣的事情遇見的多了,人總會產(chǎn)生一種經(jīng)驗性的防備意識和能力。
終于來到了山坳前,紅色的山勢依舊,還是絲毫看不到能夠上山的地方。
失望的打擊,讓多吉顯得十分疲倦,伏在背包上打起盹來。
我總是覺得這處山坳有些不太對勁。似乎山體的形影沒有其他地方實在,有點飄忽不定的感覺。
“加央,你們在這里等一會兒,我去前面看看再說吧。”
我一邊叮囑加央,一邊在望遠鏡里進一步觀察。就是感到山體有點虛。
加央和多吉可能認為,我前去肯定也是徒勞吧。聽到我說話,加央抬了抬頭,沒有應(yīng)聲,又無力地低頭去睡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聽沒聽清楚。至于多吉,壓根兒就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走進山坳,立刻讓人驚嘆不己。原來這里并非是一個真正的山坳,而是一個很窄的峽谷。兩邊筆直的山崖一高一矮,谷口的崖壁又十分的光滑,平潔得如同鏡面。光線照在上面,交叉反復(fù)反射,在山外看去,竟然不見了谷口,儼然變成了一處山坳。
進入峽谷,更是讓我驚駭。估測了一下,這個峽谷的含銅品位絕對在六十以上,可以說簡直就是兩架銅山了。
我也不知道是得了哪里來的暗示,竟然毫無理由地取出了那段青灰色金屬棒,輕輕地捏在手里。
途中遇到過幾次岔道,我都是選擇含銅量高的地方走。好像我的身體被什么操控著,根本不由我做主。
陽光下,那些裸露在外表的銅顆粒,猶如一只只鬼眼,閃著幽幽綠光,緊緊盯著我的行蹤。
我終究還是沒能夠經(jīng)得住好奇的誘惑,順手撿起了一塊。看著那些嵌在石頭中的銅塊是那般的透明潔凈,里面都隱約有幾個閃亮的星點。猛一搭眼還不怎么清楚,可是越看就越覺得真切無疑了。
這樣的詭異不免會讓人心神難安,我默默地祈禱著能夠盡快走出這個山谷。而且盡力克制住心中不時蹦出的一絲慌亂。擔心亂中出錯,引出事來。
天邊的晚霞開始一點點的退去。夜色漸漸降臨了。
現(xiàn)在回去已經(jīng)晚了。我真后悔當初沒有和加央他們在一起,而且還獨自一個人跑了這么遠。
加央和多吉也許是久不見我回去吧,竟然趕了前來。我一下子感覺膽壯了許多,也不顧夜黑,三個人在峽谷中艱難地緩緩而行。直到星辰布滿了天幕,我們終于算是走出了這個狹長的山谷。
一出谷口,多吉就叫喊著,說什么都不再走了。我原本想堅持一會兒,離開這個詭異的峽谷稍遠一點再休息,現(xiàn)在沒有辦法了。因為我也知道,我們的體能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加央和多吉一鉆進帳篷,就再也叫不起來。這次,準備食物的事,只有我去干了。
我已經(jīng)想好了,如果沒有特別的情況出現(xiàn),明天就不用急著走,先在這里休整一天。當然,這樣做主要不在于人的累乏,而是我覺得好像少了點什么。想一想,在懸崖那樣詭異的環(huán)境里,差一點丟命得來的這五樣?xùn)|西,現(xiàn)在兩樣已經(jīng)悄然消失了,難道僅僅就是為了引我們來到這里?而且一路平靜得讓人生疑。
到現(xiàn)在我才漸漸反應(yīng)過來,那些銅顆粒中閃現(xiàn)的亮點不就是大犬星座六星嗎!怪不得看那銅顆粒感到很深奧,原來里面蘊含著另一個空間。
本來,白天我就動過帶一塊銅礦石的念頭,可是當時不知道峽谷的出口在哪里,更不知道前面的路上有沒有陷阱等危險,不敢造次。怕帶了有什么意外,招惹麻煩。現(xiàn)在,已經(jīng)身在谷口之外了,我一個人反身進去,在就近的地方撿一塊。這樣,即便是有鬼神出沒,大白天的,昊日當空,陽氣十足,量它也沒奈我何。
三
“這是什么鬼地方,臉都沒法洗!”
一大早,多吉就仰著脖子叫喊起來。
昨天夜里想的事情多了,怎么也無法靜下心來入睡。我本想今天睡遲一點再起的,被多吉這樣一折騰,干脆沒有了一點睡意,只好起來。
一出帳篷,我就傻眼了。
面前都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沙海,高高低低的沙丘零亂地散落其間,猶如地球的一個亂墳崗。
回頭一看,后面哪里還有什么峽谷的影子,除了無際的黃沙,別的什么都不見了。真讓人起疑,難道是昨夜里在我們熟睡的時候,大地悄悄地發(fā)生了局部漂移?還是流沙長距離地奔襲,來到了這里?不管怎么解釋,我都認為不可思議。感到多吉的叫喊雖說有點沖動,但也可以理解。
經(jīng)驗又一次提醒了我,在這種時候一定要保持冷靜。怪異就是要招致人的慌亂。一旦出現(xiàn)驚慌,就會中了圈套。
看著有些無所是從的多吉和加央,我想,得盡快穩(wěn)住陣腳,故作胸有成主的樣子:
“抓緊時間,半小時后出發(fā)!”
感到腳下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一看,正是我的那袋沙土。
打開背包,和我想的完全一樣,崖壁上得到的那五樣?xùn)|西,獨獨還剩那一小段祁連血藤躺在黑布中。
算來,也是夠值了。我們能夠輕松的越過前面的這些阻礙,順利到達這里,無形之中還不是依賴了它們。
當初,我還以為這五行鎖是一把,到現(xiàn)在方才知道是五把不同的鎖。一切都是天意吧!否則,我也不可能在懸崖那樣的環(huán)境中,去撿拾這些當時看來毫沒用處的東西。
記得冷龍嶺周圍根本就沒有沙漠,我不得不懷疑在瞬間穿越了地域,進入了XJ、NMG或者是更遠的非洲……
羅盤和指北針不知道什么緣故,都悄然失去了作用。指針搖擺不定,仿佛中了邪。
茫茫沙海里,沒有任何東西可供參考,只能從太陽的位置判斷我們是在向東行進著。視野里捕捉不到一點動態(tài),似乎整個沙漠中就只有我們?nèi)齻€活物了。
松軟的流沙能埋沒人的腳腕,我們行走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多吉擦著臉上的汗水,無奈地望望遠方,眼里充滿著濃重的失望和疲倦。這時,我們雖然都不言語,但是人人對前途都心知肚明。
“多吉,快把臉用布遮起來,太陽會灼傷皮膚的。”
我的嘴巴快要干得裂口了,實在不想說話。但是看到多吉的樣子,又不能不說了。
加央轉(zhuǎn)過頭,用祈求的目光望著我:
“還有多遠?”
我實在感到很無奈:
“不知道。”
加央又問:
“走多遠了?”
我依舊懶散地據(jù)實相告:
“也不知道啊!”
“那邊,那邊!”
多吉大叫著,幾步追到了我的身邊,似乎緊張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完全能夠看出,這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
在我們右前方的天地交會處,升騰著一堆堆黃褐色的霧氣,慢慢沖向天空。
我馬上意識到沙暴就要來了。以前我在NMG不止一次地遇到過這樣的情況,甚至前幾天我們還經(jīng)歷過一回呢,只不過那是在一個似夢如幻的環(huán)境里。
就在遲疑之時,沙暴已經(jīng)迅速地靠近了我們……
“是沙暴,快戴上防毒頭套!”
我本來是提醒加央他們用布包頭的。可是一想,現(xiàn)在哪里去找布塊?這一急,卻記起了背包里還有防毒面罩。
加央和多吉生活在祁連山水草豐美的草原,哪里會見過這種陣勢。也許真的嚇壞了吧,戴防毒頭套的速度比我還快。
瞬時,眼前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見,只能聽到呼嘯的風聲。手背等露在外面的地方,被沙粒打得生疼,都快要失去知覺了。現(xiàn)在,除了堅持和忍耐,毫無其他辦法可言。
我們按照前人流傳下來的一點經(jīng)驗,也不管有效沒效,絲毫不敢馬虎,不停地重復(fù)著原地踏步的動作……
過了多長時間,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恍惚間,好像聽不見了風沙的吼叫。抖了抖滿身的沙土,摘掉防毒面罩一看,發(fā)現(xiàn)我站在沙漠邊緣的一個高大的沙丘頂上,離地面最少也在五十米左右。身后,仍然是無邊的黃沙。前方卻是草木蔥蔥的綠洲,還有一條彎彎的小河。
多吉摘去防毒面罩,沒命地奔向那條小河。加央站在我左側(cè)不遠處的一座沙丘上,正不知道該如何下來。
“加央,盤旋著下!”
我邊說邊比劃了大半天,加央才總算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們被折騰得非常疲倦,再也不愿意去做任何事情。其實也沒有精力去做什么了。
加央和多吉早就溜進了小河邊的紅柳叢中,不知道又去尋找什么野味了吧!少年人就是不同,體能恢復(fù)快。吃飽喝足,睡一覺醒來,顯得精力依然是那么旺盛。
我一個人躺在帳篷里,看著獨獨剩下的那段祁連血藤,回想起這幾天來的種種經(jīng)歷,一切都是有驚無險,仿佛像是早已安排就緒……
又是一個清晨,我們踏著潮濕的草地出發(fā)了。
清風拂面,紅柳林蜿蜒伸向遠方。這樣輕松愜意的行程,對我們來說是很少遇到的。
多吉摘了一片小葉子,含在口中,吹起了不知名的熟悉旋律。那輕松歡快的節(jié)奏中透著一絲淡淡的愁怨。是何人所做,竟然有著這么復(fù)雜的情感,像是一張無形的網(wǎng),能夠緊緊困住人的心境,讓人頓時會生出一種不知由來的無奈之怨。
“多吉,這里有許多的野棗!”
走在最前面的加央邊喊邊向多吉招手。
稀疏的大樹下面,到處都長著一米多高的野棗樹。紅紅的小野棗綴滿了枝頭,猶如一顆顆紅瑪瑙珠子,很是誘人。加央和多吉已經(jīng)開始摘吃了起來。
“多吉小心啊!”
我總是怕這些野生的果子有問題,想提醒一下做事有點冒失的多吉。
多吉一副什么也知道的無所謂樣子:
“放心吧!這種野棗沒毒,很甜的。在我們家鄉(xiāng)的河溝里隨處都能看到,我們從小就愛吃這個。不信?你問問加央吧。”
看到加央滿臉帶著肯定意味的笑意,不住地點頭。我才放下心來,也伸手去摘就近的一顆熟透的小紅棗。
“別動,有刺!”
還沒等我的手伸到棗子處,就被多吉一聲斷喝,停了下來。
“你不是說沒毒嗎?”
我被定在了原地,生氣地看著多吉,但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多吉見我伸著手僵在那里,竟然還嘻嘻地笑著:
“都怪我呀,只顧著吃棗子了,沒把話說清楚。這棗沒毒,但不等于它的小葉子下面就不會藏有毒刺。這又尖又硬的毒刺,刺到人的皮膚,皮膚馬上就會紅腫發(fā)癢,難受之極。如果不及時去毒消腫,甚至會出現(xiàn)皮肉潰爛。”
我瞪了一眼正在自得的多吉,再賴得去聽他貧嘴。小心地揭開那些小小的葉子,果然看到每片葉子下面都藏著一根尖尖的小刺。不由深深感嘆大自然界的各種自保能力,也聯(lián)想到了人世界的各種手段,感到一陣寒慄。
在我的印象中,有好事就必有壞事相伏著。我警覺地看了一下四周,并沒有什么異動,卻發(fā)現(xiàn)再也沒法徑直前行,我們的路正是被這些野棗樹阻斷了。
“多吉,該出發(fā)了。吃了棗子就要多跑路。這叫什么呢……”
我故意拉長了聲音,還帶著一絲揶揄的口氣,聽起來還確實有點幸災(zāi)樂禍的感覺。
估計加央早就明白了我的用意,偷偷一笑,而后顯出一副無奈的樣子:
“看來,真的要富嘴苦腿了!”
多吉似乎還沒明白過來,望著我和加央,等待著下文。我不想把過多的時間耗費在開玩笑上,抬手指了指那些密不透風的棗樹,笑而不語。
多吉徐徐轉(zhuǎn)過身去,緊緊盯著那些棗樹,緩緩從腰間拔出砍刀……
我心里馬上明白了,多吉是想在野棗林中伐出一條路。說實話,剛開始我也有過這個想法。可是放眼一看,就會覺得這只不過是一廂情愿的事,太有些不切實際了。
“多吉,走吧!這些棗林太深了,還是躲開的好啊。”
這是我對多吉的提醒。當然,更多的還是勸慰。
多吉惘然地看著無邊無際的棗樹,極不情愿地收起刀,跟了過來。
我們打算繞過這片棗林,一直沿著棗林的邊緣向南行。可是過了近兩個小時,還是看不到棗林的盡頭。我馬上覺得也許被眼前的東西誤導(dǎo)了,正中了一個圈套。說不定多吉剛才的想法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我把眼前的狀況和自己的看法都告訴了加央他倆。最后,決定伐樹開路。
這個辦法最早是多吉想要用的,所以在砍伐這些棗樹時,多吉也最為賣力。是第一個出的刀。
三個人拿著砍刀,辛苦了半天,僅開出了一條一米多寬,長不過百米的通道。每個人的衣服都早已被汗水浸透,手臂也被震得有些酸疼麻木了。山風一吹,浸濕的衣服貼在身上,立時感到有一種刺入肌骨的寒涼。
我在取毛巾擦汗時,手觸碰到了那一段祁連血藤。也不知為什么,竟然想拿出來看看。
就在我拿出祁連血藤的那一瞬間,血藤一下子從我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開始瘋狂的生長起來,將野棗樹緊緊纏住,而后連根拔起。幾分鐘以后,那些成片的棗樹從我們眼前消失了,整個樹林變得通透明亮起來。
再一細看,林子已經(jīng)到了盡頭。祁連血藤也不見了形跡。
我原想去找的,可是又覺得完全沒有那分必要,一切隱現(xiàn)都在于一個緣,這是它應(yīng)該離開的時候了。
一出樹林,面前又出現(xiàn)了草地和高高的陡峰。天邊的晚霞映得正紅,一行大雁從頭頂飛過,發(fā)出一串悠長的叫聲。
四
我站在高高的山巔用望遠鏡眺望,感到十分驚駭。原來,冷龍嶺被好幾圈山峰環(huán)繞著。我們所攀登的,無非是冷龍嶺前的外圍山峰。所走過的,也只能算是外圍山峰間的一些谷地和幽林。我們走了這么多天的路程,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事情,結(jié)果只是在冷龍嶺下盤繞著。真正的冷龍嶺現(xiàn)在才顯出它的雄姿。云氣縈繞,完全看不清山腳和峰頂。縹緲不定,如同傳說中的仙境一般。
已經(jīng)看得很清楚了,我們現(xiàn)在的地方,離剛開始登山時住過的那個山洞,直線距離最多不過三公里。在我們設(shè)定的大本營前,馬兒正在吃草,跑來跑去的牧羊犬不時向這邊張望著。我們走過的這一段路程軌跡,正好是一個大犬星座的六星連線圖,這真正的冷龍嶺主峰就應(yīng)在了天狼星的位置。
我想,所有這些,不能僅僅用一個巧合來解釋吧?那樣,豈不顯得有點無知和淺薄了。
現(xiàn)在,終于算是來到了真正的冷龍嶺,心境無限地擴展開來,有一種淡看一切的感覺,好像天地就在我心中……
“看,那邊,在云氣中間好像有個洞口。”
加央指著上面的冷龍嶺主峰,如同久別的人看到了家門一般高興。在我的記憶中,加央基本沒有過這樣的情況。
今天也是太幸運了。從我們腳下開始,有一條向上的階梯,如一條長龍,盤繞在冷龍嶺主峰上。剛到這里的時候,我們都沒發(fā)現(xiàn)。聽到加央說有山洞,一轉(zhuǎn)身,才突然看到的。
由于是盤旋而上,這條階梯即使是在近乎筆直的崖壁上面,也不會顯得過分陡峭難行。我們一路過來,最陡的地方也不過四十五度。
這條梯道太逼真了。猛一搭眼,還以為是人工而為的。仔細一看,這是一條天然形成的階道。在整個花崗巖山體中,夾著一條不足兩米寬的蛇紋石化大理巖。大理巖的風化速度遠比花崗巖快得多。年深日久,就形成了這條階梯山道。
果然,在我們頭頂上面約一百米的地方,有一個云氣護著的山洞。洞口很大,呈不規(guī)則形,足夠我們?nèi)瞬⑿卸搿?
這次,還是按老規(guī)矩。仍然由加央在洞口守著。我只帶著多吉進洞。洞很深,為平行延伸。里面始終感到有一絲微微的氣流在穿過,但又很難確定其流向。呼吸和外面沒有什么不同。
每走幾步,我都會用紅色粉筆,習慣性地在巖壁上劃出箭頭。特別是遇到拐角處或者岔道,還要多標注幾處,以防各種意外因素造成的標識消失。
大約走了一公里左右吧,發(fā)現(xiàn)洞壁變得異常平整。借助頭頂?shù)牡V燈,能夠清楚地看到洞壁上全是彩色壁畫。畫面完好如初,色彩鮮亮如新。我謹慎地用手輕輕觸碰了一下,一時還難以判斷出是什么顏料。只是隱隱覺得有點象古代用的那種礦物材料,但又很粗,絕對不似古人使用極為珍貴的礦物顏料做法。
我硬是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一米一米地觀看著這些壁畫。
……畫中的主人公,先是一條兇猛的蘭蛇,躲在一塊大石后面,偷聽著一個身穿銀色鎧甲頭戴金色頭盔的武士和一位中年男人的談話。武士的身材特別高大,面容被頭盔遮蓋,看不清楚。中年男人表情慈善安詳,穿著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衣服。
接下來,第二幅畫,是蘭蛇睜著狡猾的眼睛,在跟中年男人說話。中年男人驚慌的表情中透著一絲猶豫。
第三幅畫,是蘭蛇在向一群蛇講著什么,每條蛇的情態(tài)都洋溢著濃濃的向往,仰著頭,幸福地聽著。
第四幅畫,是蘭蛇詭笑著和中年男人爭論。中年男人滿臉的懊悔和無助。
最后一幅,是中年男人驚恐地帶著蘭蛇站在雪峰下……
壁畫消失了,洞壁一下子又變得凹凸不平。
又過了大約一公里左右吧,壁畫再次出現(xiàn)了。
……第一幅畫,主人公是一位美麗的中年夫人,神態(tài)高雅而富貴至極。坐著一輛華麗的敞篷馬車,行走在熱鬧的街市上。街上的行人看到她,都爭相讓道,站在兩邊表達著敬意。
第二幅畫,是那位中年夫人拒絕了一個武士的邀請,站到了對面的幾個人中間。
第三幅畫,是那位中年夫人和一個身穿官服的男子告別。雙方的表情都顯得極度地傷感和無奈……
又是一段約一公里長的不平洞壁過后,出現(xiàn)了第三段壁畫。
這次的主人公變成了一個沒有面目的人。頭部只是一個線條輪廓,看不到五官特征。在他的周圍隱隱顯著一個影子,說不清是一條蛇還是一個女人。
接著,是三幅并排的壁畫:
第一幅,是一個人在打坐,雙目微閉,表情十分安詳。一縷氣體從鼻孔中飄出,化作人形,四處游動。而后,再回到那人的鼻孔中。那人睜開眼睛,釋然而去。
第二幅,是一個人對著一束蘭光參拜,而后蘭光變強,照射在那人身上,那個人在蘭光中變得越來越模糊,最后完全消失了。
第三幅,是兩個圓球。第一個圓球一半白一半黑。第二個圓球有許多不同大小的方塊組成,每個方塊都用不同的顏色涂染……
我實在沒能力完全弄明白其中的意思,只能一一地拍下來,留到以后,等待機會吧。
再繼續(xù)往前走,不遠處就是洞的盡頭。那里擺放著一塊非常平整的蘭色瑪瑙石,和蛇靈谷中的一模一樣。也許是以前見過的原因吧,我不但不驚奇,而且泰然地伸手去觸摸。沒想到,手指剛一碰到,那塊蘭瑪瑙石突然變得很透明,就像玻璃一樣。透過石的表面,能夠清晰地看到里面有山,還有一個山洞。分明就是我們住過的那個山洞,洞壁上那朵手一按上去就產(chǎn)生幻覺的石刻梅花還隱約可辨。我把手移開,蘭瑪瑙石瞬間又恢復(fù)了原樣。
我不知道是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還是這里真的存在著詭異。轉(zhuǎn)身去問多吉,多吉只是笑著。終了,緩緩補上一句:
“昨晚又沒睡好吧?”
看來,剛才只有我一個人看見了這塊蘭瑪瑙的異動。雖然多吉并沒有明確答復(fù),但是事情已經(jīng)再清楚不過了。
我怕加央等久了,沒時間多做停留,和多吉急急返回洞外。
以前,我們每次探險,總是要經(jīng)歷一番艱辛的,總會帶著大大小小的傷痕回來。這次卻完全不同,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順,沒有一絲半點的驚險。就是加央聽著,也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懷疑我們根本沒走多遠,只是在離洞口很近的地方轉(zhuǎn)悠了一圈。
越是平靜就預(yù)示著將會有更大的變化出現(xiàn),這一點古人早有結(jié)論,我也不止一次地經(jīng)歷過。我想,難道真的會有大事要發(fā)生嗎?
那一夜,我夢到了從小到大許多已故的人。他們都做著各自的事情,不論我怎么呼喊,總是一副無視無聞的表情。我伸手去拉,又抓不住他們。情急之下,一掙扎,竟然從夢中解脫了出來。醒來已是滿頭大汗,夢中的真切程度,讓我確實不敢相信是一場夢幻。
還有更讓人不解的事情。在我第二次睡著后,覺得自己的身體很輕很輕,飄在半空中。向下一看,有一群人在送葬,棺材中躺著的正是我自己,面容已經(jīng)十分的蒼老。有些人好像見過,有些人從來沒有印象。我想近前去,卻被一層看不見的透明膜擋住,怎么撞也撞不破。又一次被驚醒后,就再也沒法入睡了。
我竟然在一夜之中,兩次做了兩個類似性質(zhì)的夢,并且都看到了一些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和環(huán)境。這里面究竟有什么含意,想來想去,總也不能深入……
不覺間,又想到了白天在山洞中拍下的那些照片。打開礦燈,看了起來。權(quán)作排遣這長夜的寄托。
突然,我不知道是哪里來的靈感一閃,覺得那第三段壁畫中第一個圓球的含意似乎和我的第一個夢境完全吻合,是說在同一時間內(nèi)會有兩個相反的空間存在著,只是兩個空間的人不可能直接隨意往來。第二個圓球中的畫面,好像是在說不同時間段的空間會同時存在,這和我第二次的夢境寓意很相近。換句話,也就是說時間是沒有絕對的終點和起點的,它是一個無限向兩邊延伸的概念。在每一個時間點上所發(fā)生的事情始終都存在著,不是時間流逝了,而是我們個人的記憶和生理機體消逝了,轉(zhuǎn)入了另一個時間點的空間…....
其實,有些道理是只能意解而不能言傳的。如果勉強口傳,就會走樣,就不再是那么準確了。當然,這些理解,也僅僅是我個人的一點點靈感閃現(xiàn)所獲。究竟是怎么樣的,還需要時間來驗證。現(xiàn)在,只能說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外面又下起了雨。雨點落在帳篷上,發(fā)出一連串的細碎鼓點聲,一下子打斷了我的思路。
透過帳篷的有機玻璃小窗,看著黑沉沉的原野,聆聽著單調(diào)的雨聲。似乎隱隱看到從天空射下來了一道細細的蘭光,進入了前面的山洞。我敢肯定,這絕對不是雷電。這會兒,我真的有點慶幸自己的預(yù)感和先知了,白天硬是沒有聽多吉他們的話,放棄了在風雨不侵的山洞中留宿。
加央悄沒聲息地來到了我的身后:
“你還沒睡啊?”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著實嚇得不輕,感到頭發(fā)猛地一根根立了起來:
“不睡覺,跑來干什么?”
這純屬是一句本能反應(yīng)的話,里面僅有的一點實際意義,也只是被驚嚇的一絲埋怨而已。
“睡不著啊!”
加央好像并沒有在意我的語氣所含有的情緒,深深地吐了口氣,看似有著很重的心思。這個情況倒是完全出于我的預(yù)料之外。
深山的夜晚畢竟有些寒涼,看見加央只披著一件單衣,怕引起感冒,干脆弄旺了火堆,沏一壺好茶,和加央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了起來。
加央總是有點心不在焉,這讓我更加確定了加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藏在心里,無法解開。
在我的再三追問下,加央才告訴我。說是白天在我和多吉進入山洞時,他看見一條蘭色的大蛇和一位穿著華麗的女人跟著我們進了山洞。他想追過去,可是怎么也邁不開步子,他只能招手大聲地喊著,讓我們注意身后。我只是轉(zhuǎn)身怨恨地望了他一眼,再沒有搭理他。他感到十分奇怪,覺得實在無能為力了,只有在心中向佛祖祈求,希望我們能夠平安回來。再后來,他看到那條蘭蛇和女人走出了山洞,在洞口跪拜,表情十分愉悅。蘭蛇仰頭向蒼天說著什么,樣子極其虔誠。他抬頭去看,天上什么也沒有。等到他再次把目光投向山洞時,早已不見了蘭蛇和女人,看到我和多吉緩緩走出了山洞……
加央說話的樣子極為深沉,像是在邊追憶邊述說著,根本不在意我聽與不聽。或者說,干脆就沒當我存在著,只是自語而已。
雖說加央在我的印象中要比多吉持重許多,但是這樣的沉穩(wěn)還是讓我感到吃驚。覺得加央好像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我怎么也看不清楚。
加央是什么時候開始變的,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至于加央提到的那條蘭蛇和女人,我心里已經(jīng)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覺得現(xiàn)在還不能道破。
我給加央斟滿茶:
“她們的形態(tài)是不是象個幻影一般,飄忽不定?”
“對啊!不太真切,但又……”
加央驚喜地抬起頭來,和我的目光一碰,又馬上收了興奮,奇怪而又有點陌生地望著我:
“你怎么知道的?”
加央的目光在我的臉上不停地打著圈,搜尋著想要的答案。
“我猜的。你也不想想,我在近處看不見,只有你在遠處才能模糊地發(fā)現(xiàn)。這樣的情況,肯定是幻影無疑了。我們一路來,這樣的現(xiàn)象還見的少嗎?”
“那,她們是……”
加央欲言又止。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她們應(yīng)該是非敵非友。怎么說呢,你就看作是我們自己的一個投影,一個過去或者是一個未來吧。”
看著加央越來越迷糊的樣子,我又補上一句:
“算了,沒事就好。這些東西以后你會慢慢明白的,現(xiàn)在沒必要多慮,就當是眼花了吧。”
說到這里,我也覺得再沒有什么可說的了,再次給加央斟滿了茶。
帳篷外,雨還在下著。特別是那個一陣一陣炸響的雷電,不停地在空中肆虐著。
我想,讓它去宣泄吧!宣泄夠了,就會在太陽升起的時候還萬物一個朗朗乾坤,讓世界盡可能地多一份安寧。也不知道為什么,心中就升起了一股對天地自然的感嘆和深深地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