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零一跟做賊似的提起賒賬，老板差點將剛送入口中的熱茶噴零一一臉，瞬間笑意全無。

“滾蛋。”

“如果沒什么事兒，我們可以離開了嗎？”黑墳問老板。

“等一下，我真覺得這個時候不從他這要點什么就很虧，下次遇到不知道什么時候了。”

零一不死心。

“走吧，你已經拿到了。”黑墳拽著零一就想跳進大海。

“喂喂喂，我不會游泳啊。”

老板不管兩人，轉身重新坐到石凳上。

一旁豎著的手杖紋路亮起，黑墳和零一同時跳入大海。

時間，晚上9:43。

若天市南郊野生動物園，劍齒虎虎山。

天空已經降下黑色帷幕，帷幕上零星地飄著白色六瓣花。

零一二人回到現實，眭奘和橘七早已不知所蹤，想來也知道，老板出手阻止就是為了救他們二人，不想自己的顧客剛拿到商品就被人干掉。

黑墳沒有廢話，就地教導零一:“首先，浮域不是進入，而是開啟，每一次都要開啟。”

零一認真地聽著。

“開啟浮域就是在自己的思維中開啟一道位面之門，所謂位面，在現實世界中，不同的位面代表不同的宇宙，宇指空間，宙是時間。我們經常會聽到平行宇宙，就是不同時間不同空間的另一個世界。于思維中開啟位面，就是在思維中開啟自己為主宰的元宇宙，是只有人生軌跡出現偏差，受到神靈眷顧或者拋棄的人才能開啟的自己的世界。”

“嗯嗯。”零一帶著智慧的表情聽得很認真。

黑墳知道零一不一定聽得懂，他也沒指望零一能懂，他要做的就是讓零一能夠隨心所欲地開啟思維宇宙。

“閉上眼睛，想象自己大腦中錯綜復雜的神經網絡，在每一條神經上，都有無數的神經元在傳遞信號，信號以光點的形式無休止地運動，最終，所有光信號全部匯聚在神經網絡的正中心，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匯聚中心處，然后調動你體內的神藜，把神藜當做敲門之手。”

“哦～”零一恍然大明白。

黑墳以為零一已經成功開啟并進入浮域，默默地坐在一旁為其守護。

“我沒有神藜呀。”零一睜開眼睛，天真地看著黑墳。

“不是還有一侖嗎？”黑墳問。

“可能搖骰子把最后剩余的厄運消耗完了，現在只能感受到一丟丟，身體也更接近于正常人。”

只要擁有神藜，身體素質就會較之常人要好很多。

“就這，你拿什么來對付時間循環，老板給的古卷也需要神藜，現在，你沒有神藜，就是個普通人，古卷也沒有任何用處，你明白嗎？老零，我現在撤回我對你的請求，你回到原來的世界后，不用再想著我的事情，我交給墨從的時間膠囊也已經消耗完了，所以……”

黑墳心情煩躁，語氣暴躁。

“黑墳，從老板說他滿足不了你的要求之后，你就變得不一樣了。”

“我想讓他把我抹除，讓我消失，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就不用再經受時間循環，不用承受不死不滅，但是他辦不到，所以，你懂嗎？我想死都死不了，無限的循環，無限的生命，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無盡的折磨。

我從某個地方逃出來，就是為了尋找解除不死不滅詛咒的方法，我們一族還有很多人活著，都在承受著不死不滅帶來的痛苦，每次循環從頭開始，我都會夢到他們，我……我真的……真的，不想在這個世界上。”

黑墳全程狂吼，說著零一從來不知道的關于他的歷史。

“黑墳……”

零一很想像他看的熱血漫主人公那樣，給黑墳打氣，讓他堅持，自己一定能完成他的訴求，但是，與其說他不想，不如說現在的他如黑墳所言，沒有這個實力，等到一侖神藜徹底消散，他就會變成真正的普通人，普通人如何和神靈對抗，再狂妄自大的人也能夠認清這個現實。

“是啊，我獲得古卷，又有什么用呢？從頭到尾都是老板的惡作劇罷了，對不起。”

這是零一打心眼里的歉意。

“喂，零一，我煩透你這種老好人的樣子了，有什么對不起的，你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了，因為你沒辦法移動白時？不要太自以為是了。”

說到這里，黑墳突然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刺中自己心臟。

沒有血液流出，但黑墳的五官扭曲，明顯是感覺到了痛楚。

“我，不死不滅，這是神才會有的能力吧，我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什么你認為自己能做到，你有什么好說對不起的？啊？你有什么資格說對不起？”

黑墳怒氣飆升。

他將匕首拔出來，再次刺入。

“你什么都不懂，我的族人每時每刻都在承受這種痛，剜心之痛。而我，究竟在這里做什么啊？啊，啊……啊～”

痛徹心扉的嘶吼，這種痛不是此時心臟上的物理疼痛，是作用在心上的無能為力的懊悔，憤怒。

零一從來不知道，原來黑墳承受這么多。

他不知道該怎么做，怎么說，才能緩解黑墳的憤怒，只能靜靜地聽著。

“老零，我很累……”

“可是，”零一若有所思，還是決定要說出來，“可是你還有族人等著你去救，不是嗎？”

“怎么救啊，怎么救啊，怎么救啊……”

“黑墳，我呢，從小沒有接觸過太多的人，在我記憶中，我基本都是一個人，直到你的出現，不會因為我的詛咒死去的你，讓我找到我活著的意義，所以，即使難如登天，只要你說出口，我就是死也會幫你。我會為了你一個人做出的事情，和你為了一族人所做的事情，本質上沒有區別，我相信我能做到，所以，你也要相信，會有辦法的。我知道，我現在沒有力量，但是，你第一次留下信息讓我救你的時候，我不也沒有力量嗎？”

零一半傾訴半安慰，他是不會放棄的。

以前的他只知道在家里不出去，就不會帶壞這個世界，現在好不容易有人需要他，有人告訴他人活著是為了什么。他不會辜負唯一的朋友的期望，他始終相信一句話，天無絕人之路，所以，沒有力量又如何，要對付的哪怕是神又如何。

黑墳實在不能理解一個人究竟經歷過什么才會擁有如此陽光，強大的心志。

看來活的時間長也沒有讓他看盡人間百態。

不過，他此時此刻的頹喪，不是零一三言兩語能夠勸導開的。

“你回去后，記住我剛才教你的方法，開啟浮域，找到古卷，那是你我唯一的希望。”

黑墳言外之意很明顯，交流到此為止。

“今天凌晨，時間會重新刷新，加上中間的一次閃回，循環大概率會從半年減半為三個月，再減半為一個半月，所以，老零，如果不是切實可行的辦法，就不要再回來了，如果可以，還是那句話，忘記我的求救，忘記我。”

黑墳打算直接離開，留零一一個人在這里等到凌晨。

“對了，最后一個忠告，小心時運合，神古市集里真正的時運合。”黑墳面無表情地說。

“為什么？”零一不解。

“我探查你記憶的時候，發現神古市集中原來完好無損的廟宇被燒毀了。時運合所在的神古市集是不可能有其他人進入的，我是第一個，你是第二個，我們兩個都沒有能力在那邊搞破壞，所以，在他的地盤出現這種事，一定有蹊蹺。”

不等零一細細品味這其中的緣由，黑墳乘風而去。

零一沖著黑夜中的背影，用力喊:“我不會放棄的，你永遠是我兄弟。”

黑墳的身形消失在黑夜中。

零一倔強的喊聲驚動了寥寥無幾的幾只劍齒虎，虎嘯聲嚇得零一一哆嗦，趕緊捂上嘴巴，悄咪咪地找了個犄角疙瘩貓著，等待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在這過程中，他不斷地嘀咕著黑墳教的開啟浮域的方法，妄圖用一侖神藜最后的力量開啟浮域。

浮域不是精神世界，人進行思考或者冥想可以進入精神世界，那只是自己的思維，但是開啟浮域，進入的是真身。

就好像思維中生出一個奇點，將真人實體吸入其中。

結果卻是不管怎么嘗試，零一都只能聽到劍齒虎覓食的聲音。

時間已經接近凌晨。

為了降低存在感，零一大氣都不敢出，畏畏縮縮地往黑暗的角落挪去。

“阿……阿嚏。”

飄著雪花的夜晚，總是有點微涼。

失去主人的羽絨服，也稍微沒有那么暖和了。

零一近乎呆滯地看著黑暗中真虎視眈眈的那雙野獸之瞳。

“吼～”

劍齒虎帶著20公分的獠牙緩緩走向零一，本來還沒有精確地找到黑暗中的獵物，卻被一個噴嚏嚇了一跳。

受驚的猛獸一聲怒吼把零一嚇得差點當場失禁，他知道劍齒虎一般很少單獨覓食，并且只要發現獵物，就會用兩根長長的獠牙瞄準獵物大動脈或者直接開膛破肚，不死不休。

所以，現在一旦暴露，肯定會遭遇幾只甚至更多劍齒虎的襲擊，已經接近普通人的零一基本上可以判定十死無生。

就在劍齒虎瞳孔中映入零一身形之時，零一的身體再次被時空拉扯粉碎，漫天粒子頃刻消失。

這一次出現沒有緩慢聚集身體的過程。

零一睜開眼睛就看到眼前熟悉的青石街道。

“這里是……神古市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