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山神白鹿護佑挽月，桑田村口懲惡除奸
是夜，滄嵐山上空結界遮天，好似月落星沉。林挽月口中雖抱怨著，卻也只得悻悻地邁步向前。
滄嵐山常年冰雪覆蓋，云煙稀少，仿佛被披上了晶白的袈裟，無論四季更迭，始終是白雪皚皚這一個模樣。
除了山頂處樹木繁多外，其余地方卻是雪白地有些突兀，光禿禿的，不甚美觀。而這山頂雖有郁郁蔥蔥的草木，但卻稀奇的毫無人煙。
林挽月正于林中夜行，卻不料身子仿佛軟綿綿地鉆進了一個罩子中，嚇得她立馬朝后仰倒，誰料那種異樣的感覺卻倏地不見，自己倒是癱倒在地。
她忍不住跺了跺腳，惹得雪地上多了幾道劃痕，嚷道：“壞蛋壞蛋！好生不講道理！天上布個結界，山上還布個結界！簡直道德淪喪！”
林挽月喊了半天，盼著那惡人現身，誰料仍是落空，無奈之下又叫了句：“信不信我將這結界連著破了！誰怕誰啊！都是神玄境的，我還破不了你這結界么？”
便在此時，虬龍般的樹木之間，昏昏暗暗的林子里多出了一道亮光。
“誰？”林挽月下意識問道。
只見那光點處緩緩蹦出一鹿。鹿身雪白，鹿角靛青，雙眸柔情似水。它緩緩沿著藤木而下，身姿輕盈柔美，靜靜地不露出一絲聲響。
待到林挽月近前，那白鹿仿佛微微在笑，林挽月見它乖巧可人，忍不住伸手去摸，誰料一摸，那白鹿便悄然不見，空留幾縷白煙，散發出勃勃生機的清香。
而林挽月接觸那白鹿的一剎那，便聽見一個聲音。
“既入我滄嵐，當遵我山規。”
那聲音動聽而甜美，像是個小女娃娃，卻又不是。
林挽月仿佛記起了什么，想到跟著陸雨微修煉時看的《神瀾萬仙錄》，道：“莫不是守山神？”
“正是。”
林挽月欣喜地笑道：“山神大人，我能否見見你面容啊？”
“你怕不是想令我現身吧？我還記得，有個野丫頭剛剛還說著，要天上地下結界連著一起破了。”
“山神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林挽月趕忙勸慰，“小仙知道，凡過仙山，守山神必現仙前，告以山規……”
林挽月心中卻道：奇了怪也，守山神不是已有百年不見蹤跡了么？得虧看過《神瀾萬仙錄》……否則要真惹惱了山神，在它的地盤定沒我好果子吃。
守山神好比為神，卻又非神，說白了便是神靈——亦真亦假，不見其本身的守山者。他們守山永無止境，更以此為樂，因此活永恒。
“那若我不過此山，不就無需遵爾山規了么？”林挽月忽想忽道。
“你可路經滄云仙洲？既過滄云，便得視滄云；既為仙，便只得過我滄嵐。”
林挽月道：“山神大人恕罪，小仙愚鈍，聽不太懂。”
“既是仙人，要去九越，便只得過我滄嵐。你也可下山另尋它途，但我需告誡你：沒用的。你眼前所見只這一條路。過還是不過？”
林挽月卻嫣然一笑：“山神大人，恐怕這山規不是普通的山規吧？神瀾之上三千守山神，全部都有數百年未曾現身了，此番現身，小仙斗膽一猜……”
她驀地沉下臉來：“應與師尊過虛空去外界有關。”
守山神輕微一笑道：“怎么？小丫頭還懂這么多？”
林挽月嘻嘻地一笑，不答反問道：“小仙倒有一問。師尊極少派遣弟子外出游歷，據山神大人所言，仙與人的所見所聞皆是不同，那有個道理便說的通了。”
她再度沉下臉道：“這山規怕不是什么普通的山規吧？”
守山神卻忍不住了，道：“是。這山規因人而異，外出歷練，歷練正在于此。你這丫頭著實聰穎，不過嘛……我可正好將這難度再升上一升。”
林挽月聞言一愣，隨即忙道：“你稍等會兒！什么難度？甭升……”
“哪兒那么多廢話？”守山神輕哼一聲，隨即輕言細語道，“嗯，你大師姐方才人劍合一出盡了風頭，不錯不錯，你這丫頭倒是不及，便好生學學人劍合一之精要。”
林挽月還在尋思著“人劍合一是個什么玩意兒？聽都沒聽說過？”，便被一股輕柔之力奮力一擊，她覺著是那山神神力，心道這便是山規了。
“過滄嵐山前，白布不準下。”
這是守山神說的最后一句話。
隨即，林挽月耳邊回蕩著清脆悅耳的精靈聲，與此同時地，那股輕柔之力驟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遮住雙眸的一條白布。
“那我怎么看啊？”林挽月急忙大叫。
“你的劍，便是你的眼睛。”
林挽月心中咕嚕一轉，轉念一想：既然是外出游歷肯定是有些保障的，我遵了她的山規便是，若遇危難，她必會現身搭救，我何苦著急？
嗯，說不定還能將這山神揪將出來，待我親眼瞧瞧她的真面目。
林挽月心中乍一想著，腳下卻是不停。她眼簾中一片漆暗，哪看的著路？不知是的了哪位高人的福氣，蒙著眼走了許久也未曾有過磕磕絆絆，她霎時還覺著“那守山神心地善良，定暗中相助與她”，哪成想就這么一想，立時栽了個跟頭。
怪哉！又跟她過不去了！
“誰在那？”
誰成想一個跟頭過后，林挽月卻聽見了一個聲音，聲音里透著幾分恐懼與錯愕，她能夠想象出一個畫面來：那人提著燈籠的手不住地顫抖著、顫抖著。
踉踉蹌蹌地爬起，還不待她答話，便被一雙手牽著立定。
那人的手很是溫和。
“沒事吧？”聲音雖淡，卻飽含關切。
“無妨。”林挽月小心翼翼地張望著，可雙眼藏于白布之后，無論如何也看不清此人的面容。不過唯一可確定的是：那是個男子。
她趕忙一撒手道：“這是哪兒？”
“桑田村。”身側又傳來個聲音，林挽月聽得清楚，正是方才注意到她的那人，聽他聲音，再想想方才所言。不難想，這人是桑田村里的村民。
“夜已深，不妨與我等同回村內？”
“我嗎？”林挽月聞言一愣，訥訥地重復了一遍，但那男子已不再多言了，她趕忙一拱手道，“好呀！多謝。”
“姑娘是……”問話的是那村民。
林挽月猶豫了會兒道：“燕小七。”
“在下于柘平。”
林挽月微微點了點頭。
卻聽于柘平竊竊對另一人道：“林公子，這煙姑娘可是你帶回村的……還要麻煩你自己騰些地方給……”
“自然。”
林公子喃喃地念道：“煙小柒……”
林挽月小聲嘟囔著問道：“你叫我？”
“噓……”
驀地，不知二人中哪一個匆忙地拉扯住林挽月的衣袖，急急地向下拉，林挽月猝不及防，也隨同一齊蹲下來。
“林公子，是九越兵！是他們！他們又來了！”于柘平極其輕聲地道，但聽言語不難聽出五分懼怕五分驚愕。
“林公子，”于柘平抓住那姓“林”的公子的手，一副哭求的語氣，“我桑田村數十條人命可都系在公子身上了啊！”
“嗯。”
那林公子僅僅“嗯”了那么一聲，林挽月還未想明白前因后果的時候，身旁草木微動，一道清風極快地掠過。
“我惹的事，我當然要負責。”
林挽月只覺手心一空——拉她的正是那姓林的公子。而撂下這句話的也是他。
絲絲涼風中，金石之聲不絕于耳，漫上心頭的涼意令林挽月忍不住想：煩人的白布啊！
無奈之下，林挽月只得伸手去扯，誰料那白布紋絲不動，仿佛烙印在臉上一般。
“啊……”林挽月有些痛苦的低聲嘆道。
“說了，要遵我山規。”守山神的聲音再度響起。
林挽月這回卻隱隱約約看見了她的身影，就站在她身前——白鹿之后，一個惟妙惟肖的女娃娃。矮小，頭戴深布帽子，雪白的頭發，還有那看似是件衣服的衫裙……很是可愛。
林挽月一笑，伸手去抓，人影卻頓時消失無蹤，幸虧還是捉住了那只白鹿。
“放開我！”
“你會說話？”
那白鹿毫不客氣地咬了手一口：“放開我！不然對你不客氣！”
“不放！除非……你教教我人劍合一的法子。”林挽月狡黠地笑道，“沒看見那林公子正孤身奮戰么？我得去助他一臂之力。”
白鹿“哼哼”兩聲，沒好氣地道：“我教不了你。自己學！”
林挽月倒掛著搖了搖白鹿，使它直指地面，笑道：“真的嗎？”
白鹿怒瞪著她，良久才憤懣地吐出一個字：“你！”
林挽月笑地肚子疼了：“快點的！就知道你有辦法！畢竟山神是神嘛，我一個仙……”
白布此時“搖身一變”，雖仍附在林挽月眼前，但確是能看見東西了，而且不再模糊，更是清晰。
林挽月多半是太久不見光亮，一時還有些恍惚。只聽白鹿一聲怒喝，強行打斷她道：“還不放開！”
“啪！”
真就放開了。
白鹿早就知道林挽月不懷好意，得虧反應的快，前蹄落地，這才穩住身形。再要朝著林挽月撒頓火氣，那紫衫姑娘已令搖光出鞘，直奔林中而去。
隱蔽樹叢后，于柘平看了看白鹿，白鹿看了看于柘平，于柘平再看了看林公子與煙小柒……
目瞪口呆。
白鹿之后的人影悄然再現，望著林挽月微微一笑：那傻丫頭可能自己都不知道，這“人劍合一”的法門是她自己悟出來的吧。罷了，誰讓她急著那位林公子呢？不過，她竟然能看見我？實在奇怪。她莫非是……
這時桑田村村里跑出來幾個壯丁，手持砍斧，也一同參與作戰，林中正亂成一片。
九越兵約莫來了百余號人，皆身披甲胄，持銳兵刃，見桑田村人趕來，便招架在一起，但你來我往之下卻招招取人性命。
林挽月手執搖光直入陣內。那林公子連出三劍，擊退數人，見又有人來援，便道：“擒賊先擒王。”隨后運轉起佩劍，掀起一陣浪潮來，以圓周擴散，立時為二人騰出身位。
“煙姑娘，這些人屠殺村民喪盡天良，無需手下留情！”
搖光一閃。林挽月召喚仙劍，以意念控制搖光行經。只見一道絢麗的白光劃過，光影之下，斃命數人，而那劍鋒直取軍統領項上人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