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娜坐在帳篷里，雙手抱腿，望著那遠(yuǎn)處清澈寂寥的天空。

她的眸子里流轉(zhuǎn)著不為人知的往事。

寒風(fēng)在為她的悲傷伴奏，

不明界限的光影冷酷地將她的身軀映出孤獨(dú)和憂郁。

她輕抿著嘴唇，

目光下垂而茫然，

一瞬間的哀傷，讓世間萬物的美好都羞愧嫉妒地?zé)o地自容，

哪怕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臉上抹了灰。

“嗯？”

亞娜的耳朵忽然動了動，

她站起來，

看向正前方那兩個忽然闖入自己視線里的身影。

“你回來了……哥、哥哥。”

亞娜主動走出來迎接艾爾和菲利，她的臉上帶著六分警惕、三分倉促、一分僵硬的微笑。

“這是我的弟弟法爾。”艾爾抱著一疊用來搭帳篷的動物皮，對著自己身旁抱著食材的菲利說道。

“你好，我是……菲利。”

“你好，戰(zhàn)士。”

亞娜的話讓菲利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一抹苦笑：“別這樣說，我可配不上這個稱呼。”

“你配得上的。”

艾爾放下動物皮，轉(zhuǎn)頭對菲利認(rèn)真道：“那個稱呼是你必將到達(dá)的終點(diǎn)，你甚至可以做得更好，這一切都是死神對我們公平的考量。”

“死神？”

亞娜幫著艾爾收拾東西，聽到他的話后眼中露出不解。

“嗯，菲利現(xiàn)在是死神教派虔誠的信徒，而我作為他的入教擺渡人，會毫無保留地將死神教派的一切教義傳授給他，并為他的信仰掃去所有陰霾。”

“死神教派？哥、哥哥，你……”

亞娜的疑惑還來不及問出便被艾爾的眼神打斷了。

她一向善于觀察，

甚至過分靈敏，

順勢便將這段疑惑自然過度到了老約翰身上：

“死神教派？哥、哥哥，你跟老約翰說了嗎？”

“老約翰？”

菲利對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艾爾解釋道：“我們的另一位同伴，他和我一樣，也是一位收尸人。”

“他現(xiàn)在去哪兒了？”

“履行我們的教義去了。”

艾爾不想過多地在這個話題上討論下去，轉(zhuǎn)過身去，示意菲利跟上自己：“我們先把帳篷搭起來……法爾，請幫我把食材洗一下，待會我來做一頓美食款待我們的朋友。”

“好的。”

亞娜眼睛一亮，顯然對艾爾的手藝有深刻的印象。

在亞娜清洗食材的過程中，

艾爾和菲利兩人合作快速搭建了一頂簡易卻保暖的帳篷。

“感謝你艾爾，這頂帳篷的確讓我感受到了我們教派的溫暖。”

帳篷剛搭好，

艾爾尚在清理身上的灰時，

耳邊忽然傳來了菲利的感激。

當(dāng)他不明所以看過去時，

菲利已經(jīng)將身上的一些東西放到帳篷里，并十分滿足地打量著帳篷。

“老實(shí)說，在軍營里面天天和那群臭烘烘的同伴們擠在一起，我都快要瘋掉了。

現(xiàn)在好了，

我被他們趕出來，卻在您這里收獲到了一個溫暖而安寧的居所。

贊美死神！”

“……”

看著菲利那副快樂的樣子，

艾爾的手抬起又放下，

他實(shí)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解釋這頂帳篷其實(shí)是給他自己和老約翰準(zhǔn)備的。

誰能想到，

堂堂一名營長近衛(wèi)居然會淪落到?jīng)]有居所？

這倒是能解釋艾爾為什么能在集市的陰暗角落里見到他了。

當(dāng)時的菲利大概率是打算在那個角落里臨時居住幾晚后，再想辦法尋到下一個居所的。

沒想到，

艾爾卻“主動”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

這么一來，

目前只有兩頂帳篷，

從人數(shù)上來說，

剛好是夠的。

但從性別上來說……好像有一點(diǎn)不行了。

艾爾在意識到這個問題后，連忙趁著菲利還在滿心歡喜打量自己“新家”的時候，

走到亞娜旁邊，

干咳兩聲：

“那個……亞娜，有一個問題我需要和你商量。”

“什么？”

正在切菜的亞娜好奇地抬起頭。

艾爾面對著亞娜那雙清澈的雙眸，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亞娜敏銳地察覺到了艾爾的“異樣”，

她的目光看向艾爾身后的菲利，

然后又移到艾爾身上：

“是和那個……菲利有關(guān)嗎？”

“事實(shí)上，這個問題和他、和我、還有你，都有關(guān)系。”

亞娜的敏銳讓艾爾尷尬地捏了捏拳頭。他伸手四根手指：“你注意到了嗎？我們現(xiàn)在有兩頂帳篷，但是我們卻有四個人。”

“他也要和我們住在一起？”

“嗯、嗯。”

亞娜眨了眨眼，旋即又微微一笑：“他的到來是和……和我有關(guān)嗎？是因?yàn)槟阈枰麃斫鉀Q我給你帶來的麻煩嗎？”

艾爾愣了下，

他注意到亞娜笑的時候，

嘴角和眼角同時閃過一瞬的顫抖，

那是恐懼和不安的慌亂。

眼前這個精靈女孩對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

但，

在艾爾面前就顯得不夠看了。

“有一部分這方面的原因。”

艾爾頓了頓，似乎在做出決定，又好似在組織語言。

他將臉上的笑容控制得十分溫暖：“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孩，所以我打算對你保留足夠的真誠，因?yàn)槲业乃魉鶠槟愣寄苊靼椎模瑢幔俊?

亞娜盯著艾爾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重重地點(diǎn)頭，

她的臉上沒了之前那副淺笑，

嚴(yán)肅認(rèn)真地等待艾爾開口。

“如你所見，守門人軍團(tuán)是一個混亂的地方，任何人在這里求生都得拼盡全力、小心翼翼。

我想你對此深有體會。”

艾爾一邊說著，一邊用余光瞥了眼仍在給自己新居整理邊角的菲利：

“所以，

想要活下去，你得有一點(diǎn)勇氣、一點(diǎn)智慧、甚至是一點(diǎn)運(yùn)氣。

那個菲利，他會成為我們宣傳死神教派的旗幟，也是展現(xiàn)我們價值的機(jī)會。”

“展現(xiàn)……我們的價值？”

亞娜輕輕咬了下嘴唇：“你想用死神的信仰做什么？”

“一個交易。”

艾爾收起笑容：“換取你成為我弟弟的交易。”

“和你交易的那個人……是誰？”

亞娜眼神中閃過一絲擔(dān)憂。

“和我做交易的那個人足夠瘋狂，也足夠厲害。

他不值得信任，

但他需要我展現(xiàn)出來的價值，這就夠了。”

亞娜沉默了。

她的目光總是喜歡下垂，

她的憂傷和不安仿佛已經(jīng)刻入了她的骨子里。

艾爾想說一些安慰她的話，

但亞娜卻搶先開口說出一句輕若蚊鳴的道歉：

“對不起，是我讓你陷入麻煩里了。”

“別這樣說，救下你是我的選擇，和你無關(guān)。”

艾爾想了想，嘴角輕輕上揚(yáng)：“所以，在接下來將要降臨的黑夜里，我和你會住在同一頂帳篷里。請你不要把我下流的混蛋。

畢竟，

你是我的弟弟。

我們兩個是同性。”

聞言，

亞娜愣了下，

她分不清艾爾臉上的笑容，究竟是為了寬慰她而故意裝出來的輕佻；還是為了解釋即將到來的尷尬而提前預(yù)演的幽默。

但這都不妨礙她的臉頰不由自主地浮起紅暈。

“不、不會的。

謝謝你，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