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
法特身上背著個人，
難免會引來諸多好奇的目光。
所以，
艾爾不厭其煩地將倉庫前給守衛的那套說辭，一遍又一遍地講給其他人聽。
聞著女孩身上的臭味和酒味，
自然沒人會再去關注這個“法爾”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兩人最終順利回到老約翰的帳篷。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將女孩放到帳篷里面后，法特走出來問道。
艾爾搬來一堆干柴，架起簡易的火塘，準備生火做飯。
由于出了這么一件事，
兩人都沒心思去找鐵匠再打一口炒鍋，
現在也只能湊合著烤點東西充饑。
見艾爾沉默不語，
法特只好過來幫他把菜串到樹枝上。
呲——
啪——
柴火燃燒發出清脆的響聲，
飄忽的火苗，
在艾爾和法特兩人的面龐上倒映出光影交錯的混沌。
“幫我個忙。”
“你說。”
艾爾不緊不慢地將一串烤好的蔬菜遞給法特：
“能打聽到這個女孩是被誰塞到倉庫里的嗎？”
聞言，
法特皺眉沉吟一會兒，這才開口道：
“應該不成問題，但我需要時間。”
“多久？”
“三四天吧。”
“可以。”
“你打算做什么？就算知道對方是誰也沒有用，這些人在艾卡琳娜內外都有很大的能量，憑你一個收尸人對付他們，簡直是異想天開。”
“總得知道對手是誰，不是嗎？”
法特和艾爾一齊陷入沉默。
前者時不時抬頭打量一下后者，
這張青澀又瘦弱的臉龐，一看就知道營養不良。
但就是這張臉龐，
在昨晚給法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
他從始至終都沒把艾爾當做小孩子看待，
反而對他的話感到莫名的信任。
“你覺得，對方多久能察覺到這個女孩不見了？”
艾爾翻轉手中快要烤糊的蔬菜。
法特搖搖頭：
“我們連她是送給哪位大人的都不知道，但對方若是發現了，我這里肯定能收到消息。”
“好，我們一定要趕在對方發現之前，確定對方的身份。”
“為什么？”
艾爾沒有回答。
法特便不再問了。
……
這頓氣氛沉重的簡餐很快就吃完。
事實上，
艾爾和法特兩人都沒有什么胃口。
“我走了，你小心一點。”
法特臨走時，忍不住扭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下艾爾：
“我還等著再一次吃到你親手做的炒菜。”
“嗯，你會吃到的，打探消息的時候，注意不要先把自己暴露了。”
“呵呵，這個你放心。”
法特轉身離開。
艾爾呆呆地望著余燼。
他知道，
老約翰馬上就要回來了。
如何說服那個老頭子留下一個陌生的、有問題的女孩在身邊，
艾爾不免感到一陣頭疼。
不過沒多久，
他便不需要再頭疼了：
那個身材佝僂又矮小的身影，
在他思考的時候，
緩緩闖入了他的視線。
“臭小子，快過來幫老約翰搭把手！”
人還未到，
那不耐煩的聲音便已經傳到了艾爾的耳中。
“來了！”
艾爾放下手中的烤串，趕過去幫忙。
“呵，你今天手腳倒是勤快，半天的功夫，你就把帳篷搭起來了。”
“多虧了馬爾科營長的幫助。”
“他？他幫你搭帳篷？死神在上，這可是老約翰這輩子聽到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馬爾科營長給了我搭帳篷的材料，法特來幫我一起把它搭起來的。”
“他那個小氣鬼為什么給你搭帳篷的材料？難不成你救了他的命不成？哈哈！”
嘴上雖然說著，
但老約翰的表情明顯很開心。
畢竟，
這個帳篷明顯比他以前的那個要好看不少。
“是。”
“是什么……嗯？你真救了他的命？”
“對。”
“你認真的？”
艾爾嚴肅地點點頭：“昨晚他和法特差一點就被惡魔殺了，我及時把惡魔引開，救了他們。”
老約翰一聽這話，眼睛瞬間瞪得滴流圓。
然后，
快步走上前。
啪——
頭部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你這個瘦弱的身材，連老約翰一巴掌都擋不住，惡魔想要殺了你就跟吹口氣一般輕松！”
“可是我活下來了。”
艾爾捂著頭，臉上卻沒有半點退讓：“值得。”
聽到這話，
老約翰作勢欲再上前打他，
艾爾卻搶在他的手揚起來之前便躲開了。
“臭小子你還敢反駁我的話！你能活下來純粹是因為你的運氣好，下一次你還能站在我的面前喘氣，我都能死神面前去服侍它了！”
“死神不喜歡你這樣的老頭子。”
老約翰氣得胡子都要立起來了。
但，
他的眼神停留在艾爾的身上時，
也將艾爾身后的帳篷納入眼中。
“你怎么把可憐兒搬到帳篷里了？”
“那是我的妹妹。”
“你的妹妹？”
老約翰的嗓音一下子拔高了七八度：“死神在上，你瘋了？你怎么會有一個妹妹！”
“昨晚撿的。”
“撿……”
老約翰被嗆到了，
他看著艾爾的眼神充滿了不可思議。
仿佛一夜之間，
他就不認識自己面前的艾爾了。
“臭小子，你跟老約翰說實話，真是你撿的？”
“嗯，昨晚回來的路上撿的，她是個精靈。”
“精……”
老約翰覺得自己的壽命一下子減少了好幾天，胸口夸張地起伏著。
見他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的樣子，艾爾莫名想笑：
“暫時讓她跟著我們吧。”
“你……”
“可以讓她假扮成男的，就說是剛從艾卡琳娜里面跑出來的、我的弟弟。”
“她……”
“一有機會我們就把她送走，平時就讓她待在帳篷這里，幫我們干點活。”
“我……”
“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他法爾。”
“你能不能讓我說句話！”
老約翰一聲怒吼，
艾爾立馬閉上嘴巴，低著頭。
好半天的功夫，
艾爾都只能聽到老約翰那夸張的呼吸聲。
他忽然有點擔心，
自己這一手太突然了，
老頭子的身體會不會吃不消？
可實際上，
老約翰的心里卻跟個明鏡似的。
又是精靈又是女孩。
在守門人軍團里面當了這么久的收尸人，
什么骯臟齷齪的事情他沒聽說過？
他生氣的是，
前天才和艾爾說過，不要多管閑事，
結果今天這臭小子就直接帶了一個天大的麻煩回來。
沒有任何商量，
也沒有任何準備，
就這樣讓他猝不及防地直接面對。
老約翰內心瞬間暴躁起來：
你以為你是誰！
當初老子為了你都花了多少功夫！
你真當守門人軍團里都是傻子？
丟了一個“黑貨”那些人不知道會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來！
把你拿去喂豬你恐怕都還不知道！
你個大傻……
死神在上，你怎么把理智全部從這個傻……身上拿走了，好歹給他留一點！
……
心里的狂風驟雨，
嘴里卻連半個聲音也沒有發出。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
似乎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一個想要解釋，
一個想要結果，
彼此就這樣耗著。
終于，
老約翰受不了了，
他剛要開口的時候，
艾爾似乎感應到他的心聲，搶先一步開口。
而后，
老約翰沉默了。
他看了眼帳篷，
然后坐到艾爾身邊，
毫不客氣地奪過艾爾手中快要完全烤糊的蔬菜，一張口全給吃了。
艾爾不由地笑了。
……
“她會死的。”
“就像我一樣。”
“老約翰，你后悔救了我嗎？”
……
遠處的陽光愈發耀眼，
艾爾和老約翰兩人的影子，
在陽光中被越辣越長，
直至完全交接、重疊。
“死神會帶走一切罪惡。”
“所以，我們的罪惡和死亡，只能由死神來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