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紙傀寄心,夜赴兇嶺
- 捉鬼天師之道士下山!
- 神奇的七顏
- 4482字
- 2025-08-07 03:25:55
“后院”兩個字從七叔干澀的喉嚨里吐出,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他佝僂著身子,顫巍巍地轉(zhuǎn)過身,朝著店鋪?zhàn)钌钐帯⒈粚訉盈B疊紙扎品陰影覆蓋的一扇小門走去。那扇門同樣是老舊發(fā)黑的木板,與墻壁幾乎融為一體,若非七叔引領(lǐng),極難發(fā)現(xiàn)。
陳渡強(qiáng)忍著左臂傷口如同跗骨之蛆的劇痛和灼燒般的侵蝕感,以及全身各處傷痛的折磨,艱難地跟在七叔身后。狹窄的通道兩側(cè),那些紙扎的童男童女空洞的笑容在搖曳的油燈下顯得愈發(fā)詭異,仿佛無數(shù)雙眼睛在陰影里無聲地注視著他。
推開那扇不起眼的小門,一股更加濃郁、帶著泥土腥味和某種奇特草藥氣息的涼風(fēng)撲面而來。
后院出乎意料地……**空曠**。
與前店逼仄壓抑、堆滿紙扎品的景象截然不同。后院不大,地面是夯實(shí)的泥土地,中央有一口蓋著石板的老井。角落里堆著些劈好的柴火和散落的竹篾、彩紙邊角料。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一側(cè),一棵**異常高大、枝干虬結(jié)扭曲的老槐樹**。槐樹的樹皮漆黑皸裂,如同盤踞的黑龍,巨大的樹冠在深沉的夜色下投下濃重的、幾乎吞噬所有光線的陰影,將大半個后院籠罩其中。樹下,散落著一些燒焦的紙灰和未曾燃盡的線香殘梗。
七叔沒有走向槐樹,而是蹣跚著來到院子中央,在那口蓋著石板的老井旁停了下來。他伸出枯槁如鷹爪的手,輕輕拂去井蓋石板上的浮塵,然后……**極其緩慢地、用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tài),繞著井口逆時針走了三圈**。
陳渡站在一旁,屏息凝神。他能感覺到,隨著七叔的步伐,后院那股原本只是微涼的空氣,驟然變得陰冷刺骨!一股無形的、帶著某種古老沉淀氣息的**陰寒之力**,似乎正從井口深處被緩緩引動!空氣中彌漫的檀香和紙灰味中,也多了一絲難以形容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水腥氣**。
七叔停下腳步,站在井口旁,渾濁的目光落在陳渡的左臂傷口上。
“把手,伸過來。”他的聲音在寂靜的院子里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
陳渡依言,忍著劇痛,將那條左臂盡量伸直。那灰白色的“消失”傷口邊緣光滑,內(nèi)部的組織仿佛被凍結(jié)在一種死寂的狀態(tài),麻痹感中透出的灼熱侵蝕感愈發(fā)強(qiáng)烈。
七叔枯瘦的手指探入自己那件深藍(lán)色粗布褂子的另一個內(nèi)兜。這一次,他掏出的不是銅錢,而是一小撮……**顏色各異的紙灰**!
那紙灰并非普通的焚燒殘留,而是呈現(xiàn)出極其細(xì)微的金、銀、紅、黑四種色澤,混合在一起,如同某種奇異的礦物粉末。七叔小心翼翼地將這撮彩色的紙灰放在掌心,對著井口的方向,嘴唇無聲地快速翕動起來,仿佛在念誦著某種古老晦澀的咒言。
隨著他的默誦,掌心的彩色紙灰仿佛活了過來,開始無風(fēng)自動,如同微小的精靈般緩緩旋轉(zhuǎn)、升騰!同時,一股更加陰冷的、帶著濃郁井水氣息的**無形氣流**,如同受到召喚般,從井蓋石板的縫隙中絲絲縷縷地滲出,纏繞上那旋轉(zhuǎn)的彩色紙灰!
七叔渾濁的眼中精光一閃!他猛地將手掌按向陳渡左臂的傷口!
“滋——!”
一聲如同滾燙烙鐵按在冰面上的刺耳聲響!
陳渡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極寒與灼痛的**洪流**,猛地從傷口處沖入體內(nèi)!這股力量霸道無比,瞬間撕裂了那“抹除”效果帶來的麻痹和侵蝕感,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萬千冰針在骨髓里穿刺、又如同滾燙巖漿在血管里奔流的極致痛苦!
“呃啊——!”陳渡再也無法抑制,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嚎!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他感覺自己的左臂,仿佛正在被這股力量硬生生地撕裂、重塑!
七叔的手掌如同鐵鉗般紋絲不動,死死按在傷口上。他掌心的彩色紙灰在井中陰寒之氣的裹挾下,正瘋狂地涌入傷口深處!那些灰白色的、失去生機(jī)的組織,在接觸到彩色紙灰的瞬間,如同被投入強(qiáng)酸的冰雪,開始劇烈地“沸騰”、消融!同時,一種冰冷、堅韌、帶著奇異“活性”的“物質(zhì)”,正隨著紙灰的涌入,填補(bǔ)著被消融的空白,并迅速與陳渡自身的血肉、經(jīng)絡(luò)強(qiáng)行“縫合”!
這個過程痛苦而漫長。陳渡感覺自己像是在地獄的油鍋里反復(fù)煎熬,意識在劇痛的沖擊下幾近崩潰。皮膚下,原本沉寂的青紫色妖紋,似乎也被這股外來的、霸道的力量所刺激,開始不安地扭動、閃爍,與那冰冷的“縫合”力量發(fā)生著激烈的沖突!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是一個世紀(jì)。
那股撕裂般的劇痛如同潮水般驟然退去。
七叔緩緩收回了手掌。
陳渡渾身脫力,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前陣陣發(fā)黑。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左臂。
傷口……消失了!
原本那灰白、光滑、令人心悸的“消失”創(chuàng)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皮膚表面一道極其細(xì)微、顏色略深、如同**陳舊紙痕**般的淡褐色印記。印記的形狀,隱約像是一道……**被燒焦的紙邊**?印記周圍的皮膚,似乎比別處更加蒼白,觸手冰涼。
更讓陳渡心頭劇震的是,在印記形成的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在左臂的傷口深處,靠近骨骼的位置,似乎多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冰冷而堅韌的“核”**!那“核”仿佛由壓縮到極致的彩色紙灰構(gòu)成,散發(fā)著微弱卻恒定的陰寒氣息,與自身枯竭的妖力、以及那血脈深處的冰冷意志,形成了一種極其微妙的、脆弱的平衡。
它像一顆種子,深深埋藏在他的血肉之中。既壓制了“抹除”傷口的持續(xù)侵蝕,又隱隱帶來一種異物寄生的冰冷感和……**束縛感**!
“紙傀心……”七叔看著陳渡手臂上那道淡褐色的紙痕印記,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聲音更加干澀沙啞。“暫時壓住了‘抹除’的‘口子’,也替你擋了那東西的一絲‘追魂引’。但記住,它只是‘暫時’的。里面的‘紙灰’,燒完了,或者你體內(nèi)那‘兇東西’(妖力)太鬧騰,把它撐破了……你就等著再被‘啃’掉吧。”
紙傀心?追魂引?暫時壓制?
陳渡心中凜然。這看似治愈的手段,實(shí)則是飲鴆止渴,埋下了一個更深的隱患!但此刻,他別無選擇。至少,那要命的侵蝕感和麻痹感消失了,左臂恢復(fù)了基本的知覺和力量,雖然依舊虛弱冰冷。
“多謝……七叔救命之恩!”陳渡掙扎著站直身體,對著佝僂的老者深深一揖。無論對方出于何種目的,這份暫時保住性命的恩情是實(shí)打?qū)嵉摹?
七叔擺了擺手,渾濁的目光再次投向陳渡,眼神變得有些復(fù)雜。“老槐嶺……不是善地。”他干澀的聲音在寂靜的槐樹陰影下回蕩,“那地方,邪性得很。幾百年前是個亂葬崗,后來不知怎么的,聚攏了一窩子‘唱戲的’。”
“唱戲的?”陳渡一愣。
“嗯。”七叔枯瘦的手指指向院中那棵巨大的老槐樹,“跟那樹下的‘東西’,一個路數(shù)。白日里或許看不出什么,一到夜里,尤其是月黑風(fēng)高的時候……那嶺上,就跟開了鑼的鬼戲臺子似的。鑼鼓家伙響得邪乎,影影綽綽全是‘人’在晃悠,咿咿呀呀唱著你聽不懂的調(diào)兒,聽著……瘆得慌。”
陳渡的心沉了下去。鬼戲?儺戲邪村?師父三個月前在那里跟“不干凈”的東西干架……難道是撞上了這些邪祟?
“我那‘老伙計’,”七叔繼續(xù)道,聲音壓得更低,“就是住在老槐嶺山根兒下的一處老墳里。它說,那場架動靜不小,雷火符光閃了半宿,最后那老道(玄塵子)像是追著什么東西,往嶺上更深處的‘黑風(fēng)坳’去了……再之后,就沒了音信。”
黑風(fēng)坳!新的線索!
“七叔,老槐嶺在哪個方向?離這里多遠(yuǎn)?”陳渡急切地問道。時間緊迫,清道夫隨時可能卷土重來,師父生死未卜,他必須立刻動身!
七叔渾濁的目光在陳渡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從他眼中看出些什么,最終只是緩緩抬起枯槁的手指,指向東南方。
“順著城外的清水河往下游走,過三座荒橋,看到一片長得跟鬼爪子似的黑松林,林子后面最高的那座禿山,就是老槐嶺。腳程快的話……天亮前能到山腳。”他頓了頓,補(bǔ)充道,“記住,別信嶺上任何‘人’的話,別喝嶺上的水,別碰嶺上的東西。還有……你那‘紙傀心’若是燙得厲害,就離那棵最大的老槐樹遠(yuǎn)點(diǎn)!”
陳渡將七叔的每一個字都牢牢記在心里。清水河、三座荒橋、鬼爪黑松林、老槐嶺、黑風(fēng)坳……還有最重要的警告!
“晚輩記下了!”陳渡再次鄭重抱拳。
“走吧。”七叔轉(zhuǎn)過身,佝僂的背影重新融入槐樹濃重的陰影下,聲音飄忽,“天快亮了。天亮后……這鋪?zhàn)泳筒辉诹恕!?
陳渡微微一怔,看著七叔那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又看了看這滿院詭異的氣氛和那口深不可測的老井,心中了然。這“七記”紙扎鋪,恐怕并非凡俗之地。
他不再猶豫,最后看了一眼手臂上那道冰冷的紙痕印記,感受著體內(nèi)那微妙的平衡和深埋的隱患(紙傀心),轉(zhuǎn)身,步履雖然依舊有些虛浮,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走出了后院的小門,重新穿過那堆滿詭異紙扎的前店,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通往外面世界的舊木門。
門外,依舊是老城區(qū)死寂昏暗的街道。但東方的天際,已經(jīng)透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魚肚般的灰白。
黎明將至。
陳渡辨認(rèn)了一下方向,朝著七叔所指的東南方,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去。破爛染血的道袍在微涼的晨風(fēng)中飄動,手臂上那道淡褐色的紙痕在昏暗光線下若隱若現(xiàn)。
他必須在天亮前,趕到老槐嶺!找到黑風(fēng)坳!找到師父的蹤跡!
清水河在城外蜿蜒,河水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呈現(xiàn)出一種粘稠的墨色,無聲流淌。河岸荒草叢生,亂石嶙峋。陳渡沿著河岸疾行,體內(nèi)枯竭的妖力在求生意志和“紙傀心”那冰冷氣息的微弱刺激下,艱難地運(yùn)轉(zhuǎn)著,提供著支撐他行動的力量。左肩的骨裂和全身的傷痛在奔跑中被暫時忽略,但每一次呼吸的牽扯都提醒著他傷勢的嚴(yán)重。
一座、兩座……三座荒橋!
三座早已廢棄、爬滿苔蘚和藤蔓的石橋如同巨大的尸骸,橫跨在墨色的河水之上。橋面石板破碎,欄桿傾頹,充滿了荒涼破敗的氣息。當(dāng)陳渡踏過第三座荒橋時,眼前的景象豁然一變。
一片**黑壓壓的松林**如同匍匐的巨獸,擋在了前方。
這里的松樹異常高大、扭曲,枝干如同掙扎的鬼爪般伸向鉛灰色的天空,針葉濃密得幾乎不透光,使得整片樹林內(nèi)部幽暗深邃,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松脂和腐敗落葉的混合氣味,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
鬼爪黑松林!
七叔的警告言猶在耳。陳渡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他能感覺到,手臂上那道紙痕印記,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溫?zé)岣?*?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林子深處,與這“紙傀心”產(chǎn)生了某種微妙的感應(yīng)!
是七叔說的邪祟?還是……別的什么?
陳渡眼神一凝,沒有猶豫,一頭扎進(jìn)了這如同鬼蜮入口般的黑暗松林。
樹林里比外面更加陰冷潮濕。腳下是厚厚的、松軟的腐殖層,踩上去悄無聲息。濃密的樹冠遮蔽了天空最后一絲微光,能見度極低。四周異常安靜,連蟲鳴鳥叫都消失無蹤,只有他自己壓抑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越往深處走,那股腥甜的氣味越發(fā)濃郁。同時,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如同冰冷的蛛網(wǎng),從四面八方悄然籠罩而來。
陳渡全身緊繃,妖瞳在黑暗中竭力凝聚著微弱的紫芒,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扭曲的樹干和濃重的陰影。皮膚下的青紫色妖紋在危險的刺激下,不安地閃爍著微光。
突然!
“嘻嘻……”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孩童嬉笑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從左側(cè)一棵扭曲的老松樹后傳來!
陳渡猛地轉(zhuǎn)頭,妖瞳鎖定了聲音來源!然而,樹后空空如也,只有一片更加濃重的黑暗。
幻覺?還是……
“來呀……來玩呀……”又一個飄忽的聲音,這次從右前方傳來,帶著一種空洞的誘惑。
陳渡停住腳步,右手下意識地掐了一個不完整的清心訣手印,試圖驅(qū)散這詭異的干擾。但妖力枯竭,道法難成,效果微乎其微。
就在這時!
他前方不遠(yuǎn)處的黑暗中,一棵異常粗壯、枝干如同無數(shù)鬼爪虬結(jié)纏繞的老槐樹下,地面上的腐葉層,**毫無征兆地蠕動了起來**!
仿佛有什么東西,正要從那厚厚的落葉和泥土之下……**破土而出**!
手臂上的紙痕印記,那溫?zé)岣畜E然變得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