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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石室

當煙塵終于緩緩沉降,露出石壁后那冰冷的金屬方形入口時,程朗并未感到預想中的狂喜,反而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冰水,心臟在肋骨后急促地擂動,一種源自本能的、強烈的不安感瞬間攫住了他。

那部電梯靜靜地鑲嵌在洞穴深處,由某種不知名的銀色合金構成,線條冷硬簡潔,和周圍粗糲原始的巖石形成了近乎詭異的割裂感。

它太小了,像一個金屬盒子,沒有任何裝飾,只有冰冷的欄桿門和一個閃爍著微弱信號燈的控制面板。

門緊閉著,如同一張吞噬未知的金屬巨口,沒有期待中的寬敞出口通道,只有這孤零零的、格格不入的科技造物,突兀地出現在這被遺忘的絕境深處。

一種被囚禁感揮之不去——仿佛只是從一個石牢,跳進了另一個更不確定的金屬囚籠。

“這……這是什么玩意兒?”程朗的聲音干澀,帶著無法掩飾的戒備和困惑,這絕不是通向自由的出口。

出乎意料,旁邊一直處于震驚狀態的力蓼卻猛地瞪大了眼睛,喉嚨里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低喊:

“作戰梯?怎么會,王樓的‘飛梭梯’怎么會在這里?!”

程朗猛地扭頭看向力蓼:

“‘作戰梯’?什么作戰梯?你認識這東西?”

力蓼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眼中充滿了震撼與不解:“是王,是王親自教導我們鑄造的一種,嗯,一種移動的鐵籠子?用它能直接從王樓的高層快速下到城墻上,或者在城墻之間穿梭,比用梯子快得多,能減少我們在城防戰時爬上爬下的傷亡!我們叫它‘飛梭梯’!”他指著眼前的銀色電梯,語氣斬釘截鐵,“雖然樣子有些不太一樣,更小,更怪,但我認得這圍欄,這感覺!一定是王的東西!可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力蓼的后半句話被巨大的震撼淹沒。

程朗的腦子卻在“飛梭梯”、“減少傷亡”這幾個詞里轟然炸響。

王!又是王!力蓼口中的王!而這個“王”能制造出這種明顯超越這個原始石頭世界科技水平的升降裝置!

一個名字不受控制地竄上心頭——李晟!

那個在夢中教導他、背挎弓箭、自稱是王的爽朗男人!力蓼說王沒有名字,或者名字已遺忘,而眼前這架“作戰梯”,力蓼說這是王教他們鑄造的!

一個前所未有的、石破天驚的念頭瞬間在程朗心中成形,讓他渾身汗毛倒豎:

他們崇拜追隨的那個所謂“王”,極有可能和自己一樣!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是!

“他也來自另一個地方!”程朗喃喃自語,目光死死盯著眼前的金屬造物,像是在看一個驚天的秘密。

力蓼沒聽清他嘀咕什么,只是催促道:“不管它是怎么來的,這是我們唯一的出路了!”說著,他大步走到電梯跟前,似乎對這種結構熟悉無比,動作麻利地摸索到圍欄門一個不顯眼的卡扣,用力一扳——“咔噠”一聲輕響,冰冷沉重的金屬格柵門輕松地向內滑開。

門內,是一個剛好容納兩人的狹小空間,地板是冰冷的合金板,內壁光滑,只有一側同樣簡陋的控制面板和一個巨大的、銹跡斑斑的鐵質拉桿,旁邊隱約刻著一些意義不明的符號。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機油和金屬灰塵混合的氣息。

看著那黑洞洞的入口,程朗的心臟驟然收緊,里面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聲息,未知的恐懼像一個沉重的秤砣墜在心頭。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那熟悉的、令人絕望的石室囚籠——冰冷、堅固、絕望,但至少,暫時安全。

然而,李晟夢中那爽朗的笑容和“王”的身份如同燈塔在他腦中亮起。

恐懼最終被一種更強烈的、想要揭開真相的欲望壓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眼神變得堅定,一矮身,跨進了電梯艙內。

力蓼緊隨其后擠了進來,沉重的金屬門在他們身后自動地、無聲地合攏,“嘭”的一聲輕響,將他們徹底隔絕在巖石與金屬構成的狹小空間里。

空間瞬間變得壓抑逼仄。

力蓼抹了把汗,目光投向那個巨大的鐵拉桿和旁邊閃爍微弱光芒的向上↓和向下↑兩個方向符號:

“程朗,往哪邊?”

程朗抬頭看著艙頂,再低頭凝視著腳下那幽深的、可能是電梯豎井延伸的黑暗深淵。

向上?也許是離開囚牢,回到地面?但直覺告訴他,那個“紅點”提示的“王殿”位置,以及這架本該屬于王樓作戰設施的詭異存在,線索的核心,應該就在更深、更隱秘的地方。

向下,才是接近秘密的中心!

“向下!”程朗斬釘截鐵地說,“去地底!”

“好!”力蓼毫不含糊,大手抓住那冰冷沉重的鐵質拉桿,用盡全力,猛地向下拉去——“呼啦啦啦啦啦!!!”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瞬間充斥狹窄的電梯艙!巨大的噪音伴隨著整個裝置劇烈的震動和下沉感猛然傳來!程朗和力蓼感覺自己瞬間失重了一瞬,緊接著便是向下持續的、沉重的墜落感!生銹的鏈條和滑輪在豎井中瘋狂摩擦、滾動的聲音在巖壁間回蕩,震耳欲聾!

這“簡易”電梯的下降速度超乎想象的快,而且極不穩定!艙體在黑暗中劇烈搖晃、震顫,仿佛隨時會散架!程朗和力蓼死死抓住冰冷的欄桿,指甲摳進金屬縫隙,才能勉強站穩。

不知過了多久,刺耳的摩擦聲漸漸減弱。

隨著“轟隆”一聲悶響,巨大的撞擊感從腳下傳來——他們到底了!震動終于停止,但令人心悸的嗡鳴聲仍在狹小空間內回響。

金屬門“嘩啦”一聲自動滑開。

呈現在他們面前的,不再是巖壁或通道,而是一堵巨大、厚重的——石門。

石門通體漆黑,材質似石非石,泛著幽幽的冷光,它比石室那面更巨大,直接封死了電梯口前方的整個空間。

門面上不再是幾何線條構成的樞紐,而是更加復雜、更加怪異的凸起物!

這些凸起物像是一個個嵌在門內的圓盤、方塊和多面體,彼此間有著復雜的榫卯關系和溝槽連接,構成一個混亂、立體又充滿邪異美感的巨大“拼圖”。

每一個組件都雕刻著意義不明的紋路,像是失落的符文,又像是扭曲的生物骨骼圖騰,在微弱的環境光線下,這門上的機關組合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凝固的陰謀感。

電梯艙內極其昏暗,只能勉強看到石門的輪廓和凹凸不平的質感,根本無法看清細節,更別提操作了。

“看不清,太暗了!”

程朗瞇著眼,努力分辨著門上的結構。

力蓼在狹小的電梯里摸索了一下,驚喜地低聲說道:

“這里有王以前吩咐備用的‘蟲燈’!”

他摸索著打開艙壁上一個暗格,從里面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圓形玉盞,玉盞中心內嵌著一塊拇指大小的、發出柔和黃綠色熒光的石頭。

那光線奇特,帶著微弱的光暈,能照亮一小片區域,這正是當初在王樓作戰時用于狹小空間照明的工具——所謂的“蟲燈”,因那幽幽的光芒酷似螢火蟲而得名。

程朗立刻伸手接過“蟲燈”,入手微涼,他高高舉起這小小的光源,微弱的黃綠色光暈像被石門吞噬般,只能堪堪照亮眼前一小部分區域。

他湊近了那巨大厚重的黑色石門,屏住呼吸,將蟲燈的光芒聚焦在石門上最核心、最復雜的那片凸起的“立體機關”區域。

光暈流動,照亮了那些詭異圓盤側面的微小卡口、方體側面的隱藏滑槽、以及連接件之間那些細小得如同發絲般的咬合縫隙。

一個由數個內嵌齒輪和可旋轉骨片構成的復雜核心部件上,隱約可見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仿佛抽象骷髏與人面結合的標志,以及幾枚深深嵌在旋轉軸上的、尖銳如獸齒的黑色骨釘。

程朗的指尖懸在那冰冷的、刻著邪惡紋路的門板之上,蟲燈的微光在他臉上投下跳躍的陰影。這扇門后的秘密,正隨著那些冰冷的齒輪和人骨圓盤緩緩展開,散發著不詳而誘人的氣息。他必須解開這終極的謎題,看看那自稱“王”的李晟,到底在守護或隱藏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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