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絕對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程朗漂浮在虛無之中，沒有上下，沒有方向，甚至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他下意識抬手，卻看不見自己的五指——但掌心的∞疤痕仍在燃燒，微弱的光芒像一顆孤獨的星辰，照亮了……不，不是照亮，而是勾勒出某種他從未見過的結構。

“五維……”

這個詞從他干澀的喉嚨里擠出來，沒有聲音，卻像漣漪般在黑暗中擴散。

他忽然明白了——這里不是普通的虛空，而是被折疊的空間。

三維世界的物理法則在這里失效，時間不再是線性流動的河流，而是像一本被隨意翻動的書，過去、現(xiàn)在、未來同時攤開在他眼前。

程朗摸了摸自己發(fā)燙的身體，之所以，一下子能意識到周遭的世界，也許是謝旖旎的記憶被強行植入到自己的身體，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更強，如果是這樣的并肩作戰(zhàn)，也是可以接受的。

黑暗開始流動。

程朗的眼前突然閃過無數(shù)畫面——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記憶投影，像被撕碎的膠片，無序地漂浮在虛無之中。

他看到了地球。

不是從外部俯瞰的藍色星球，而是從內部滲透出的記憶——童年的小巷、雨后濕潤的柏油路、母親在廚房煮湯時升騰的霧氣……這些畫面不是“回憶”，而是可觸碰的實體，像玻璃碎片般懸浮著，他伸手就能碰到。

“這不是幻覺……”

他觸碰其中一塊碎片——童年的雨夜

他站在老家的屋檐下，雨水順著瓦片滴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水洼。

七歲的程朗蹲在地上，盯著水面的波紋發(fā)呆。

“為什么雨滴是圓的？”

這個問題在他腦海里閃過，而下一秒，他（現(xiàn)在的他）突然看穿了更深層的真相——

雨滴不是圓的。

在更高維度里，它是一段螺旋狀的軌跡，從云層墜落到地面的過程被無限拉長，像一條被拉伸的彈簧。

他甚至可以伸手“調整”雨滴落下的速度，讓它懸浮在半空，或者瞬間砸向地面。

“這就是五維……”

時間不再是單向的枷鎖，而是可調節(jié)的參數(shù)。

另一塊碎片閃爍，他看到了謝旖旎的臉。

她站在某個類似實驗室的地方，周圍是無數(shù)懸浮的屏幕，每個屏幕里都是不同的“程朗”——有的在戰(zhàn)斗，有的在逃跑，有的已經變成了一具空殼。

“你逃不掉的?！彼穆曇魪乃槠飩鱽?，卻帶著某種詭異的回音，仿佛同時從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三個時間點發(fā)聲。

程朗突然意識到——

謝旖旎早就知道他會來到這里。

也許，她不是敵人，也不是盟友，而是觀測者。

程朗在主動尋找關于妻子和兒子的記憶，他尋找著漂浮的記憶，看到了夏槿的面龐。

程朗的指尖觸碰到那塊懸浮的碎片，剎那間，無數(shù)畫面如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識——

他看到了夏槿。

不是幻覺，不是程序模擬的虛影，而是真實的、活著的夏槿，在另一個沒有他的世界里，安靜地生活著。

第一段碎片，晨光透過紗簾灑進臥室，夏槿坐在窗邊的搖椅上，手里捧著一本書。

她的眼角已經有了細紋，長發(fā)間夾雜著幾絲銀白，但笑容依然溫柔。

“媽，早餐好了！”

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從廚房傳來——那是她的兒子，眉眼間依稀能看出程朗的影子，但更加開朗，更加無憂無慮。

夏槿合上書，走向餐桌。

桌上擺著煎蛋、吐司、新鮮的水果沙拉。

兒子笑著遞給她一杯熱牛奶，而她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像所有母親一樣嘮叨：

“今天面試別緊張?！?

程朗的心臟狠狠抽痛。

“這是……如果我沒有消失的世界？”

第二段碎片是陽光明媚的公園，夏槿推著嬰兒車，身旁是一個面容溫和的男人——她的丈夫。

不是程朗。

而是一個陌生的、卻讓她幸福的男人。

他彎腰逗弄嬰兒車里的孩子，夏槿笑著拍他的肩膀，兩人并肩走在林蔭道上，影子重疊在一起。

程朗的喉嚨發(fā)緊。

“她……過得很好?！?

沒有他的世界，夏槿依然被愛著，依然快樂。

而第三段碎片是老年夏槿坐在壁爐前，膝上蓋著毛毯，手里翻著一本舊相冊。

相冊里有一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她，和年輕的程朗，站在大學校園的櫻花樹下，笑容燦爛。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照片，眼神恍惚了一瞬，隨后搖搖頭，微笑著合上相冊。

“年輕時的事，都快記不清了……”

她喃喃自語，而壁爐的火光映在她臉上，溫暖而寧靜。

程朗的視線模糊了。

“她記得我……但她已經放下了?！?

碎片的光芒漸漸暗淡，夏槿的身影在他眼前消散。

程朗站在原地，掌心∞符號的光芒微微閃爍。

“這樣……也好。”

他不需要再去打擾她的生活。

“只要她幸福，就足夠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夏槿的碎片，讓自己不要過度沉浸，然后繼續(xù)尋找。

其中一塊碎片里，他看到了“游戲世界”的真相。

那不是一個虛擬空間，而是一個被壓縮的宇宙，像被塞進玻璃球里的微型世界。

所有NPC——1297、1618、領袖12——都是被囚禁的意識體，他們的“規(guī)則”只是系統(tǒng)維持秩序的枷鎖。

而∞密鑰，是唯一能撬開這個囚籠的工具。

程朗閉上眼睛，不再依賴視覺。

他“感覺”到了五維空間的構造——

?時間不再是線性的，他可以同時存在于多個時間點。

?空間是可折疊的，他能在不移動的情況下“跨越”距離。

?因果律變得模糊，他甚至能“看到”自己尚未做出的選擇所導致的結果。

“這就是……真正的自由？”

不，還不是。

因為他仍然被困在這個黑暗里。

他抬起左手，∞符號的光芒越來越強，像一把鑰匙的形狀。

“既然有空間，就一定有門?！?

他開始“推”動周圍的黑暗，像在調整某種隱形的參數(shù)。

突然——

一道裂縫出現(xiàn)了。

不是光，不是門，而是一個可能性的缺口。

程朗笑了。

“找到你了?！?

他邁步踏入，黑暗在他身后坍縮成一點，而前方——

是真正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