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水路馳援？豈不是主動去找東吳水軍決戰？”

“對！”

“為什么不走陸路？如今我軍兵力占優，有十足把握沖破敵梁子湖南封鎖線。”

“只有擊敗東吳水軍，才能真真正正把他們打疼，再不敢隨意犯境！”

“可是......”

就在大舉進攻梁子湖東吳水寨的前兩日，臘月初一上午，江夏大寨之中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辯論，辯論的主題便是解鄂縣之圍該走水路還是陸路。

包括文聘、鄧義等人在內，大部分軍將都傾向于用馬步軍打通梁子湖以南江夏往鄂縣的官道，從而讓東吳的圍攻之勢瓦解。唯有劉琦力排眾議，堅持要以水軍主動進攻梁子湖內的東吳水寨，徹底擊潰江東兵馬。

“少將軍真的如此有把握，能在水戰中擊敗周公瑾？”

江夏太守黃祖在一旁不聲不響聽了半天，方才手捻枯髯、皺眉謂道。

“當然有把握！”劉琦自信滿滿謂道：“我們不僅要贏，還要贏得士氣和軍心，要讓將士們徹底忘卻對東吳水軍的恐懼，要讓天下人看清楚，咱們荊州水軍才是這滾滾長江的主宰者！”

“這......”自黃祖以下，江夏兵將對此都面面相覷，但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自信從資貌并不算雄偉的劉琦身上傳遞了出來，傳遞到了每個人的心里。

黃祖以目視鄧義，顯然是想聽聽荊南都督的意見。相比沉寂許久最近才初露鋒芒的少將軍，這位荊州水軍重臣才是他心中更值得信任的人。后者微微頜首后笑道：“黃府君大可放心，少將軍從不打無把握之仗，他既然說能贏，那必然是有十分把握！”

鄧義的態度讓黃祖嘖嘖稱奇，但他明白此戰雖自家為主，劉琦為客，但眼下卻是客強主弱，更兼有州牧軍令、主上名分，其理應聽命行事，遂不再為之糾結，同意劉琦所說、與東吳水軍正面決戰。

戰略上既然已無異議，接下來便是具體戰術層面上的安排了。

江夏水軍與洞庭水軍雖然都隸屬荊州，但卻各有頭目體系，之前從未有過合練，若臨時來強行混搭配合，恐怕非但無法協同，反而還會互相牽制，故而眾將在商議后，決定將兩支水軍分為左右兩軍運用，其中江夏水軍為佯攻、吸引敵軍注意，而后由洞庭水軍從側面殺出，完成對東吳水軍的致命一擊。

至于陸路方面，一旦水戰開打，東吳水軍出動往湖北江面后，便將出兵沿梁子湖以南行軍，務必沖破吳軍封鎖，打通前往鄂縣的官道。

由于黃忠率飛鷹騎留在西陵監視左都督程普所部，故此重任便交由大黑麋魏和所率領的荊南兵馬負責。后者接過令箭，對天起誓，必率所部荊南將士浴血奮戰、絕不負少將軍重托。

各路軍將得令后自去厲兵秣馬、調度所部，往預定位置徐徐進發，只待后日準時發起總攻。

臘月初三轉眼即至，這天和之前數日一樣，依舊刮著刺骨的西北風。且自拂曉起，天空便是昏暗一片，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冰雨。鄧義急來中軍大帳尋劉琦，詢問是否當推遲總攻日期，其意不言自明，乃擔心今日雨雪天氣會影響火雷使用（之前在長沙之戰時，其曾獲悉火雷優缺點，故知道捻線易受潮）。

然軍師龐統隨后推簾而至，卻是笑逐顏開，謂道：“實乃天助少將軍也，今日我軍必當大獲全勝！”

劉琦與龐統相視而笑，鄧義卻是不明所以，劉琦遂解釋道：“這幾個月我們攻略荊南四郡，德衡（馬鈞表字）在家可沒閑著，整了些好玩意出來，合該今日派上用場。”

而后方和鄧義細細道來。

鄧義聽罷后喜笑顏開，高高興興出帳而去，傳令點齊戰艦，擂鼓出征。

戰鼓聲聲中，大軍開拔，水陸并進，其中水路先行。

江夏水軍艦船在前，洞庭水軍艦船在后，青龍飛天旗再度擺駕伏波艦，一道順流而下往梁子湖而去。

江夏水軍這邊，黃祖派大將張碩親率艨艟戰艦數十艘為先鋒，直插梁子湖湖口，得益于寒風凜冽、天色昏暗，湖口處的東吳哨船戒備不足，被張碩輕易抵近，近十艘哨船、百余哨卒被一舉全殲，被江夏水軍占據了湖口有利地形。

只不過東吳水軍大寨也已被驚動，近三百艘艨艟戰艦隨即駛出寨來，在梁子湖開闊處擺開陣勢后，氣勢洶洶殺向湖口江夏水軍，居中五牙樓船上架鼓搖旗，高掛起鑲金綴紅“周”字帥旗，船首上刻著斗大的“四海”二字，正乃大都督周瑜旗艦四海號。

江夏水軍與東吳水軍頗一交手，立刻大感吃力。

東吳水軍這邊無論是弩箭威力和準頭、還是艨艟戰艦的性能，都要勝過江夏水軍一籌，尤其是特制的魚鱗狀蒙皮，其堅韌度和耐磨度都要遠遠勝過同時代的其他艨艟戰艦。

除此之外，東吳水軍的訓練水平和戰術能力也明顯極為不凡，所部艨艟戰艦互為掩護、交叉射箭，配合極為嫻熟，再加上本來在數量上和性能上就要占據優勢，故而很快就將侵入梁子湖內的江夏水軍殺得節節敗退，后者損失了數艘艨艟后，不得不經湖口往江面退卻而去。

平時里江夏水軍都是躲在東湖湖口堅守不出，從不敢妄動干戈，今日好不容易送上門來挨揍，周瑜哪肯放過這天賜良機，當下四海號上戰鼓擂動、令旗招展，大將凌操率所部五十艘艨艟戰艦為前鋒，全速前進，力爭上游，想要將江夏水軍戰艦退路堵住后一舉全殲。

東吳船快、棹卒也得力，很快便后來居上，繞到了上游江面，凌操手持雙刀，立于船頭，面對倍于己的江夏水軍絲毫不懼，迎面便要強行發起沖鋒。

然耳側突然一陣鑼起，從江邊蘆葦蕩里鉆出數十只艨艟戰艦，皆打洞庭水軍戊字營的旗號，殺氣騰騰往東吳前鋒船隊殺來，于此同時原本駐足不前的江夏水軍也搖旗吶喊，配合戊字營夾擊凌操所部。

敵船兩面殺來，凌操卻毫不畏懼、渾身是膽，仗著座下船快，飛棹搖櫓，徑直往江夏戰艦密集處沖去，所過之處皆跳船死戰，想要仗著水勢順流而下，殺出一條血路來。

江夏水軍不料其這般兇猛，猝不及防下竟阻擋不住，被連著殺光了數條艨艟后，余者皆有躲避之意，原本密集的陣型也隨之生生被沖開一條縫隙來。

眼看逃生在望，大都督派來接應的戰艦近在眼前，已是滿臉血污的凌操不禁面露笑容，正想著是否要殺個回馬槍，將荊州船艦陣形徹底打亂時，斜刺里一只冷箭飛來，正中其并無甲胄遮擋的脖頸處，在身邊兵卒們驚懼的眼神中，如泉水般的鮮血從脖頸噴射而出，凌操未及發聲便已命斃當場。